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两家顶级风投:A16z 和 Benchmark Capital,风格不同且“南辕北辙”到几乎是彼此的对立(详见硅发布之前报道《爆炸: A16z投资业绩被曝光,被指落后于VC精英》),其中 A16z 作为 VC 圈后起之秀,“发明创造”了一套全新打法,使一向重“交易”而非营销、以实际投资回报为“荣耀”准则的 VC 圈开始营销大战,并让不擅长营销的 VC 倍感压力。
以下是我们为后台 Deal Maker 推出的“硅谷人物”系列之三:《纽约客》作者 Tad Friend 对 A16z 联合创始人马克.安德森的个人特写,真是篇好文章,你将从中看到 A16z 打法的起源和精髓。以下是我们翻译简写。
10 月的一个清晨,Suhail Doshi 开着父母的本田车前往硅谷,他电脑里装着一份 12 页的 PPT,现在他公司——数据分析创业公司 Mixpanel 估值确定在至少 5000 万美元。
Doshi 今年 26,是 Mixpanel 的 CEO,他正驶向门罗公园,这是世界级风投密集地,而他要去的那家叫 Andreessen Horowitz,一家新兴著名风投。
Suhail Doshi 是数据分析公司 Mixpanel 的 CEO
Doshi 站在大谈判桌前,对 7 位合伙人侃侃而谈,这些人掌控投资决策,位列所投资公司董事会,一旦公司发展不妙,他们就替换掉 CEO。
马克.安德森是该机构联合创始人,他一边用消毒湿巾擦拭自己一尘不染的双手,一边用眼睛直盯着 Doshi。安德森今年 43,身高 2.16 米,颅骨椭圆形、大且秃,一见面就给人“大块头”和“尖子生”这类印象。
20 年前,他曾是网景 Netscape 主心骨,当年他们开发的浏览器在互联网界掀起一场不小轰动。一言以蔽之,他就是典型的硅谷风投资本家:一个神采奕奕、40 出头、久负盛名的白人男性。但与多数风投不同,他有自己狂热信仰。他是技术领域的虔诚布道者,相信技术产品能改变原始行为方式,如比特币取代现金支付、营养素化学混合物 Soylent 使我们不再需要吃熟食、VR 技术带来世界革新。他相信硅谷是“人类”指挥中心,带领人类飞跃接近完美。
Pitch 开始。Doshi 开门见山断言道:“世界上大多数人都靠直觉和猜想做决定,他们有时幸运,有时却错得离谱。”他意在说明:基于移动平台的公司最好用他们分析程序——然后,他马上升华措辞:“我们希望对世界上每个市场都实施数据科学分析。”
正是因为他是在沙丘路上说出这句话,他才显得不那么痴心妄想。他的任务是要给会议室里这些身着 V 领羊毛衫的中年男子留下深刻印象。“平庸 VC 只想看到‘你公司’有‘吸引力’,但 Top 级 VC 会想看到‘你’有‘创造未来’的潜力。”
26 岁的 Doshi 之前在与 A16z 打交道上碰过钉子。2012 年,他托人找到安德森和头顶“荒漠化”也很严重(意指“头秃”)的 A16z 另一联合创始人 Ben Horowitz。
A16z 另一联合创始人 Ben Horowitz
Doshi 对两人提出自己 Idea。过程中,他提到对市场上现有数据库软件非常不满。安德森后来告诉我,这就像是一个愣头青记者对我说:“我还不知道美国历史,但我想写出一部讲美国的伟大小说。”后来 A16z 给了这个愣头青 1000 万美元,愣头青转让了公司 25% 股份。
现在他回来了,因为他想要更多。
如果你有撼动世界的想法,你在沙丘路必经之地就是 Andreessen Horowitz,他们一般也被称作 A16z(在 Andreessen 的 “a” 和 Horowitz 的 “z” 中间有 16 个字母)。
每年,有 3000 家创业公司会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他们走“后门”,而他们只会投其中 15 家。这之中,至少有 10 家会规模翻番;3、4 家大获成功;一家估值可能飙至 10 亿美元,跻身成“独角兽”。如果再撞上大运,过个 10 年,这家独角兽将成为下个谷歌或 Facebook,让该机构投资回报达到 1000 倍:这就是传说中的 1,000x。
Doshi 的 PPT 言简意赅:公司业务增长了 100%、每 6-9 个月雇员翻倍、他上次融来的钱还一分不少在公司账户。
安德森两大口喝完一杯冰茶,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Doshi 切换到下一页,开始讲他将如何把 Localytics、Amplitude、Google Analytics 这些竞争对手一一击碎。
“我想购置一个机器学习团队,我想买最先进的服务器硬件,” 他补充:“我想买这里没人能买得起的东西。”他是在影射那些只欠最后一击就能消灭干净的竞争对手。他把手插进口袋:“还有什么问题吗?”
企业家可以手握历史学武器:“史上伟人的建树是正确的,而我就是那个伟人!” VC 们则擅长含糊其辞:“你肯定会得到资助”,意即:“不是从我们这里!”;“还有谁入股了吗?”,意即:“除了我们。”;“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用你产品”,意即:“还是再见吧!”
但最好的 VC 不仅测试企业家勇气,还测试他们对自己创业项目的基本假设。
安德森抓住椅子靠背:“归根结底,你在做的是个网络效应,更多数据,能为你带来更多客户,允许你建立更多服务,而这又给你更多数据,让你得到更多客户。你只需负责扭转曲柄。”
Doshi 想了想:“是这样的!”安德森笑了:他是思想家,一眼就看出了这家公司运作模式。Pitch 结束后,安德森告诉我:这是一家“在目前淘金热中非常稳扎稳打的公司。”
纽约企业家、也是 VC 的 Jordan Cooper 说:“70% 最底部 VC 只会一项项检查列表:这个公司每月经常性收入是?创始人有经验吗?销售渠道怎样?月增长率如何?这是他们套路。如果现在的年轻人喜欢 Snapchat,他们就主要投像 Yik Yak 这种年轻人聊天工具;或两个辍学斯坦福计算机科学博士创建了谷歌,他们就投更多斯坦福计算学科的辍学生。
而深谙 “1000x” 奥义的风险资本家,深知真正的创新无模式可循。对此,红杉领导人之一 Doug Leone 说过:
“最大收益总来自你打破以往思维模式时,所以我们最好能有一副小飞象般的大耳朵。一个好 VC 总能竖起耳朵聆听一个老掉牙的童话故事。这故事发生在未来:有个出身寒微的英雄,经历一路摸爬滚打后醒悟致富秘诀。英雄遇到前来考验他的皇族(VC),他利用魔法(技术)凯旋得胜。这个故事结局是:所有人都得到堆积成山的财富,用独角兽驼回了家。“
交易评估时,以下是安德森问问题的方式,以迫使他合伙人们以全新视角思考问题。如对 Lyft——“不要去想出租车市场有多大,如果有天人们不再用车呢?”;对二手货物移动交易平台 OfferUp——“如果所有 PC 平台如 eBay 和 Craigslist 都转到移动端呢,这能做到多大?”
Ben Horowitz 坐在安德森旁,他是个极精明的经理人,但从未试图去管理安德森,他接着说:“如果你对安德森说你 TM 嘴巴不要这么毒!那你就错了。因为当你做一个事涉巨额的重大决定,你就该问:为什么不 TM 考虑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
Ben Horowitz 也是《创业维艰》作者
1996 年,当 Horowitz 还是网景产品经理,他给安德森写了封信,指责他过早向记者透露公司新策略。安德森则回斥:如果公司失败,全是你 Horowitz 责任:“下次做采访,TM 你自己来。”
一般话说到这份上,朋友是没得当了,但安德森密友说:“当觉得有人不尊重自己,安德森会像躲瘟神般不鸟你,但 Ben 和安德森这两个人成天吵,就跟小猫小狗一样,事后就忘。”
之后两年,当网景苟延残喘、40% 员工已跳槽,Horowitz 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留下。在此之前安德森从没相信过任何人,但他开始考虑 Horowitz。
事实上,两人在 A16z 的合作相得益彰:Horowitz 是善于待人接物的 CEO;安德森则是有远见的理论学者、董事会主席。然而 Horowitz 提到:“安德森比我更敏感。”
虽然做过 Facebook、Hewlett-Packard 和 eBay 董事会成员,但安德森没有在 A16z 投资组合公司董事会里占很多席位,他说:他更愿意在底层训练“挑人眼光”。
安德森是“眼观明天”的人,经常会列出些列表揣测未来 10、20、30 年内会发生什么,就好像在翻阅他谷歌日历,仔细观察和推理能锻炼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他喜欢科幻小说家 William Gibson 观点:“未来已经到来,只是还‘分配’不均。”
为能平衡这种分配,安德森通过播客、小组讨论和 CNN 采访宣扬他观点,伟大如他,每天要发 110 条 Tweeter,将他 31 万 Follower 湮没在谚语、统计数字和他的大声疾呼里。
安德森说他喜欢 Twitter:“记者们都很喜欢 Twitter,它就像个管子,而我在世界各地的记者站里都装了扬声器。”他认为:如果你常常发言,让大家听到你坚定的声音,总有一天你会咸鱼大翻身。“
Mixpanel 是硅谷对“独角兽”过度崇拜的一个代表。
因前一轮而位居该公司董事席位的 A16z 人 Peter Levine 和同事商量:Doshi 曾写信给他,认为公司估值可以到 10 亿,A16z 可以以此估值购入部分股份。(其实 Doshi 真实打算是:8000 万卖掉 10%,也就是说,他原期待估值到 8 亿美元就 ok 了。)
安德森回复:“狗为了吃的,急起来都能跳墙!而且甚至这家公司市场那块啥也没做;而且它业务模式是有利润的!”Horowitz 则惊呼:“他多大,24 岁?老天爷,我们把所有钱都给他得了!”
最后,A16z 给了 Doshi B 轮 6500 万,购入 7.5% 股份,因此最后估值是 8 亿 6500 万美元。Doshi 有点失落,因为没到 10 亿,但他告诉我:可以耐心再等等,现在业务增长如此之快,VC 浪潮下大家都在频繁融资,一年半载后,他们也能成为“独角兽”。
VC 很少自己做完整的投后跟进,而 Doshi 去年秋天力荐游说过其他 6 家风投,都没 A16z 对他估值高。但安德森这样做,其实是将他朋友及竞争伙伴 Peter Thiel 准则”学以致用”。
Peter Thiel 联合创立了 PayPal
Thiel 认为当一家声誉良好的公司连续两次在一家风投融资,就是明显“买入”信号,且最后一轮涨幅越大,公司之前就越被低估。
Thiel 观点需要好好消化下。
他意思是:当公司发展非常迅速,即使对它行情看好的 VC,也可能因它上一轮估值较低而受影响。公司增长越快,估值差距就越大。安德森咧嘴笑了,欣赏着这一悖论:根据 Thiel 理论,他们给 Mixpanel 的价格越多越好。
但目前绝大部分交易不是这样做的,VC 们还没聪明到这种程度。
让硅谷员工忠诚的,其实不是一个公司、一个“想法”,而是硅谷的前景。
“Uber 是建立在硅谷数千人努力上的。”Naval Ravikant 说(硅发布注:此人是 AngelList 创始人,详见硅发布之前报道《吴碧瑄口述中科招商4000万美金投资AngelList来龙去脉》):“包括在背后支持的 iPhone、Android、G.P.S.、电池技术、在线信用卡支付。”
AngelList 创始人 Naval Ravikant
VC 是硅谷燃料与弹药。他们是武器商,可以把你疯狂想法和青春变成一个编码。苹果和微软建立始于 VC;星巴克、家得宝、Whole Foods Market 和 JetBlue 也如此——VC 帮他们渗透进市场,然而 VC 一直处在与他们有一臂之隔的尴尬隐私区。
他们告诉陌生人自己是投资者或在科技界工作,因为在崇尚“创业”的硅谷,他们不想被视为只是土豪,硅谷最著名 VC 之一跟我说过:“我一般都说我在软件业工作,我对自己的真实职业感到惭愧。”
当投资人 Arthur Rock 在 1968 年投资英特尔时,VC 在硅谷被职业化。英特尔联合创始人戈登.摩尔创造了“秃鹫投资”这词,因为 VC 可以把你吃得干干净净。快退休的百万富翁参加创业公司 Pitch 时常常迟到,如果你“幸运”获资,他们可以把公司一半吞掉,并替换 CEO。但 VC 也可以直接任命你。
得到一家顶级风投投资就如神助,企业家为拿到钱,经常程序化降低 25% 估值。Stripe 联合创始人 Patrick Collison 说:种子阶段能获得红杉、Peter Thiel 和 A16z 投资就意味:银行不会拒绝我们。到下轮估值时,就算是那些客户非常少、经验尚不足的企业家,也会得到 1 亿美元。
Stripe 联合创始人 Patrick Collison
Slack 联合创始人 Stewart Butterfield 则告诉我:“很难说那些给你‘背书’了的顶级 VC 给你做了多少增量,它向其他 VC、潜在员工、客户、科技媒体都发出一条信号,就像你是来自名校一样。”
目前 VC 占美国 GDP 不到 0.3%,但它威力无穷:风险投资加速了美国毫无耐心的经济循环:现有的是不好的,取代它的才是好,如此一次次更新换代。
企业文化和公民责任是社会支柱,但 VC 们不关心这些。纽约联合广场投资合伙人 Andy Weissman 指出:“硅谷 VC 都是技术乐观主义者。他们傲慢地相信,所有地理障碍都可被消除,自由流动的资本和 Idea 才最有价值。富创造性地破坏以往一切,不能比这更美妙。”
一些硅谷 VC 相信:如果他们走出美国,会让这样的价值观得到更大传播和影响:安德森推崇建立“书呆子国家”,有自己宪章制度和地理划分。Peter Thiel 则更喜欢“海上明珠”,在海洋中间建立漂浮城市。
最近退出 A16z 的普通合伙人、现一家比特币公司主席 Balaji Srinivasan 则呼吁”硅谷独立“。
在硅谷发生的游戏,不是凶猛情报或特立独行的逆向投资论题,它甚至不是“财富”:毕竟,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住在扎克伯格居所旁的亿万富翁。硅谷游戏是:精准的预见能力。然后,这种“先见之明”消除了所有对未来有视觉障碍的人或东西——法规、民俗、人。之后,整个局面通透清晰。而你能不能不只是看到未来,还能伸出手去召唤它?
安德森经常提到爱迪生,但从不提自己家人。我从安德森口中一些细节,隐隐感到他古板、迷信、沮丧和贫困的家庭与童年。
“人类最贴近自然的状态是当一个自给自足的农民,这是我的愿望,”他说,他的世界是消极的北欧式,顽固、自我否认,从未对生活有过幸福期许。他们家庭电话是条合用线,亲戚农场厕所在屋外。每个人都相信农民年鉴中探测水源的方法和天气报告。
一个冬天,家里经济紧张,父亲交不起暖气费。“我们花了几天砍 TM 木头。”他们镇只有一个电影院,是个有没暖气的大房子,还额外充当肥料储存库使用。安德森穿着厚实冲锋衣,坐在里面看完《星球大战》。
他要开一小时车才能找到书店,店里还全是食谱和猫咪日历,因此他后来认为亚马逊是传播知识和进步的英雄。“独立书店都可以去死了,我长大的地方一家店都没,只有大学城里有那么几家。简直瞎搞。”
安德森对未来的看法和他摆脱命运的方式,都来自电视。
安德森是标准的富有魅力的”内向性格“,个性非常吸引人,但不希望大家都围着他转。他不喜欢被赞美、注视或拥抱。有次他耍宝地穿了件 T 恤,上面写着:“请勿拥抱、触摸”。
他不遵守社交规则,更倾向把事情记备忘录上,之后通过电邮回复,他每分钟可以打 140 个字。他没参加 Netscape 的 20 周年纪念礼,因为他最厌倦两件事:聚会和回忆过去。
然而,他也充满活力、行动果敢,这使他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投资顾问。
2006 年雅虎提出以 10 亿美金收购 Facebook,F 主要投资者 Accel Partners 催促扎克伯格接受。安德森说:“参与了 F 的每个人都希望扎克伯格接受。他们给这个 22 岁年轻人的心理压力巨大。那段时间扎克伯格和我走得特别近,因为我告诉他‘不要卖,不卖、不卖!’”
扎克伯格后来告诉我:“安德森执着相信,当公司运行跟上步子,可以对世界产生比现在人们以为的更大影响,F 日后将不再是个企业,而是全人类的服务者。”
扎克伯格没有卖掉 FB,现在 Facebook 市值 2180 亿美元(硅发布注:纽约客该文写于 2015 年)。
安德森涉猎极广,从中世纪阿拉伯著名哲学家 Ibn Khaldun 到“南方公园”都可以信手捏来,但看到新话题还是如“饿狼扑食”般抱啃,直到把里面所有”肉渣“都剔干净。
他指出:任何要做出真正创新的人都该熟知“历史、技术和主流经济学、互连协议、对等操作、CDN、超高速缓存、主机代管,当前和未来的电信和电缆商业模式,包括资本支出和运营成本模型、利率上限、资本成本、投资回报率”,以及,其他 10 多个同样重要的领域。他面带羞涩地说道:没有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能完全理解这些。
他学习方式是:将程序员“深度优先搜索”的彻底性,与“自主学习”的特性相融。“我不能容忍那些不求甚解的人,”他说:“你必须努力找出一切事物背后动机。”
他希望人类能进化成“能人”(已灭绝的东非原始人类,最早制造工具的人种)。为这个目的,他谈到任何话题都能用到辩证法,比如对谷歌收购恒温器制造商 Nest 一事:
他的思维反射弧是如此之长,每每开始想问题,就脸颊绯红,必须停下深呼吸。他对理论是嗜酒者般痴迷,但 Horowitz 告诉我:安德森经常莫名其妙变得“威斯康辛”(易怒的乡巴佬),当我们讨论互联网当铺,很多人都说“这是不道德的”。然后,安德森就发飙了。
他说,如果你没有 TMD 的钱,要把你手表当了才能给你娃吃的东西,你还说这 TM 不道德?去你 NND。”他很同情那个要去当表的男人,因为深知那是什么滋味。
还有几次,我们想谈谈 Uber 私人直升机租赁的事,他也怒:“我们开公司,可不是为让那些土豪们能买几百美元一瓶的酒,坐私人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
我觉得他就像 Kanye West,情感爆发得如此激烈,他童年过得太苦,因此从不理会富人的生活。
一天下午,职业培训公司 LearnUp CEO Alexis Ringwald 跑来开始 Pitch。A16z 之前投过她种子轮,但多数已问过她是否准备好融 A 轮的 GP 都对她了解不深。
“从你长大的地方说起吧。” Horowitz 说。他经常迫使创始人放下演讲稿,重新组织故事,这是压力测试,使创始人不得不说出自己生平,显示顺应力,讲述真实的东西。
31 岁的 Ringwald 眨了眨眼,然后顺畅过度到早年经历,她工作是采访失业线上的人,以及她最终意识到:这个国家最大鸿沟,是在那些有基本就业技能、穿戴整齐准时守信,和那些不具备这些条件的人之间。
“所以,这是个现代版“窈窕淑女”的故事吗?”Horowitz 巧妙一问。
Ringwald 干脆利落指出,她系统使求职者拿到 offer 几率翻了 3 倍,且受过训练的人中,82% 在工作中表现优于同事。
Horowitz 和安德森点点头:她是可以冷静应对压力的。之后,Horowitz 告诉我:“我最后结论是:她是天生的表演家,有魅力、坚强意志和一腔怒火。”
通常 Pitch 会是地雷区。假设 VC 问:“如果你有 100 名工程师,你是该担心公司文化还是该兴奋不已?”正确答案是:“才 100 个?我想要 1000 个!”
A16z 还想知道创始人是否有秘密,想知道他们从“个人经验”中得出的看待治理世界的全新观点。如果他们的“新世界观”比现有世界好上 10 倍,他们就有赢得消费者的可能。
企业家想从我们这募钱,”安德森说:“所以当我们指出,如果你这样做…他们就自然告诉我们,我们想听的话,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如果创始人用蔑视眼光看着你,并解释你想法不可能,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这样的心态帮 A16z 确定创始人到底是个想 4 年内卖掉公司的庸兵(只能给 A16z 带来 5 倍回报),还是决心改变世界的传教士。
安德森还说:“我们资助的不是特蕾莎修女,我们要资助的是帝国,是那些欲念强大,要一拳打趴所有竞争对手的战士。只有公司不断扩张,才能在世界产生巨大影响。”
Ringwald 之后倒回到她原计划的讲话,做出巨大承诺:“LearnUp 将转变美国就业。我们可以释放人类潜力,使 GDP 更上一层楼。”
合伙人 Chris Dixon 问:“你们是消费级公司还是企业级公司?“Ringwald 说:同她签约的,即有求职者也有公司。
之后安德森告诉同事:“她没真正回答 Chris 问题。如果是消费级公司,那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是企业级公司,我们就该削减她估值。”
如果 Ringwald 客户是求职者,他们之后还继续用 LearnUp,因为求职者会连续不断跳槽,可以创建“网络效应”;但如果客户是公司,这些公司之后可以开始训练员工,或干脆另一个创业公司也可以干她在做的事。
A16z 看待这两类公司非常不同:早期投企业级公司,但一直等的是消费级公司,因为后者公司要么扶摇直上,要么快速陨落。
而拥抱风险是规避风险的一种方式。2013 年,A16z 通过 Oculus VR 的 A 轮(想看看能否解决困扰虚拟现实系统的一系列恶心问题),6 个月后这家公司进入 B 轮。A16z 拿到本该在 A 轮中就可以用 600 万美元买到的 10% 股份,但现在他得掏 3000 万。这种代价高昂的“降低风险”基本原理是:“我们得为‘确定性’花钱”。
合伙人们开始讨论怎么给 LearnUp 估值。
公司早期估值中做决定,靠的不是电子表格,而是市场力量——其他公司给出价格多少?心理作用一遍遍做出各种“假设”。公司牵引力、领导团队和定位清晰的市场是不是很像 Pinterest?还是更像 ShoeDazzle?
一个合伙人建议给“10:30”,1000 万买下 1/3,这些股份估值将达到 4000 万;Ben 觉得应该是 “10:15/20”,这将公司估值砍了一半。“我觉得是 6:12,”安德森说,又进一步削减。会议后不久,Ringwald 将 LearnUp 变成了一家企业级公司。
多数 VC 以“公会”方式运作——多个合伙人,然后少量雇员。而 A16z 推出一个全新模式:风险投资公司(硅发布注:VC 叫机构而非公司,是因其组织模式实际上无法规模化,而 A16z 将其管理和绩效模式变成了“公司”化运作)。
GP 每年约能赚 30 万美元,远低于行业标准 100 万美元门槛,而剩下的钱用来分给公司里 65 名高管、技术、市场开发、企业发展和营销方面人才。他们还维持运作一个 2 万人的网络,每年邀请 2000 家知名公司到其中心,与旗下创业公司见面(这一模式创造了价值 30 亿美元的交易渠道)。安德森告诉我:“我们给创始人带来的是个超强大人脉,能让一个人 5 年内加速成为一个职能全面的 CEO。”
Jim Breyer 主导了 Facebook 在 Accel Partners 的第一次融资,他告诉我:
“我花了大部分时间试图揣测未来 5-7 年世界会变得怎样,但我不信我能做的有安德森团队那么好和那么有规模。他们已开始探讨下一代农产品、可穿戴设备和无人机软件,我们很多人都没这方面专业知识和人脉圈子。”
“交易流就是一切,” 安德森说:“如果你在一家二流机构,你永远不会有机会接触到一流公司。”
一个大佬级别、帮很多软件公司上市的投资银行家则告诉我:“我 90% 努力都在前 8 大 VC 机构中找机会,剩下 10%,会花在排名其后的 12 个机构上,其他一概不过问。”
VC 行业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是:过去 5 年,3/4 风险机构没有最终能上市纳斯达克的交易。而 2012 年一份令人咋舌的报告中 LP Diane Mulcahy 计算出:“自 1997 年以来,更少现金被返回给 VC,这数字比 VC 们总共投出去的钱还少。”
事实上多数 VC 生存毫无压力,他们靠管理费过日子,每 3 年就会向 LP 筹资一轮。到底投资回报是多少则通常是秘密,被写在了保密协议里,因此 VC 经常在公众面前自吹自擂、夸大其词:一方面,能鼓励其他人继续往自己身上投钱;另一方面,也能吸引到创业者。
”在领跑的 1/4 风投机构外,其他就都不算风投基金了,”一个 LP 曾讽刺。VC 们也爱“逛超市”,以高价购入后来几轮大热的公司,目的就是他们可以在投资组合页面上列出这些公司名字。
而 A16z 启动时,甚至都没一个可以用来搞“宣传”的伪造交易记录。
所以,安德森和 Horowitz 咨询了朋友 Michael Ovitz,此人联合创办了好莱坞人才经纪公司 Creative Artists Agency。Ovitz 建议:把每个企业家当成一个客户:
“要有平台的长远眼光,而不是紧盯眼前交易流。把每个人都称为合作伙伴,为他们提供其他人没有的服务,帮那些还没有成为你客户的人。通过一个梦想执行机器模式来使自己独一无二,瓦解这个行业。
A16z 的 GP 们都非常守时(合伙人 Pitch 会议每迟到一分钟,要罚 10 美元)。虽然多数 VC 都反感宣传,如像红杉“企业家背后的企业家”这种口号,A16z 却喜欢借营销手段吸引初创公司,技术宣传人 Margit Wennmachers 建立了一个 8 人营销部门,帮助撰写“福布斯”和“财富”杂志里的富豪故事。安德森和 Horowitz 还相信:创始人才是最好的 CEO(详见硅发布之前报道《伟大创始人应该具备的三大特质》)。
他们认为:如果需要多年才能得到大量交易流,要做的就不是尽可能争取 A 轮(竞争最激烈一轮),相反,他们计划对 80 个初创公司进行种子投资。同时,不会一昧占董事席位(否则每个人都得有 40 个董事了),他们会尽最大努力帮所有 80 家公司,然后最多,把 12 家公司带入 A 轮。
不过,这样的战略是有缺陷的。
因为企业家需要董事会里有 VC,LP 也一样:这样才能让你真正了解一家公司。如果 VC 没再投,这就是极负面一个信号。进行了这么多投资,A16z 机会成本巨大。
在第一年,它把 25 万投入到 Burbn,这家公司很快转型成 Instagram,但 A16z 不能增加它股份占比,因为他们也投过一个命不长的照片应用程序 PicPlz。
所以虽然当 Facebook 买 Instagram 时,机构收益达到 312 倍,但算下来,也只有 7800 万美元。Horsley Bridge 董事总经理 Elizabeth Obershaw 是位杰出 LP,商讨后决定投资 A16z,她告诉我理由如下:
“他们一大缺点就是,我们不认为他们原模型能运行下去。而 A16z 优势就在 Ben 和安德森这两个人,他们乐于学习、善于调整,会意识到这个模型不可行,会快速修补,另一个优势就是,现在这个行业的确应该再度创新了。”
他们的确学得很快。
2009 年 7 月筹集 3 亿美元基金开业后完成了很多种子轮,但也花了 5000 万美元买了 Skype 的 3%。两年后微软收购 Skype,投资回报是 400%。
安德森认为,大家都低估了互联网市场规模,所以 2010 年在筹集更大数目的二期基金后,花了 1 亿 3000 万美元以前所未有估价买了 Facebook 和 Twitter 股份。其他 VC 声讨:Skype 是成熟公司,而非初创,Facebook 和 Twitter 交易只是买他们一个“牌子”。但正如硅谷拔尖天使 Ron Conway 所说:
“24 个月里,A16z 将变得无人不知。”
硅谷拔尖天使 Ron Conway
A16z 还赢得了 GitHub 估值数亿美元的 A 轮,Conway 把这笔投资称作 5 年来竞争最激烈一笔。GitHub 联合创始人兼 CEO Chris Wanstrath 说:A16z 服务最吸引他地方是:“就像自助餐,他们提供了一堆美味菜肴,我们想要逐一品尝。”
六年后,安德森认为:A16z 模式是召见并赢得足够新客户,这样才能保住 VC 前三甲宝座(这差不多是硅谷的共识)。
它第一支基金已返利 2 倍,并拿下超级马达 Slack 和 Okta,该基金内部收益率是 50%,这在 2009 年筹集资金中排位非常高了(红杉相应为 69%);二级基金投资组合里有 Pinterest 和 Airbnb;三期基金包括 Zenefits,GitHub 和 Mixpanel。
一位受人尊敬的 LP 告诉我:“他们是最好的表演家。”
但安德森警告:“我们还需要证明盈利能力。未来 10-15年内我不会轻易说我们是第一。在那之前,我们就是薛定谔的猫,既可以说是‘活’的,也可以说是‘死’的。”
安德森认为,阻挠改变的最大障碍还是社会因素:人们不能同时接受太多新想法。
“OK 谷歌;OK Twitter,但说真的 Airbnb?人们住其他人房子,确定不会有变态杀人狂吗?”
A16z 做了 Airbnb 的 A 轮。Greylock 的 VC Reid Hoffman 主导了这轮融资,他是安德森朋友,他说:“一旦 Airbnb 开始正常运作,马克就会对它模式有清晰认识,但他,不一定明白首先为什么 Airbnb 能很好运作下去。”
Airbnb 联合创始人兼 CEO Brian Chesky 告诉我:“2011年,当我们开始感到市场牵引力,马克和 Ben 态度有了 180 度转变,马克说他现在可以从我们公司这里看到 eBay 的影子:从陌生人那买东西。”
A16z 之后又投了 B 轮。不久,有租客故意破坏旧金山房屋,Chesky 说:“这是公司 PR 的噩梦,我们刚刚开始扩张,根本不知成为一个估值 10 亿美元公司意味着什么。马克午夜来到我们办公室,读了我写给公众的 Airbnb 保证信,而他做的两个改变,永远改变了我们公司。”
“我们本是给房屋损坏赔 5000 美元,他让我再加一个零,我瞠目结舌。”当然,他还加了条件:索赔人必须提交一份警方报告,这可以杜绝诈骗。“他让我也把我个人电邮加上去。他为我的大胆决策撑腰。”
在 VC 行业,不是看你安打率,而是看你强打率,胆子大的才是赢家。当谷歌眼镜出现时,A16z 与其他机构集体寻求投资,安德森大胆发表高见:“人们以后会发现他们自己的孤独、一丝不挂。”
谷歌之后撤销了该产品,但他说:那又怎样?他论点是:A16z 失败投资如 Fab、Rockmelt、Digg 和 Kno,不仅是风险算法里不出意料的副产品,而且还是测量 VC 的重要指标。
对未来预测错了一次,没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只要哪次你对了,你就真发达了。2004-2013 年间,只有 0.4% 风险投资回报多于 50 倍。真正错误不是错误的佣金、倒塌的公司,真正的错误是——你遗漏的机会。
2011 年,因为一起看似明智的理由,A16z 放弃 Uber 的 12%股份,这是几小时里匆忙做出的决定,但最后报表上数据是: A16z 失去了超过 30亿美元的利润。
作为 VC,安德森在多个战线上受到过挑战:即使你是个哲学家,一心只关心建立民主新时代,但你也必须为你 LP 赚钱。而且虽然最理想初创公司具备这两个目标(公司盈利,以及社会进步),但大多数这两个目标都没达到。
VC Bryce Roberts 告诉我:“这是个有关自负的游戏,你相信你能改变世界,但你给电商公司 Fab 开了张支票,却还能相信售卖廉价的小玩意是在改变世界吗?”
1999 年,安德森和 Horowitz 建立一个早期云计算公司 Loudcloud,前 9 个月达成总值 3700 万美元合同。安德森就此步入人生下一阶段“ Marc 2.0”,他体重减轻 30 磅,开始穿 Ermenegildo Zegna 西装,把红色福特野马换了,买了辆白色梅赛德斯。
“Marc 1.0 时还是 Jim Clark(硅发布注:网景创始人),” 安德森告诉我:“到 Marc 2.0,我尽可能做得更好更圆滑;而 Marc 3.0 是一个多面结合体,目标不是要做人优雅,而是要足够直率,不要让人困惑。这些是我读完 Caro 写的 L.B.J 全套数目所学到了技能。”
互联网泡沫严重影响了 Loudcloud,2002 年它转成一个新软件公司:Opsware。2007 年经过多年摸索,安德森和 Horowitz 以 16 亿美元卖了它。安德森说:技术的倒塌伤害了他:
“90 年代初,我们这代人所接受的压倒性信息是:“你很脏,你是垃圾,你们是他妈的输家!”然后科技热潮:“我们要做惊人的事!”然后屋顶塌下来了,我们才认识到互联网是个海市蜃楼。我 100% 相信别人怎么看我,也相信我怎么看自己。我没有沮丧,但我内心十分嘈杂。回想起来,他总结说:“我们还是早了那么 5、6年。”
Peter Thiel 比安德森大 4 岁,他说:“90年代后期,对硅谷 X一代人来说(出生于 1960-1970)就和 60 年代对婴儿潮一代来说那么重要。60 年代是个转折性时刻,却被尼克松断送,而对马克来说 90年代,当 Netscape 还是行业标志,他深信技术将激发世界各地追求自由,然而,他的美好愿景却因旧经济模式回归而全盘告空。但是,马克真的非常顽强。
马克说他知道,虽然技术稳步提高,但公众心理上却没有一张中间过渡的安全网,这导致飞机总直上直下。而认识到这些后,安德森看到了一下个风口是投资组合。(硅发布注:企业家化 N 年时间只做一件事,但很容易因上述原因倒塌,而投资不是这么一回事,你可以同时对多项目标进行赌注。)
2003 年安德森和 Horowitz 开始做天使,两人分投,有时也合投;他们向 50 家公司(包括 Facebook、Twitter 和 LinkedIn)投了 1000 万美元。然后在 2009 年开创 A16z。
A16z 不仅仅是为成功,还是为提供回报:这可以改正安德森和 Horowitz 作为企业家时走过的很多弯路。而这些弯路很大程度上是 Benchmark Capital 造成的,这家 VC 曾为 Loudcloud 提供资金,这是家没专家后台的 5 个合伙人的精品小团队,不能提供 Loudcloud 所渴望的服务。
“我们一直反 Benchmark,” Horowitz 说,甚至现在他仍为此事生气:Benchmark 合伙人之一在安德森面前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真正的 C.E.O.?”
Benchmark 机构里最知名的人物,是同样高到离谱、2.2 米高的 Bill Gurley,他也是 Twitter 粉丝众多、直言不讳的大块头,他建议 Horowitz 炒掉安德森,砍掉他 600 万美元投资让他滚蛋。安得森说:“我不能忍受他。如果你看过 Seinfeld,Bill Gurley 就是 Jerry 最讨厌的 Newman。”
Benchmark 的 Bill Gurley
A16z 服务模式在沙丘路上独树一帜。
红杉 Doug Leone 说:“安德森让我们在营销方面上施展拳脚,年轻的创始人更关注媒体,我们不想跟不上时代。”红杉为此请了一位内部公关人员和两个新营销专家来补足已有的 4 人队伍。现在大多数顶级 VC 机构也做了类似部署,即使他们内心私下认为 A16z 的服务只是个营销工具。
相比之下,Benchmark 却连自家官网也关闭了。
“就像看着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针锋相对一样,”一个 C.E.O 如是说。当 Bill Gurley 和许多其他 VC 担心技术领域正经历另一个泡沫时期时,他公开谴责了所有 VC,如 A16z 这种。
2015 年 Benchmark 基金总额达到 4 亿美元,都用于早期投资——这就是原始的风险投资模式;而 A16z在 2012 年和 2014 年为其三、四期基金各募了 15 亿,其中大部分用于后期的高成本增长型投资,回报率在 5 倍以内。
安德森认为:创业公司现在 IPO 比以前需要更长时间,筹资也更多,A16z 想加入这类谈判。他还说:更多资金将使他们提供更多企业家所渴望的服务。
不过在硅谷,大幅增加基金额度通常被视为“吸烟自呼出的废气”,或被视为傲慢之举。“风险投资不会规模化,” LP 和风险评论家 Diane Mulcahy 说:“筹集和投资更多,不会增加估值数十亿美元的公司数量,为企业家提供服务不会帮企业得到回报。这就像个萨克斯精品百货店给每个人一台免费 iPhone。这个做法吸引人吗?的确。他们能赚钱吗?显然不能。”
安德森则回复我:即使基本假设没变(一年仍只有 15 家公司达到 1 亿美元收入),那些公司现在也能赚更多钱了。他说:“我敢打赌,现在有这个收入的公司更多了。”
他笑了笑并提到 Gurley:“如果除 4 亿外再没盈利机会,Bill 让那些仍跟随 Benchmark 后期投资的人都成了蠢驴。”
一天早上我坐下来和安德森吃早饭,一个竞争对手 VC 给我发了封长邮问 A16z 持有股比。这个 VC 估计:因为安德森拿到这么多增长位置,其机构平均所有权股权应大约为 7.5%(实际上是 8%),这意味:可以在 4 个基金中获得 5-10 倍。
“你总投资组合值需达到 $240- $480B!”换句话说,你需要投每次 Facebook 和 Uber 的融资。当我开始检查安德森计算时,他身体抖了下,说:“都是废话,我们有所有模型,我们是要玩大的,拿大的!”
除要改善 VC 们的怠慢,安德森还试图治疗 2000 年泡沫破裂的伤口,一直称那次失败是独立事件。
“这都是有周期的,”他告诉我,繁荣过后就是萧条。“而不同的是现在局势不一样了。2000 年互联网上只有 5000万人,智能手机还未生产,这就像当年只有 Pong(最早的街机),现在却有任天堂。”
不过他最近发 Twitter 说:创业公司花了太多钱。当市场转向时,他写道:“没人会想买过度烧钱的初创公司。你没路可走,直接倒闭吧。”而且,筹集太多资金也非常不谨慎。
安德森后来说,随着越来越多交易,投资者已增长提前一轮给资金,换句话说:他们投的是下轮希望看到的回报。虽然公司奇高估值也抬高了 A16z 投资组合,但他身体语言表明,在这样估值下购买股份,也许不聪明。
Peter Thiel 提出的另一种理解 A16z 增长资金问题的方法是:安德森可能不适合做早期、违反直觉的投资,安德森也承认这点:“Peter 在这方面是比我聪明。”
但 Thiel 说:安德森因其广博知识和灵活的思维定位,能对一系列领域增量变化做出反应。他认为,这是时间的回报:“虽然 Twitter 创新性没飞行车那么高,但却是一个更有价值的业务。我们生活在一个金融时代,而非技术时代。”
12 月,Instacart 创始人 Apoorva Mehta 来寻求 C 轮融资,A16z 曾主导了他 B 轮共 2700 万美元。
两年来,Mehta 在 15 个城市开了许多独立杂货连锁店,包括 Whole Foods,在一些商店中展现出自己盈利能力。这是个不错的销售网络,因为每个商店都安装了冷藏柜。同时因为 Mehta 最近改变模式,Instacart 在每次物流中都有亏损,随着他迅速扩张到新市场,这笔花销也在增长。
安德森拿着消毒纸巾,说:“我想问个我知道答案的问题。1999 年,没有比在线货物运输更糟糕的生意了。你大概 12 岁吧,在那个属于 Webvan 的年代?”
安德森满意点点头,Webvan 破产被他称为是“鬼故事”,一个仍会使投资者恐慌的先例(详见硅发布报道《美国最轰动的破产公司之一“WebVan”启示录》),但 Instacart 却证明这似危房的产业也能重新恢复活力。
交易审查时,原以进入 Instacart 董事会的 Jeff Jordan 肯定了 Mehat 的进步,也表达对单位经济效益——如何保证从每一单中都获利的担忧。参考 VC 业对这轮融资的狂热,他继续说:“这是种‘我错过了 Uber 所以我不能错过这个’的跟风心理。”权衡后,他建议投 1000 万美元。
Horowitz 建议更大手笔:Mehta 为对抗竞争对手,用尽手法占地圈人,如今更是把 Whole Foods 收入囊中。这是个空前绝后的巨大市场。
另一合伙人质疑估价过高后,安德森看着 Ben:“我觉得你展示了一个更具野心的想法,并没有人听懂。听上去,你是在说我们要把他发展成下一个 Uber。”
Horowitz 说:“我是这么想的。能否让单位经济效益最大化,取决于你是否处于一个有竞争力市场。他是个垄断者。”
安德森说:“我们可以从好到更好。”他踌躇满志。Horowitz 考虑再三,说:“我不想太逼迫 Jeff。”安德森也看上去满意的收敛了他的得意,继续和其他公司谈融资(Mehta 最后凭 20 亿美金估值筹到 2.2 亿美元)。
Andrew Golden,普林斯顿大学首席投资官,也是 A16z 最后三轮融资的 LP,告诉我:他曾担心安德森的自信会使他不能虚心接受别人的不同意见,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他足够聪明,知道在争论中被更好意见打败反而会使自己做得更好。
2015 年 3 月安德森对外公布孩子出生喜讯,他半开玩笑对我说:“我要教他如何征服世界。”
安德森经常说:他来自蓝领,而蓝领阶层父母不希望孩子继续呆在这个层次。他生活时常发生巨变,如今已是亿万富翁。我告诉他:这个情况很矛盾,因为他一些杰作如 Instacart 和 Lyft,从自由职业蓝领司机身上盈利,而这些人并没有可靠收入来维系收支平衡。
意料之中的,他强烈反对:“或许有种替代方法,一种自由的生活,自由到你想去工作时按一下按钮就能去。”
一天下午,我们坐在他富丽堂皇的餐桌边,他故作亲切却有点痛苦的尝试和我们谈论他蓝领阶级童年时代。
“我对 David.M 写的 Charles Schulz 传记《Chales 和花生漫画》中的 Charles 很感同身受,”他说。我被安德森和这两个“花生一样的小人物”间的相似所吸引。漫画里 Brown 是光头小孩,他父母都没出现过;而现实生活中 Schulz 在 Minnesota 长大,有社交障碍,讨厌被关注,憎恶母亲的挪威家族出身,他们都是农民。
安德森继续说:“像我和他一样在中西部长大的人中,有 96% 人会呆在那,但离开的人(漫画家 Charles 来到了加州)对未来有极强念头。Charles 最后 10 年专注于对 Linus 弟弟 Rerun 这个最小、最乐观人物的刻画。”
我跟安德森说,这样对 Rurun 的解读看上去有些偏见。这个温和的漫画人物最喜欢说的两句话是:“我要干杯”和“我哥哥是我们家唯一一个有毛毯的人,我以后可不想像他那样”。
他接过话解释道:“他是最年轻、崭新的,还有大把生命要面对。”安德森把自己也视作这片充满机会的土地上的移民,同时,他也把童年当成是个程序安装阶段。他告诉我:“这不是因为我曾被误解或被很糟糕对待,是因为我那么不同。我并不是想寻求理解,我也没有要与周围人树敌。”
安德森令人敬畏的成就和手段,以及他层层武装的敏感和渴望使我想起了 Rilke 一句话,“也许最令人害怕的东西,最本质上是最无助的、需要人爱的。”当我告诉他时,他非常害怕的看着我。
去年,一位叫 Alex 的程序员给安德森写了封公开信:“那么多财富被控制在极少数人手里,这个现实令人害怕,因此不管你和其他资本门卫们想把你们注意力放到哪,不管是机器人、3D 打印、生物科技还是其他领域,人们都会争着去确定你们的决定,或一时兴起念头的影响,你会收到可怕的回应。”
安德森代表了硅谷——既代表不断提升的视野,又代表把人们视为可替代群体的倾向。但安德森置之不理这些批评,只把它们当作“自我讨厌的软件工程师”的狂热意见。
他说,“普通人只知道喜欢 Facebook、谷歌、Airbnb 和 Lyft 和 iPhone。只有知识分子,才懂杞人忧天的滋味。”他提出反对意见,然后驳斥他们:技术将解决经济不断扩张所带来的任何环境危机,正如他提到的“美国帝国主义混蛋,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所有技术——这是瞎扯!去一个中国村子问问就知道了。”
技术给我们超能力,使我们更聪明、强大,也更快乐。“那如果有 50个硅谷,世界会变更好吗?”他说。
“显然是的。过去 30 年中,发展中世界收入水平正在上升,贫困人口缩减,健康状况改善,出生率下降。且 10 年后会发展更好。悲观听起来总比乐观更深奥,这是伊甸园崩溃的神话在一遍又一遍重演,然后,你看看世界范围内的人均 GDP,它曲线是上升和向右的。如果这是崩溃,那就来得更猛烈些吧!
安德森面临的一个挑战是:风投业务本身是否具有”技能“?如果软件真在吞食世界,难道风险资本不会也在内吗?
AngelList 创始人 Naval Ravikant 说:“未来公司将需要更多 20 万美元一张的支票和更少的员工。” 而 AngelList 最大投资者之一 Jeff Fagnan 说:软件已排挤掉其他中介——旅行社、财务顾问,然而话说回来,VC 才是中介,我们都只能算是拿钱炒钱的。
安德森有时在想:Ravikant 究竟喜欢什么。他问 Horowitz:“如果我们是进化得最好的恐龙,而 Naval 是只鸟,那怎么办?”
已有一半以上科技公司在过去 10 年达到 10 亿美元估值,而这些公司根据地都不在硅谷。而正如他成为一个 VC 前,安德森自己在 2007 年写的:“奇怪的是:你 VC 做的事,无论多有帮助或多么充满好意,都难在成败间取得平衡。”
他依然相信 A16z 可以将公司成功时间缩短一半,时间就是金钱。他更认为:VC 将保持地位,因为计算机还不能在 ebay 上向你介绍合适工程师或首席信息官,机器还不能午夜到你办公室给焦虑不安的客户发邮件。
事实上,创业是最”人性化“的事业之一,只有人类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矛盾超级对立:一种保持一致的创新字体、一辆加速驶向垄断的自由列车、一个覆盖自己交易的透明度提倡者、一个决心铲平阶级制度并以帝国力量奖励 Leader 的协会。当然,安德森不得不权衡思考反驳声音,并考虑是否有挖掘价值。他曾说:“Chris Dixon 认为我们是在做魔术产品生意,我们愚骗自己正建设公司,但如果我们没魔法产品,反而毫无意义了。”魔法不是说来就来的,你要用心准备。“
20 多年后,”他继续说:“我们收益将局限于 3、4 个投资上,其余的…”他挥一挥手:“所有这一切都是数学难题,你不知道在哪个星期二,扎克伯格会来敲门。”
而数学问题对大众心理没有帮助。“即使我们可以做到完美分析,也不能预测未来。”他说:“如果谷歌投资部门的人可以访问所有谷歌搜索结果,他们能预测出热门产品吗?如果具备完全访问所有人对话或购物篮的权限,你还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么心理轨迹又将如何发展呢?”他继续说。
引用 Isaac Asimov 小说《Foundation》,统计领域可以预测人类文明行为。“真的不要太厉害!顺便一提,这是使这项工作真正有趣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能完成产业革命,我们只需抛却所有业务计划并专注在个人身上,23 岁的扎克伯格、比尔.盖茨、乔布斯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然而他承认,他对人类过于乐观了,人类不合逻辑,且表里不一、自尊自大。
“我们是追求完美的不完美之人,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面临巨大挫折,”他说:“一两个人写代码,这就是柏拉图式理想。但当你想影响世界时,你需要的是 100 个、1000 个,甚至是 10000 个人,人们都会有这样缺乏人力资源的烦恼。”他沉默地审视这个问题:“一个只有电脑的世界不能 Work”,他伤感地总结:“但如果是一个只有人的世界定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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