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抗战期间,宋美龄发表演讲
文 | 杨津涛
宋美龄用牛奶洗澡之的传言,真相如今已基本明了。如据蒋氏官邸侍卫官孙宗宪回忆,“宋的生活也并不特殊,当年上海小报载她用牛奶洗澡,我们无人知道其事。”①再如,据曾任蒋氏侍从医官的吴麟孙回忆,“宋美龄……抗战前上海小报说她用牛奶洗澡,这是齐东野人之语。”②
孙宗宪、吴麟孙1949年均留在大陆,为自身利害计,自无必要替蒋氏夫妇美化。
孙、吴二人提及的“上海小报”,应是指以猎取名人八卦为能事之《晶报》一类报刊。但“牛奶洗澡”之说传播到举国皆知的程度,还需归功于政敌宣传。譬如,据阎锡山部下杨元璐回忆,中原大战期间,太原街头曾有宣传员向群众演讲,说“宋美龄用鲜牛奶加香料洗澡”③。再如,左翼青年张苏1929年给北平左翼杂志《地球》杂志写稿,“将许多关于宋美龄丑闻的材料整理成文”,分三期发表。④
到1945年,“牛奶洗澡”之说在重庆已尽人皆知,连苏联人寓所的“看门人”也能有机会对外“披露真相”。据苏联使馆工作人员齐赫文斯基回忆:
“……有蒋介石的一栋别墅,时而从那里传来像母牛叫的声音。我们试图从我们的中国看门人那里知道,在大元帅府里母牛能干什么,看门人很秘密地告诉我们说,蒋夫人很注意保养自己的皮肤,习惯早晨按时用牛奶洗澡。”⑤
及至1950年代,又有署名“宋乔”的《侍卫官杂记》一书在香港出版。该书之“我”,以亲历者的姿态,“惊闻”宋美龄用牛奶洗澡:
“我们刚刚走到隔壁就遇见了王妈,她手中提着一大铅捅的鲜牛奶。‘谁喝这么多牛奶?’我问。‘洗澡用的。谁有这么大的肚子?’王妈笑着说。‘用牛奶洗澡,谁呀?’我十分惊奇地问。‘还有谁,当然是夫人。’王妈对于我的无知非常诧异。‘多少年来都是如此,难道你一直不知道?’”⑥
1980年,该书被引进大陆,两年间出了四版,畅销一时。
据老报人卜少夫披露,该书的作者,其实是他的好友、《大公报》记者周榆瑞⑦。周从没做过什么侍卫官,所以,这番“亲历”乃是伪史料。
其后,又有同属《大公报》系统的《新晚报》记者严庆澍受命撰写《金陵春梦》,说宋美龄“吃人不吐骨头,而不时咧开那张血盆大口作笑面虎状……”。有意思的是,笔者检索全套8本《金陵春梦》后,倒未能找到“牛奶洗澡”的相关内容。
宋氏在民国,以“第一夫人”身份,长期聚焦于灯光下,其可供攻击的八卦必不在少数,何以唯独“牛奶洗澡”的传言,能够有如此旺盛之生命力,竟与其大陆政治生涯贯穿始终?
图:蒋宋夫妇与遗族学校子弟合影
个中原因,或许须追溯到1928年“国民革命军遗族学校”的成立。所谓“遗族”,系指在辛亥和北伐中牺牲的烈士子弟。宋美龄担任该校常务校董,负责日常管理运作。在宋氏的主持下,遗族学校办了校农场,引进、饲养了100多头荷兰纯种黑白花奶牛。
1937年南京沦陷,校农场遴选出40头奶牛,随遗族学校西迁,宋美龄特意安排了7节货车车厢。这些奶牛,经徐州、郑州,在长沙短暂经营8个月后,因武汉会战失利,又辗转铜仁、重庆,最后抵达成都华西坝。抗战胜利后,遗族学校偕奶牛重返南京。
校农场生产之牛奶,主要供应遗族子弟:
“按宋美龄规定,遗族学校学生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每人必须饮一磅牛奶,作为学生生活中的一项制度。每当这时,便由训育处的职员负责,安排全校学生到餐厅各人的位子坐下,饮一磅热奶。有时,宋美龄还驾车到校亲自看望学生的饮奶情况,了解牛奶的浓度、新鲜程度和够不够甜。”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