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张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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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辛苦，如此艰难

张是之 · 公众号 · · 2021-04-10 23:56

正文

文丨安娜

本文转自公众号安娜的三千乱话

当“罚款”这两个字进入我们脑海，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百度百科这样定义“行政罚款”：由法律授权的国家行政机关，依照法定程序强制 违反法律规定尚不构成犯罪者 缴纳一定数额金钱的处罚。

先打个问号， 违反法律但还不构成犯罪 ，这是怎样一种行为和状态？

我认为有两种情形，会导致罚款的产生。

一、惩罚违约

双方之间签有协议，一旦一方出现违约情形，另一方即有权利要求他支付违约金，这可称为罚款。比如商业合同和民间协议。

二、惩罚权利侵犯（其实也包含违约）

这种情形其实也包含了第一种违约，换一种说法，违约也是一种权利侵犯。但我这儿更多指涉及人身和财产的侵犯。

比如，王五家的牧羊犬咬伤了邻居小孩，赔偿治疗及精神安抚费共计五千。比如，王五喝了小酒，与一男子在一家小酒馆起了冲突，出手折断人家一根拇指，赔偿受害者十万。

除去上述两种罚款，其他罚款的正当性都需要打个问号。

也就是说，如果B没有违反与A签订的协议，B也没有侵犯他人的产权，A并无任何正当性以罚款的名义要求B缴纳一定数额的钱财。

但现实中，我们的物价、工商、国（地）税、质量监督、交通、文化、卫生等等ZF部门，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超越以上两种情形的罚款权力。

工商局说你无证经营。

国税说你漏税半年。

文化局说你出售的音响制品涉黄。

质量监督局说你卖假书。

物价局说你卖口罩随意定价，扰乱市场。

卫生局说你没办卫生许可证。

环保局说你的小工厂污水化验不合格。

交通管理部门说你乱停车，故意遮挡、污损号牌。

......

你啥也不说，默默在罚款单上签字，摸出钱包。

但你找不到受害人，也找不到违约者。只是因为某种想象的、可能的、还未发生的事情，你被强制交给某些人一笔钱。

有时候，这种莫名其妙的有罪推定式罚款会死人。

一位大卡车司机服毒自杀了。

因为怀疑司机没按规定开启定位记录仪，或者怀疑他疲劳驾驶，2000元的罚单就来了。

天下真TM有这么容易来钱的事情，我在街上漫步，旁边小哥一直盯着我看，我可不可以怀疑他起了色心，罚他5000元来花花？

对很多人来讲，2000元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原先生活中的不如意已经堆积到一定程度，这笔罚（抢）款（劫）就有可能成为压垮生存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位父亲，一位丈夫，一位儿子，就这样因为一笔2000元的罚金离开了世界。

如此的辛苦，如此的艰难，如此的悲剧。早上我打开手机看见新闻，呆呆坐了很久。

我有一中学同学经营大卡车运输，他还算做得可以，有两台大车，雇了2个司机，自己也偶尔顶替司机开上那么一两趟，平常的精力主要用来联系业务、结算和通融交通管理部门。

他说这一行非常难，因为门槛低，从业者多竞争激烈，利润本就很低，再加上各种ZF管制和罚款，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超载、夜间驾驶和疲劳驾驶确实增加了事故风险，但每个人可能面临截然不同的生活境遇，有些人会选择轻松一点，有些人就更愿意多跑一趟多跑会儿多挣些钱，一刀切的行政命令和粗暴的罚款是强行把所有不同的人绑在同一个标准下面，不但侵犯了个人的行动自由，也会因为不人性而在实际执行中发生重重冲突。

司机无法抵抗罚款，又无法负担这种精神和财产上的双重损失，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唤起公众和舆论的关注，是将冲突激化到了极致。

在高速公路上，我们常称大吨位的运输车是个流动炸弹，家用小车的行驶原则是珍爱生命，远离大车。

主要原因是大车司机确实存在一定比例的疲劳驾驶，容易分心走神，事故率高，而且多半要靠超载以摊低成本多赚几块钱。而超载以后的超大吨位意味着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司机大概率刹不住车轮，庞大的车身可以瞬间碾碎小汽车。

但是解决这一难题的不应该是简单粗暴地统一规则并处以罚款。剪不断理还乱的主因在于公路产权的公有制性质。

公路作为公共设施，仅此一家，道路运营不存在市场竞争，此路我开，你也没别的选择，爱来不来，来了就得听我的，不听话就罚款。

按此路数，管理必然落后僵化。官僚作风的必然特点是简单粗暴，没有服务心态，不会细分人群，没有动力去想办法满足不同人群的不同通行需求。

只有道路运营市场化，道路产权人和市场化管理团队才会有动力综合考虑预期通车量、成本收益预算、事故风险系数等，以设计出更加合理的道路承载标准、通行车辆的装载标准和不同车辆的收费标准等等。

比如为了保护道路不被重型车辆压坏增加维修成本，为了避免发生事故增加处理或赔偿成本，高危车辆的通行就会被限制。

甚至，如果有足够的大型车辆通行需求，市场会产生大车专用车道，对大型运输车的安全通行提出更好方案，收费标准也会随着市场行情自然调整。若有违约罚款，是出于自愿协商。

老调重弹，所有人的需求，本来通过自发的市场竞争，都能找到比行政手段更好的解决办法。道路通行也不例外，所有能预见的道路安全风险，市场化的组织会比行政单位更有动力和能力加以防控。

而公有制的道路运转模式，强制和命令几乎是他们唯一会用的手段。这些手段即权力，权力最后都会落在个人手里，变成寻租和打劫的工具。也许个别灵道的初衷是好的，但结果一定不会好。

没办法，为所欲为、无人竞争的行业，最后都是悲剧。

为已经逝去的大卡车司机默默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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