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位印度老哥的推荐下,周治宇终于在美国找到了正式工作。较同水平的程序员比,他的收入低了一大截。不过,经历了这几年的历练,他也想通了不少。“不要老跟别人比,你到某一天会忽然意识到,这个东西好像是吊着的胡萝卜,你老是往前跑,就是够不着。
不能一辈子活在这种追逐里,还是要自己觉得有意义一点才行。”
在美国,周治宇也过得不太快活。目前,他的工作是做出客户需要的产品,难度不大。“我觉得有点浪费我的能力,但我又需要钱。”有时,周治宇会和同事盘算,如果他们一直在这个公司干,按着两三年升一级的趋势预测,估计他十年后能做到大公司里中低层干部的位置。“我觉得有点绝望。”
和周治宇类似,他在清华本科寝室的四位同学,算上他自己,三个人在写代码,一个在券商,没有人从事本专业类职业。职业选择都受制于经济收入考量。
“人最重要的是活得让自己高兴,”回想退学的决定,他觉得95%是不后悔的,“清华的光环也许能成就另外一些事情,但我觉得我还是掌握了我人生的主动权,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一些事情,还是挺开心的。”
至于给自己带来很多痛苦的化学,他也不后悔。“受当时眼界所限,我太想太想上一个好大学了。如果时光倒流,估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选择,这个选择在那个时候是局部最优解。”
去年7月,周治宇用了大约40个小时做了关于退学的梳理。这是一个反复诘问自我的过程。“幸福是一件很主观的事,‘这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用你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但往往需要探索很久才会知道它是什么。虽然有时‘把别人比下去了’这种略肤浅的对比也能带来快乐,但是一定不能只活在比较中,否则一生就剩下了做任务和刷怪。”
“我希望自己不要因为钱受到束缚,但是现在这种束缚还是很强烈。”
VISTA=V 周治宇=周
V:从退学到寻找自我,再到找工作遇到种种挑战,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怪谁吗?
周:我自己会很理智地想这个问题,我自己是应试教育的受益者,我如果不是高考这么好,我怎么跟别人相比?我肯定不能因为自己在后面的发展受到一些挫折,我就认为它不好。
V:你反复提到阶层上升的压力,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焦虑?阶层上升和学历、学校又是什么关系?
周:我妈出身在大户人家,但是成分不太好,我妈小时候家里已经不行了。我妈以第一名考去了师范,一方面她确实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另一方面,起点又低了一点,我妈如果读大学的话,她要比现在厉害很多。她意识得到好学校对你来说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努力上好学校,但可能她意识不到这个专业对你的重要性。我爸爸当一个小学的校长,他可能意识到在他的那个小圈子内有一个更好的学历,提拔得比别人快一点。所以他们非得让我去念博士,现在还想着让我去念博士,就这样的感觉。
V:你自己的物质需求并不高,为什么在做选择时特别要考虑收入?
周:我爸妈都是基层老师,他们工资很少的。不是像在北京,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这一点在我的成长中很重要,我不敢说我是最贫穷的,这样说好像很矫情,但是确实也体会到了没有钱带来的种种不方便。
我还是希望自己或自己的小孩不要受穷。我希望自己不要因为钱受到束缚,但是现在这种束缚还是很强烈。我现在在美国,照理说大家看我也不错了,但是实际上我花钱非常小心翼翼,可能就是因为我从小穷惯了。我好像也不是需要好多钱,我觉得他们说那些(房子、车子)都提不起我的兴趣。我可能更看重的还是自我实现,搞一点我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V:大学时你会去看星星,下象棋,那现在你喜欢做什么?
周:没有这个资源让我搞这些。我其实还是挺羡慕能吹拉弹唱的那些同学,我都不会,我没有才艺,这就很尴尬,我也没啥很深入的兴趣爱好。就像我打游戏打了很多年,水平一样差,也不能深入地跟高手过招,也体会不到那种快乐。
你说我现在不开心怎么办?就是听听歌,看看视频,睡觉这种。下象棋、看星星,作为爱好,我也是不专业的。我希望把这个爱好也能深入了解,当一个深度的爱好者。我看星星都是跟别人起哄的,听别人讲点科学道理,如果作为爱好,我希望我能给别人讲故事,而不是作为一个听众。你深入参与一个爱好,和你在表面上浮着参加一下,体会到的乐趣和骄傲是不一样的。在浅层意义说,我有很多广泛的爱好,但我没有深入一点的爱好,这确实是个遗憾。
V:你谈过恋爱吗?
周:我没有谈过恋爱,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个遗憾。在高中之前不谈恋爱没有关系,因为不光是我妈,我自己对升学的愿望太强烈,那个时候谈恋爱肯定会分心的。所以高中以前我对这个事没感觉,甚至我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