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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新疆:从拖拉机到火车,一场七天七夜的出行丨谷雨故事

谷雨计划-腾讯新闻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5-31 18:01

正文

◇ 去新疆之前,作者一家和亲戚一起在棉花林前的合影。


1954年,根据国家需要,新疆成立建设兵团,迎来大批入疆人员。他们在此生根,为下一代建立了子弟学校。作者的父亲因受聘于兵团子弟学校,所以举家北迁,迎来了这场不可复制的出行。他们从湖南老家出发,花了七天七夜到达新疆。一路上,作者一家坐了拖拉机和卡车,也坐了火车硬座和卧铺。她和弟弟们吃了人生中第一口香蕉,也有了属于姐弟间的小秘密。



去新疆

撰文/原心

编辑/张言颂


1983年农历八月十六,小村还弥漫在中秋节的气氛里没有出来,我家早已打点好行装,启程,去新疆。


因父亲受聘于新疆建设兵团某农场子弟学校,所以举家北迁。那时,我10岁半,大弟不到9岁,小弟5岁半,父母都是三十五六岁的光景。小村在湖北东部的梁子湖畔,农场在北疆的天山脚下,茫茫山川远阻,迢迢万里之遥。父母为了向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说清楚这之间到底有多远,打了个比方:“火车要跑七天七夜,汽车的话,那要跑一两个月呢。”父母还说,“以后可以写信,信也是一个多月才能到达,如果情况紧急,可以发电报”。老人们听了,心生悲伤。但年幼的我们,实在对这些没有任何概念,更不知道新疆在哪里,只听说要坐火车出远门,都开心得不得了,甚至我还向两个弟弟卖弄刚学会的课文:“新疆吐鲁番有个地方叫葡萄沟,那里出产水果……”


1983年农历八月十六,薄雾中秋,一场不可复制的出行,从清晨拉开序幕。


 告别梁子湖畔

 

六十口是一个大村庄,到达县城的公路穿村而过,因此要到县城去,就要到六十口的路边,等待进城的客车。


这天,同村的亲戚执意要开拖拉机送我们。他说,“新疆那么远,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走,我是一定要送的。”此前,也就是几天前,中秋节临近的日子,远远近近的亲戚们都聚拢来,在我家村东头的棉花林外,用一台当时还算时髦的黑白胶卷相机,照了很多合影。于是,全村人都知道我家要去新疆了,然后,西家请完东家请,我们几乎吃遍了全村的每户人家。亲情、乡情,浓得用梁子湖的水也化不开。


我们上了拖拉机。拖拉机上除了我们一家五口,还有一定要多送我们一程的亲戚和乡亲。拖拉机开起,全村人都来送行。他们跟随着,说着一些道别的话,还有人在抹眼泪。渐渐地,拖拉机“突突”的声音越来越响,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快到六十口的时候,迎面飘来一道绿色的风景。不用说,那是邮递员徐叔叔骑着一辆邮政绿的自行车来了。我们这方圆几十里的大小村庄,都由他送信送报,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认识他。


平时,村里少有外人来,徐叔叔是唯一十天半月就会来一次的“外人”。只要他来了,整个村庄像过节一样热闹。谁家要是来信了,全村人一起跟着高兴。因为很多人不识字,徐叔叔常常扮演“朗读者”的身份,他一边读,还一边解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读的听者频频颔首,有时还会哭。


说起来也是有趣,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他到我们小学,问大家要不要订报纸。当时年幼,加之小村封闭,懵懂的我竟不知报纸为何物,于是问:“报纸是什么啊?”徐叔叔笑着从邮政包里拿出一张印满文字和漂亮图案的大纸,递给我,说:“这就是报纸,这叫《中国少年报》,送给你吧。”我欣喜之至,拿着报纸回家看遍了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每一个花花绿绿的角落,直至翻破了也舍不得丢。


此次搬家,一两个月一封信肯定是少不了的,到时把信送到亲人手里的,或者帮亲人发信的,都肯定是徐叔叔。拖拉机停下来,邮政绿的自行车也停下来,徐叔叔早知道我家要去新疆的事了,他说:“今天就走了啊?”父母答:“是的,以后要多麻烦你帮我家老人读信了。”徐叔叔展开他那一向亲切随和的笑容:“不麻烦,小事情。你们一家在外多多保重,早日回来探亲啊。”父亲和他重重地握了一下手。


拖拉机穿田过地,停在六十口的大路边自发形成的一个车站前

 

客车来了,我有些畏惧。父亲牵着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拉上了车。然后,只听“哐” 地一声,车门关了,送行的拖拉机、亲戚和乡亲都被关在了车门外。


不止一家五口的远行


火车站在县城西郊,那是进城的客车不会到达的。因为姑父是一名货车司机,我们可以直接坐货车到火车站。


在工作之外,姑父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他按照我们到达的时间,到预定的地点,直接送我们到火车站。货车很大,路也不平,我们坐在敞开的车厢里,颠簸得厉害。但此时,在小屁孩的我们看来,这汽车比拖拉机高级多了,而且出行的喜悦胜过万丈红尘。


我知道在此之前,姑父和他的同事还开货车到六十里外的小村,把我家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家具,以及两麻袋大米、几床新弹的棉絮都拉上了车,送到火车站,再将这些物件委托货运,发往新疆了。它们已经踏上北去西行的列车,此时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飞奔或是停留。


见多识广的姑父说,货运要慢一些,大约一个月以后才能到达乌鲁木齐。


也就是说,此次远行,不仅仅是我们一家五口,还有我家那些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家具和两麻袋大米,以及新弹的几床棉絮。听说新疆人主要吃面食,大米不多,家里老人怕我们到那里吃不惯,就把新鲜的大米用麻袋装起来。村里的乡亲们听说了,也把他们新收的好米送来,你家几斤,他家几斤,没几天就凑了一大麻袋。当时,乡村虽然不富裕,但人与人之间的这份纯情,自然生动,朴实无华。


还有棉絮,是用新棉花弹的,弹得很厚,厚得足以让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凭着他们的生活经验判断,一定能够抵挡得住新疆的严寒。但是,新疆零下四十度低温的冰天雪地,是生活在江南的老人无法想象的。新疆盛产的棉花,因日照时间久,绒长、质优更保暖。可是天气再冷,棉花再暖,在我们的心里,还是来自家乡的棉絮最厚实、最温暖。因为,那里面有来自故乡的阳光的味道,有来自老人的慈爱和关怀。


我时常想,我家这些与我们以后的生活依然息息相关的物件,跨越长江、黄河,跨越重重关山和茫茫戈壁,在路上,是在哪个地方与我们擦肩相遇,然后又分离的呢?当我们乘坐的绿皮火车与装载着它们的深灰色货车交错而过的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们是在深睡,还是正在谈笑?当我们终于相向而对时,无言的它们是不是正在无声地望着我们?如果它们有生命,如果它们能开口讲话,它们,会向我讲述这一个多月来,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


武昌火车站的遭遇


小县城的铁路是东西向,要北上,需到省城武汉转车。所以,我们的第一站,是当时湖北最大的火车站——武昌火车站。


武昌火车站门前熙熙攘攘,人声嘈杂。随我们一起来武昌的还有叔叔和舅舅。叔叔看到前面有个地方卖水果,就叫我们等一等,他去买点东西。我们在一处相对宽敞的墙边站定,清理着手上不多的行李,等着叔叔来。


不一会儿,叔叔提着一大串黄灿灿的香蕉来了,那香蕉仿佛在望着我们笑呢,比香蕉的笑容更灿烂的是我们姐弟三人的脸。我们从小生长在湖畔的小乡村,吃香蕉的记忆几乎没有,这些金黄的玩意儿,我们只是在书本上看过无数次。小弟弟当时还没有读书,他没有课本,我就翻开我的书,翻到那一页说:“来,姐姐教你认识水果,看,这一串串黄色的像月亮弯弯一样的东西,叫香蕉。”


叔叔把香蕉掰开,一人一个,两个弟弟迫不及待地连忙剥开皮,一大口咬下去,却是包得满嘴都是,舌头都没法伸展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我们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香蕉,突然一个炸雷一样的声音从天而降:“乱丢香蕉皮,罚款五块!”


我们惊得抬起了头,顺着“雷声”的方向望去。对面有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年妇女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风风火火。她们一边朝这边走,一边嘴里动个不停,像是骂人,又像是吵架。


“这里不能乱丢垃圾,不晓得吗?”她们人未到,又一声炸雷一样的声音扔过来,地上甚至被“炸”起了一层灰。


“对不起,他们第一次来,不知道这些规矩,我们这就捡起来。”叔叔和父亲忙笑着跟她们赔不是,并很快低头弯腰捡起了被我们在欢乐和嬉笑中随手扔弃的香蕉皮。


“那边有垃圾桶。”一个炸雷说。


“捡起来了也要罚款。五块!”另一个炸雷响起。


五块钱,在那个普遍月工资水平只有几十元的年代里,是个不小的数目。舅舅把香蕉皮拿去扔到了垃圾桶,叔叔给了五块钱,两幅狰狞的面孔扬长而去。父亲趁机教育我们要养成不能随便乱扔垃圾的好习惯,该收收野性了。


与家人最后的分别


舅舅坚持要送我们到郑州。他说,“最远也只能送到这里了”。其实,现在想起来,当年的舅舅,也才19岁,但在当年真的就是大人了。


我们乘坐的绿皮火车,从黄鹤楼脚下旖旎而过,在武汉长江大桥底下穿行的时候速度也不快,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飞起来了。飞驰起来就“哐啷哐啷”作响,那声音在山林、平地和河流之上穿行,实在是好听极了。


火车“哐啷”作响,父亲兴致盎然地讲解一路上的地理知识,我们渐渐地睡意朦胧。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火车突然停了,父亲告诉我们:到郑州了。


出郑州火车站,母亲守着我们姐弟仨和不多的行李,父亲和舅舅一起去售票处买火车票。很快,他们回来了。“没有直达乌鲁木齐的火车票了,只有先到西安,再转。”到西安的火车是第二天的,所以现在要找个小旅馆安顿和休息。


住小旅馆,连续地吃小餐馆,这在我们以前的生活里从来没有的,特别新鲜、有味。


在我们去西安之前,要先送舅舅回武昌。郑州火车站对面有座十几层的高楼叫做中原大厦。那天,我们一家送舅舅到火车站。在路边,有人迎面走来,向父亲问路,父亲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这儿的人。”这是我和弟弟们第一次听父亲说普通话,我们感觉很好玩,相视而笑,之后,印象深刻。抬头看看对面的高楼,舅舅拿出他的黑白胶卷相机,说:“就在这里吧,我们照一张合影留念。”父亲点点头。他们找到一位热心人,于是,我们一家五口和舅舅一起,背对着高大的中原大厦,“咔擦”一声,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历史定格。


傍晚,舅舅进站去了,母亲的眼睛哭红了。


◇ 郑州火车站前背靠中原大厦,作者一家五口和舅舅的合影。


到西安途中的秘密


去西安的火车是卧铺,是我们第一次乘卧铺车厢。事实上,这次出门,两个弟弟是第一次坐火车,我也仅是第二次。


大弟弟身手敏捷,几下子就爬到了上铺,然后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地躺下来,很享受的样子。小弟弟爬到中铺感觉到车子有些摇晃,他扶着旁边的栏杆,问:“真的不会掉下去吗?”母亲笑着说:“不会的,拦着你呢。”小弟弟也躺下来。紧接着他翻起身,对下铺的我说:“姐姐,我们这不是坐火车,是睡火车呢。”


不知在哪个站,上来一位穿着绿色军装的解放军,坐在我们铺位的对面。


因为车窗是敞开的,绿皮火车每到一个站,立刻有摊贩举着油淋淋的烧鸡或者鸡腿堆上来,还有桔子苹果香蕉,瓜子花生饼干之类。花花绿绿,吵吵嚷嚷。父母囊中羞涩,懂事的我们自然只是看着眼馋一下,并不会要求父母来买。


◇ 站台上正在做生意的小贩。图片与文中人物无关。


但是,对面的解放军就不一样了。他先是买了盐水花生坐在那里吃,一颗一颗的剥开,嘎巴地嚼得响,那咸香的味道和有节奏顺序的声音交杂,馋得弟弟们口水直流。可是,他们得忍着。


后来,车停一站,他又买了鸡腿,买了卤蛋。他当着几个孩子的面,那样旁若无人地啃着油腻腻、黄澄澄的鸡腿。终于,他好像注意到有小眼睛投射到身上的强光,顺着光看过来,正碰见我的大弟弟那圆溜溜的黑眼珠。大弟弟猛然一醒,他慌忙低下头,心惊肉跳,满脸通红。解放军很友好,他笑眯眯地撕下一片鸡腿肉,递给大弟弟。大弟弟吓得直往后躲,他是断然不敢要的。父母看到了,微笑着婉言谢绝了解放军的好意。


天黑了。火车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前跑。父母睡了,弟弟们睡了,我躺在卧铺上,也正准备入睡。突然,我感觉到有人在拉我的被子。我抬起头,是大弟弟。


“怎么了?快睡吧。”我真是有些困了。


“姐姐,你看。”大弟弟拿一个东西放到我面前,我定睛一看,是一枚卤鸡蛋。


“天哪,你怎么能?”我吃惊了。“不是偷的,是解放军掉在地上的,他一直没捡起来,他刚刚下车了。”大弟弟猜到了我的意思,他马上辩解。


“哦,那没关系,我们可以吃。”我释然了。“可是,我们怎么吃呢?”弟弟朝旁边的铺位努努嘴,他不知道父母睡着了没有,也不知道父母会不会批评他。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从铺位上翻下来,穿好鞋,带着弟弟,也带着那枚饱含弟弟体温的卤鸡蛋,走进了两节车厢连接端的厕所。

 

夜黑风高,我们姐弟俩把厕所门关上,敲开卤鸡蛋,剥壳,把蛋壳扔到摇摇晃晃、一刻也没有停留的漆黑的车窗外面。从中一撇,我把鸡蛋分成两半,一人一半,一人两口,一下子就把鸡蛋吃完了。


我答应弟弟,这是我俩的秘密,这个秘密,永远不告诉父母。


哪里的月亮圆?


西安没有当天去往乌鲁木齐的火车,我们在西安停留一天一夜后,终于登上了去乌鲁木齐的火车。


火车驶出一个叫宝鸡的车站时,我记得铁路外面有一堆高山一样的黄沙。我想,我一定要努力记住这堆黄沙,可是这堆黄沙是否会记得我呢?黄沙,它们将会去到哪里,是做房子,还是修路?而将去新疆的我,会在新疆呆多久呢?谁也不知道答案。总之,因了这堆黄沙,我永远地记住了“宝鸡”这个地名。


过天水,过兰州,过嘉峪关,火车在甘肃境内跑了很久。一路上,似乎绿色越来越少,黄色越来越多,苍茫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 火车行驶在甘肃境内。图片与文中人物无关。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火车进入新疆境内。由于空气干燥,年幼的小弟弟出鼻血了。


“前方到站,哈密站。”火车的广播在报站。我们很自然地想到了哈密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火车在哈密站停了半小时以上,有很多人下车到站台上去买瓜,站台上满是卖瓜的人。他们身着鲜艳的衣服,全身透着热情好客的劲儿。


天渐黑。车窗外的山脉、黄土、戈壁,渐渐地模糊。远处,一轮明月慢慢升起,越来越高,越来越亮,照得山脉、黄土和戈壁笼罩上一层银灰色的光,梦幻一般。


小弟弟躺在母亲的怀里,他望着车窗外的月,问:“妈妈,是新疆的月亮圆,还是北湾的月亮圆?”


北湾是梁子湖畔我们那个小村的名字。人还没到新疆,难道小弟弟就开始想念家乡了吗?


我和大弟弟都笑了,笑他真幼稚,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呢。


但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笑,我们也连忙收住了笑容。


抵达目的地


火车到达乌鲁木齐火车站时是深夜,虽然才农历八月,但这里早已进入冬季,脸上和双手生冷,身上好像没穿衣服一样,空透了。我们下了火车,首先的感觉是,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了,竟然迈不开步子,它们还停留在“哐啷哐啷”的节奏里,半天都出不来。


出火车站,周遭一片漆黑。


农场学校派来的卡车在站外等着我们。很快,我们找到了车。卡车有两排座,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仨挤坐在后排,父亲和司机,以及前来接我们的高个子主任坐在前排。父亲和他们寒暄着,说的是普通话。我们默不作声。


我也不知道乌鲁木齐火车站跟农场学校有多远的距离,总之,我们都被裹得紧紧的,外面很冷,也很黑,我们慢慢都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我们被叫醒,就听那位主任说:“到了。”我们下车来,天还没有亮。


我们被安排在农场招待所里住下来。这一住,就是一年半。直到后来学校做了新的土坯房,我们才有了落户新疆以来真正的家。


九千里路,在今天乘飞机只要四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的行程,当年,我的父母拖儿带女,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从出门时一拖拉机的人,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一家五口,当然还有后来到达的家具、大米和棉絮。


在遥远的新疆,我们一家人举目无亲,但入地随俗,很快就适应了那里的气候、那里的生活习惯,很快就融入其中,也成了一户大年三十晚上在门口挂起红灯笼的新疆人家。这次不可复制的出行,改变了我家的生活轨迹,成为我们终生无法忘怀的生命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