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南国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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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卫平 ‖ 中山国研究(10) · 中山武公新论

南国学术  · 公众号  ·  · 2024-03-04 08:3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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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1986—1998年,我在编辑工作之余,逐渐从研究河北历史人物,转为研究河北古国——中山国(春秋时期建立,战国时期成为“七雄”之外第八雄)、赵国的历史与文化 ,相继在《河北师范大学学报》《河北学刊》《史学月刊》《晋阳学刊》《中国史研究》《历 史研究》《世界宗教研究》《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发表了一系列论文。1998年秋,由于担任《河北学刊》杂志社社长,后来又兼任总编辑,任务重、压力大,忙得昏天黑地,无暇再继续研究了,使得这一课题中辍至今。

近日,在整理所藏的书报刊时,找出了这些旧作,重新录入文字,拟在微信公众号陆续推出,供 微友们哂正。

今天,推出第十篇:《中山武公新论》,发表于《历史研究》 1992年 第2期第125—129页。

·中山国研究(10)·
中山武公新论

田卫平

中山武公继立的明确记载 文献中仅见于《史记 ·赵世家》 “( )十年 中山武公初立。 ”遗憾的是 中山武公究竟是何人所立 他与春秋时的中山有何内在联系 为什么将其附列于《赵世家》中 通览全书 ,司马迁 未予明说 而后世学者在理解上各取所需 故歧异甚大。


东汉班固在《汉书·古今人表》中,列中山武公于“中中”栏内,自注“周桓公子”,首次提出,中山武公为周桓公所立。

其后,刘宋时的徐广、裴骃均持相同看法,认为中山武公为“周定王之孙,西周桓公之子”。

唐人司马贞则提出异议,以 为:“中山,古鲜虞国,姬姓也。《系本》云:‘中山武公居顾,桓公徙灵寿,为赵武灵王所灭。’不言谁之子孙。徐广云‘西周桓公之子’,亦无所据,盖未能得其实耳”。

司马贞的见解得到了宋人苏辙、吕祖谦等人的赞同:“是时周衰已甚,亦安能使其子弟据中山乎?……或者,徐广徒闻中山姬姓,遂傅会其世系哉。”

清人梁玉绳对班、徐之论做了全面清理,指出:“中山即鲜虞,其种白狄,《续郡国志》谓子姓国。《左传》定四、哀三已有‘中山’之名。《世本》云:‘武公居顾,桓公徒灵寿,后为赵武灵王所灭。’而其先曾见灭于魏,至是复强,建号称公,故《史》书日‘初立’,其后且僭王也。若西周之武公当赧王时,不应与其曾祖桓公、祖威公并列考王之世。况赧王时,表原列西周武公,何忽有此注?武公乃惠公子、桓公曾孙,不得言桓公子。倘以中山、西周并为一案,则是时中山方大,赵尚无如之何,周奚能取之?周衰已甚,救亡不暇,又安得使子弟据中山乎?其误无疑。”

稍后的程恩 泽在《国策地名考》中仍坚持认为:“中山,乃周之支庶,并非白狄别种,且其封在战国之世,与春秋鲜虞无涉。特鲜虞亦号中山,而武公所封适居其地,故仍以中山为号耳。高诱谓:‘中山,一名鲜虞。’似混,其谓中山即鲜虞者尤非。”

1978年,中山国墓葬遗物在河北省平山县出土后,其中的中山王 方壶铭有“惟皇祖文、武、桓祖、成考”一句 ,使这一聚讼千年的疑难始见明朗,持中山武公非西周桓公之子论者占了上风。

但是,由于同时出土的中山侯钺上又有铭云:“天子建邦,中山侯惟作兹军 (斧), 以敬(警)厥众。”从而使得一些学者仍不愿轻易否定班、徐之论 ,指出: “‘天子建邦’云云,只能属武公初立,武公为周王室子孙,故其建国与周天子有关, 此钺为徐广说提供地下物证。”

上述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虽然各自都有文献或文物作依据,但对二者的结论。 笔者实不敢苟同。

持中山武公为西周桓公子论者,否定战国中山与春秋鲜虞有着承续关系,这无疑是对的,但为了说明战国中山与春秋中山无涉,将《左传》中有关春秋中山的记载,即鲁定公四年(前506)“水潦方降,疾疟方起,中山不服”,及鲁哀公三年(前492)“齐、卫围戚,(戚)求援于中山”解释为“鲜虞亦号中山,而武公所封适居其地,故仍以中山为号耳”,就显得十分牵强了。

因为,武公所居,乃为春秋鲜虞之地。据《列子·说符》言:“赵襄子使新稚穆子攻翟,胜之,取左人、中人。”晋张湛注:“翟,鲜虞也。”说明进入战国,鲜虞仍未灭亡 。那么,是谁帮助周桓公灭了鲜成而立的中山武公呢?另外,中山侯钺有“天子建邦”之铭,也不能据此肯定“此钺为徐广之 说提供地下物证”。根据刘节、徐中舒先生的研究,周人本身就源出于白狄,与中山本是同族同姓,它们之间的差异不过是进入中原时间的先后不同罢了,史称战国中山为白狄所建并不为错。

持中山武公非西周桓公子论者,以战国之时“周衰已甚,救亡不暇,又安得使子弟据中山乎”来设问,确乎有一定道理。但在指出中山为古鲜虞国的同时,却又解释不清《左传》中为何将鲜虞、中山两国并列的事实。如果中山为春秋鲜虞的继续,也与铭文中的“天子建邦”说相抵触。

尤其是,梁玉绳在驳斥班、徐之论的同时,自己又提出了一个错误命题,即将中山武公“初立”的时间后移,放在了魏伐中山之后,以为战国中山为“魏之始封”。这不仅与中山三器铭文所见的中山王世系不合,也与《史记·乐毅传》中“乐羊为魏文侯将,伐取中山。魏文侯封乐羊以灵寿……中山复国,至赵武灵王时,复灭中山”的记载相矛盾。

弄清中山武公身世的关键,首先应当确定中山武公的来历。只有了解了中山文公与中山武公之间的承续关系,才会发现,“惟皇祖文、武”与“天子建邦”并不矛盾。从文献看,中山文公的出现,不仅仅是春秋中山的延续,也是晋国魏、赵两家为争夺势力范围相互妥协的产物。


晋哀公四年(前453),赵襄子“与韩、魏共灭智伯,分晋地而有之,则赵有代、句注之北,魏有河西、上郡,与戎界边”,韩也占有了宅阳、成皋一带。三家瓜分智氏领地的确立,奠定了三家分晋的基础,而赵氏在占有代、句注之北的同时,又凭借自己的实力,乘机扩大势力范围,“南并知氏,强于韩、魏”。

所谓“南并知氏”,是相对于“北有代”而言的。它不仅指与晋阳毗邻的智邑涂水(今山西榆次西南)一带,也是指晋出公十七、十八两年被智氏占据的仇由(今山西盂县)、中山(今河北涞源)两地。《列子·黄帝》中谈到“赵襄子率徒十万狩于中山”,即是明证。因此,春秋末年的中山国,在经过楚亡、晋智氏的攻伐之后,又落入晋国赵氏手中。

赵氏在瓜分智氏领地时所表现出的贪婪,以及中山之地本身所具有的战略地位, 引起了韩、魏两家甚至包括齐、燕诸国的不满和觊觎。晋哀公六年(前451) ,韩、魏联合齐、燕以谋赵,“赵襄子往见张孟谈而告之曰:‘昔者知氏之地,赵氏分则多十城,复来,而今诸侯孰谋我,为之奈何?’……张孟谈乃行其妻之楚,长子之韩,次子之魏, 少子之齐。四国疑而谋败”。

“四国谋赵”的破产,并未使魏氏占有中山的企图中辍,随着魏文侯执政后魏国实力的增强,吞 并中山的欲望亦与日俱增。《战国策·中山策》云 :“魏文侯欲残中山,常庄谈谓赵襄子曰:‘魏并中山, 必无赵矣!公何不请公子倾以为正妻 ,因封之中山, 是中山复立也。”高诱注 :“公子倾,魏君之女,封之中山以为邑, 是则中山不残也。故云‘中山复立’ ,犹存也。”鲍彪注:“魏君女,魏不残 其女之封。”根据平山出土的中山 方壶铭中“文、武、桓、成”的世系看 常庄谈(《太平寰宇记》作张孟谈)建议赵襄子“是中山复立”的这个中山君 ,就是中山文公。

中山文公作为 被赵氏推出的掌权者,既非赵氏的贵族,又非公子倾本人,而是原中山君的后裔。因为,这样做,可以收到一举三得之功效:对魏氏来说,公子倾被封为正妻,飨中山之俸,魏文侯自然不会去夺骨肉之封,“残中山”念头势必打消;对中山来说,中山自亡于楚后,其后裔重新被赵氏推出继国,当然是感激不尽,克敬克从;对赵氏来说,立中山后裔,既可以掩人耳日,又可以获得中山国的支持而灭掉鲜虞,赵则依旧控制着中山。这正是常庄谈策略的高明之处。

由于文献中对中山文公一代没有记载,故后世史家多在中山武公身上做文章。赵襄子立文公一事得到确认,杂乱的历史疑难那就可以理出头绪。

中山文公立于何时?这个问题较为复杂,笔者曾在《论晋伐中山与文公复立》一文中初步判定,时间大 约在魏文侯十五年(前432)前后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的话, 从公元前491年前后亡于楚 到公元前432年前后赵国扶植中山文公复立 ,春秋中山与战国中山大约隔断了六十年。

正是这六十年的中断,才使得中山世系难以接续。故中山武公立国后,只追谥到文公。

所谓“文” 《周书·谥法》云 :“经天纬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这说明,由于文公时的慈惠爱民、愍民惠礼,战国中山国的基业才有了初步发展,武公时的中山国就是在文公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所以,武公复国后,对文公做了追封。又由于,文公时的中山国只是赵氏的傀儡政权,司马迁在著《史记》时不立其名,后来中山武公立国,也只是附列于《赵世家》文中备览。


按照赵氏的意愿,中山文公的复立,不过是打着中山旗号的赵国傀儡而已,因此,赵氏对中山的控制,并不因文公的复出而削弱。直到公元前414年,中山经过长期准备之后,利用列国特别是相邻大国的力量在中山地区相对薄弱的有利条件,最终摆脱了赵国的控制,实现了重建独立政权的愿望。《史记·赵世家》将这一事件称之为“中山武公初立”。后世学者评述道:“中山武公初立,意者其势益强,遂建国备诸侯之制,与诸夏伉欤!”

童书业先生认为:“谥为‘桓’或‘武’者,多为武功昭著之君……卫武公‘佐周平戎甚有功’,曲沃武公并晋,秦武公屡伐戎狄,楚武王时楚始强称王。”又,《周书·谥法》云:“刚强直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据此可知,武公复国后,为继承文公未竟的事业,开疆拓土,建立了赫赫战功,为中山跻身于诸侯之列做出了贡献。

有关武公复国后的政权状况,因记载匮乏,详情不得而知,笔者只能从零星的记述中窥其大概。据《战国策·齐策五》“苏秦说齐闵王章”云:

昔者 中山悉起而迎燕赵 南战于长子 败赵氏 北战于中山 克燕军 杀其将。夫中山 千乘之国也 而敌万乘之国二 再战比胜 此用兵之上节也 然而国遂亡 君臣于齐者 何也 不啬于战攻之患也。

以往学者在征引这条史料时,大都囿于赵武灵王时连年发动对中山的战争,中山奋起抗敌,而附之于此。笔者则认为,其实这正是中山武公复国后重建霸业的真实写照。 理由有二:
其一, 中山“南战于长子败赵氏”一事,未见他书著录。长子,原为晋地,春秋末属赵,《国语·晋语九》有:智伯攻赵氏,“襄子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可以证明。以后又归属韩,《史记·赵世家》:成侯五年(前370),“攻郑败之,以与韩,韩与我长子”。而根据《战国策·东周策》“或为周最谓金投章”,周最对赵人金投所言:“公不如收(救)齐,因佐秦而伐韩、魏,上党、长子,赵之有矣。”则长子在周赧王二十九年(前286)时,似还在韩国手中。所以,中山与赵氏的长子之战,划定在中山武公时较为合理。
或以为,“长子”可能是“房子”之误,清人王先谦就此反驳道:“此事若在武灵(王)胡服前,则武灵必不舍新败之耻,而远征鄗事;若武灵二十一年后,中山疆土日蹙,更无远涉取胜之理。”

“国遂亡, 君臣于齐者” ,目前明确记载仅见诸一次, 即《史记·秦本纪》 :秦 昭襄王八年(前299) ,“赵破中山,其君亡, 竟死齐”。秦昭襄王八年 ,亦即赵武灵王二十七年,据《赵世家》载, 此年“(武灵王)大朝于东宫传国 立王子何以为(惠文)王” 并未见有“破中山”之举。攻中山是在前一年 ,灭中山是在惠文王三年。这里且不谈《史记》记载混乱, 但书“赵破中山” ,说明中山国并未灭亡, 否则就不会再有赵惠文王三年(前296年)“灭中山 迁其王于肤施”之举措了。参照魏灭中山后 ,武公下落不明, 可知这里“君臣于齐者”实指中山武公而言。

中山武公的败赵克燕,使中山在战国初年即以勇猛善战而名震诸侯。然而,中山的迅速衰亡,也是由于武公的对外夸功耀武,“不啬于战攻之患”,对内逞欲无度、横征暴敛所致。《吕氏春秋·先识》云:

晋太史屠乘见晋之乱也 见晋公之骄而无德义也 以其图法归周。周威王见而问焉 :“ 天下之国孰先亡 ?” 对曰 :“ 晋先亡。 ……居三年 晋果亡。威公又见屠黍而问焉 :“ 孰次之 ?” 对曰 :“ 中山次之。 或公问其故 :“ 天生民而令有别。有别 人之义也 所异于禽兽麋鹿也 君臣上下之所以立也。中山之俗 以昼为夜 以夜继日 男女切倚 固无休息。康乐 歌谣好悲 其主弗知恶 此亡国之风也 中山次之。 居二年 中山果亡。

对此,清人苏时学注道:

晋亡 非谓三家分晋时事 乃谓晋幽公之乱也 幽公遇乱而亡 魏文侯平晋乱 乃复立幽公子止 后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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