文丨张是之
魔鬼藏在细节里，这句话流传很广，其实能够看到细节的并不一定都是魔鬼，而一般都是高手。
大概十年前，我自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光圈、快门、ISO、RAW、向右曝光等等这些技术细节学了很多，无奈在构图、配色、光线这些艺术细节上缺乏锻炼和积累，没有更进一步，没有在摄影这条路上走的更远。
但其间还是浏览学习了大量摄影大师的作品，精彩的那一瞬间往往蕴含着丰富的细节。无论是风光、人像还是纪实摄影，影调、层次的过渡，细节的展现最能体现高手与新手之间的差距。
懂音乐的人也是一样，耳朵好使的人能辨别出不同版本的曲子演奏者。
还有会读书的人，对基本概念在细节上的精准把握和理解，可以让他们很快掌握一个领域的知识结构。
工业生产、制造服务等领域，对细节的强调自然不必多说，一点点细节做不好，客户不买账，你的损失就是实实在在的，刀子直接割到肉上。
生活在现代社会，我们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都被强调细节的工业化生产服务着，即便是音乐、电影、电视这些娱乐项目，那也是级别越高的工业水准，制作越是精良。
一方面，我们在现实世界中受惠于细节之中。而另外一方面，学校教育、书本知识却让我们忽略了大量的细节。比如这位读者的提问。
「生产资料私有制下，自由竞争，盲目生产，资本家为最大程度赚取利润，一方面要生产更多的产品投放市场，一方面又要以最低工资给工人，便会使生产与销售出现矛盾，大量产品卖不出去，相对过程的经济危机由此产生。自由反而孕育出危机。」
这是非常典型的 Karl Marx 式的政治经济学，我们很多人中学都背诵过的片段。
中学背一背也就罢了，过后还真信它，那就真容易被带沟里去。因为 Marx 的论述非常的空洞，充满了错误的想象，在真实世界的细节面前一击即溃，溃不成军。
数理化的抽象并不妨碍我们对这些学科的学习和认知，但在经济学领域，尤其是被政治因素左右糅合的所谓政治经济学，过度的抽象和对细节认识的丧失，则有可能完全歪曲事实，发展出一些看似很有道理的歪理邪说。
这位同学的交流中，先认为生产资料私有制下，自由竞争就会盲目生产。那为什么会盲目生产？是因为资本家一方面要生产更多产品，另一方面又要以最低工资给工人。
这是个基于想象的「稻草人」问题，真实的世界中一个家庭都知道量入为出，更何况一个资本家。有部分资本家因为判断失误盲目扩大产能，这在现实世界中是完全可能的，也是真实的市场过程。
但我们无法从个别的资本家投资失败，推论出「资本家」这一整个的人群都会做出错误的决策，都会去盲目扩大生产。
除去家里有矿继承下来的财富，还有很多人是靠自己的勤劳的双手和头脑，从零开始逐步积累起来的。
资本家这个头衔并不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安在他们头上的头衔，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资本家，终究还是有成功的过人之处。
这样的论述，既抛开了资本家成为资本家期间过程的细节，又忘记了资本家其实也有大有小，有资本就可以叫资本家，人人都可以成为资本家。
轻易地把「资本家」作为一个集合名词来使用，更是抛弃了这其中真实世界多样化的资本家样式。
小区门口的水果店可以是资本家，路边的煎饼馃子小摊贩也可以是资本家，买经济学课程一年赚千万的薛兆丰老师同样可以是资本家。
资本家的内涵非常丰富，Marx 的这种论述去掉了细节，只保留了空壳，给这个空壳贴上了一系列错误的标签，误人子弟多少年。
那位同学继续进而得出结论：「生产与销售出现矛盾，大量产品卖不出去，相对过程的经济危机由此产生。自由反而孕育出危机。」
这中间的逻辑跳跃同样是忽略了细节，把「资本家」视为一个整体，要出事大家一起出事，要卖不出去大家一起卖不出去，要危机一起危机。
然而，真实的世界显然并非如此。真实世界，一个资本家的危机，可能恰恰是另外一个资本家的机会，你卖不出去那是你的事，别人随时都有可能弯道超车。
自由会不会孕育出危机？有可能，但资本家、企业家各种创业的过程本身就是试错的过程，只要自由存在，自由越多管制越少，这个试错永远都是在小步快跑，而不是大规模的叫嚷着「赶英超美」，进而试错导致的危机范围一定是局部的、小范围的。
正如我在《从来没有什么经济周期》一文中所引用的，「你可以暂时欺骗所有人，也可以永远欺骗部分人，但是没有人能够永远欺骗所有人。」
在经济领域内，竞争无可避免，投资必然伴随着失败和成功。一部分人暂时在某个领域投资失败，也有可能部分人这一辈子的所有投资都很失败。
但长期看，不可能出现的是所有人，在所有领域的投资都会失败。
总会有竞争成功的生产者，和竞争胜出的消费者，相互达成交易，促进经济的增长。除非你不让他们交易，不允许竞争或者参与竞争，这也就意味着自由的失去。
对资本主义、资本家的批评，大多数来自于被迫害妄想症般的臆想，大概就如这幅图所揭示的。
市场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其中的细节，就像是每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随时都在调整自己的方向保持着短暂的平衡。
作为市场中的个人，骑在自行车上，关注的是自己的细节，怎样让自己别摔倒，让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更好。
但你稍不留神，非要把市场看作是个整体，把小小的资本家个体所犯的错误当成一个整体来看待，那么就很容易看到的是自行车的摇晃而不是其前进中的稳定。
当我们抱着管制市场的观念来看市场的时候，忽略了市场中的细节，魔鬼恐怕是真的要被释放出来了。
201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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