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季《奇葩说》里最吸引我的一期辩题是:生活的暴击值得感激吗?那一期,我是和好朋友梅子一起看的。
辩题抛出来的那一刻,梅子就脱口而出:“当然不值得。”因为知道梅子经历过什么,对于这个辩题,她有绝对的发言权,所以我并不意外她给出的这个观点。
梅子从小家底殷实,爸爸白手起家开了公司,做出口贸易生意,妈妈是温柔贤惠的家庭主妇,每天的重心就是照顾好丈夫和女儿,梅子从来都没有关于生计的烦恼,一家人日子过得和美且安逸,惹人羡慕。
可就在高三那年,爸爸和朋友合资做了新项目,谁料钱一出手,朋友就卷钱逃走,留下负债累累的空壳项目让梅子爸爸独自承受。
公司关了,房子也卖了,才勉强把债务还上。可是梅子家也一夜回到解放前,住回乡下的老房子。
爸爸因为打击太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颓废不堪,原本温柔的妈妈也因为生活困窘,脾气越来越暴躁,家里三天两头就是争吵,无止境的争吵。
更令人心寒的是,平日里经常来往的亲戚朋友,一瞬间都不见了踪影,更别说找他们借钱了。梅子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世态炎凉,和那种被逼入绝境的无望感。
因为住校,她一心投入到学习中,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不幸。那一年,她的成绩依然考得很好,可是她放弃原本想去的那座城市——北京,出于各种成本的考虑,她选择留在省内,进了一所可以拿到入学奖学金的大学。
人生有时就是会这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阶段经历哪些事,它们是甜是苦也无从得知。梅子一直心有不甘,但也不愿屈服,既然那些曾经的安逸没有了,那就靠自己来改变吧。
她一进大学,就找起兼职,四年的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有时也会补贴家里。一边是学习,一边是生存,日子到底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爸爸在她上大学后意识到人生的道路还得继续走,因为女儿的未来、家里的未来都需要他,托认识的人给自己找了一份外贸公司朝九晚五的工作;妈妈也不再是纯粹的家庭主妇,在外面做起了家政工作,工资收入也算可观。
如今,梅子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家里不像以前那样风光,但日子也越过越舒坦了。
“当然不值得呀,要是没有这些暴击,我就不会经历绝望,也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夜深人静时抹着眼泪,告诉自己要挺住。我根本就不想知道绝望是什么,我也不想看原本和睦的家庭因为那次变故而心生嫌隙。”
梅子当时说着,往事瞬间涌上心头,眼里也含着泪水,“我是挺过来了,我也做到了,可是如果人生还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我并不想走现在这条路。
我要感激的不是生活的暴击,而是在暴击里活下来的那个自己。
”
有人会说,是生活的暴击练就了现在的你,你的意志、能力都因此变得强大。这句话在我看来,就是典型的毒鸡汤。
从肉里长出铠甲的那种感觉痛不欲生,没有人想被逼着成长,也没有人想逼着自己去假装坚强,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更让人羡慕和享受吗?
《奇葩说》那一期的嘉宾是春夏,一个23岁就斩获香港金像奖影后的女孩,非科班出身却始终坚持演艺梦,没拍戏前做过书模,也做过淘宝模特。
她没有经纪公司,也没有团队,在拍摄《踏血寻梅》前已经入行1年多,曾长达7个月没有任何工作,也失去自给自足的经济能力。
那段时间艰难得她都怀疑起自我价值,甚至跟经纪人说不想做演员了。幸运的是,她终于遇到了改变她人生轨迹的这部电影。
对于“生活的暴击值得感激吗?”这个辩题,春夏的立场极其坚定,始终认为不值得。她在节目上分享了五六年前的打工经历:
每天早上4点起床,上班车程三个小时,妈妈去看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特别乖,懂得照顾自己。可是当艰辛过去后,春夏对妈妈说:“我当时过得那么不好,但是都过来啦。”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却让妈妈深感内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
春夏说:“如果说当暴击伤害到了我,透过我去伤害到我身边的人,那它就不值得感激。我可以过更好的生活,我也可变成更好的人。”
光鲜背后总有不为人知的艰辛过往,那些看不到的阴影,只有当事人才能真切感受到。生活的暴击没有打败你,却也会让你变得对外界更有防备心,就像春夏说的“生活的暴击让她变得敏感,强硬,没有那么可爱,还超有攻击性”。
臧鸿飞说自己曾经因为不会唱《爱拼才会赢》而被辞退,也经历过“连饭都吃不起”的人生低谷。
他说不能向生活弯腰低头,也不应该感谢生活的“暴击”,真正应该感谢的始终是我们自己。
我们的确可以在生活的暴击中学到很多,会越变越坚强,越变越优秀。我们是学会了很多生存技能,也变得圆滑了,更懂得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可是暴击在心里留下的伤痛却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会跟随我们一辈子。
当坚强变成本能,当你强大到理所当然,你一定快乐吗?丢弃柔软自我,拒绝友好世界的那种剥离感不也是一种痛苦吗?
我们要感激的从来就不是生活的暴击,它总让我们变得敏感脆弱,让我们发现了生活丑陋的一面,也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原本的信任;
我们要感激的是在暴击下那个没有放弃也不敢放弃的自己,感激自己承受了生命之重和世事无常,感激自己在最苦的日子里挺了过来,感激自己还能继续微笑地面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