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桌子的生活观
桌子:一个用文字疗伤的病人,著有:《你只是假装很努力》、《我们终将与美好的一切相遇》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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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女儿痛殴渣爹和小三

桌子的生活观  · 公众号  ·  · 2024-06-29 12:03

正文


文丨九爷
来源丨 我是九爷


徐静坐在轮椅上, 一针一针地勾出一朵毛线向日葵,锁边后她举起来看了一会儿,感觉形状有点歪,针脚也不匀,便三下两下拆掉了。

“勾这么一朵花能赚几块钱?”大嫂问道。

徐静捋着手里的毛线,说道:“还没赚钱。我腿脚不方便,社区办的残疾人就业培训班就去了一次,全靠看视频自学,技术不行。”

大嫂看了大哥一眼,大哥给她使了个眼色,大嫂会意,笑呵呵地说:“就当解闷,别累着自己。李斌挣得多,家里不差你这份收入。”

徐静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没吭声,继续摆弄手里的毛线。

大嫂清清嗓子,往她跟前凑了凑,将她盖在腿上的毛巾被往上扯扯,问:“静,李斌和那个女人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静低着头,没回应。

大哥粗声粗气地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人爱说啥说啥,你别和李斌闹,就这么过。

你是他老婆,现在身体又是这种情况,他李斌再不是东西,也要脸面,不可能在这个关口和你离婚娶那个狐狸精进门。那个狐狸精等不及,兴许就散了。”

徐静放下毛线球,掀开毛巾被,将自己截肢的残腿露出来,平静地看着哥嫂,说道:“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跟他闹?”

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哥嫂的轮廓变得影影绰绰,她又问:

“我怎么跟他闹?他现在没踹了我,还肯赏我一口饭吃,我都要感恩戴德,我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跟他闹?你们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劝我?”

大哥大嫂:“哎呀静,你别多心呐。实在是,实在是李斌和那个女人现在太高调了,都不背人,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嘛。

以前你脾气多暴躁,我们怕你想不开,也怕你冲动争那一时之气,让自己吃亏。”

徐静将万般委屈咽下去,重新起针,继续勾向日葵。

许久,她说:“你们放心吧,我不会的。”


哥嫂走后,家里陷入一片沉寂。

徐静勾着勾着就看不清针脚了,干脆将毛线丢在一边,呜呜哭了一通。

难为哥嫂还过来劝她,她哪有脾气啊!

她现在已经不是体育馆那个雷厉风行、英姿飒爽的羽毛球教练了。

她暴躁的脾气早就随着那条腿一起被土方车的轮子碾碎了,零落于一次次手术的痛楚中,消解在一道道同情的眼光中,摧毁于为了更高的赔偿不得不谅解肇事司机的妥协中。

这样的她,在得知李斌出轨的那个瞬间,最先涌起的情绪不是怨也不是恨,竟然是踏实。

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们本来感情也没那么好,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李斌怎么可能一直守着她呢?

心中没有真挚的爱,又靠什么来面对她残缺又伤痕累累的身体呢?

她觉得李斌是希望她主动提离婚,所以才会毫不遮掩地和那个女人勾勾搭搭,让她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这场奸情。

李斌早就嫌弃她了,也许是内心残存了善良和不忍,也许是碍于对名声的需求,他没有说出口。

她的尊严一次次催促她挺直腰杆去成全李斌,然而现实却告诉她,忍一忍吧。

忍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也许忍到自己装上假肢可以灵活行走的那天,忍到自己重新找到工作的那天,或者忍到李斌忍不了,主动提出给她分更多财产的那天。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徐静都痛苦得想死。


她曾是多么要强、多么要脸、多么刚硬的人,她无法和现在这个算计、可怜、贪婪的自己自洽。

她已经很难过了,恨不得不见任何人,可这几天,她的朋友、旧同事、哥嫂,一个个都来劝她,每一个都在暗示她,不管李斌在外面如何乱搞,你都要厚着脸皮赖上他!

因为这就是你现在的生存现状,这就是你下半辈子的生活捷径。

徐静捡起毛线,抹掉眼泪继续勾向日葵。

她不信自己勾不好,一次不行她可以练十次,十次不行她可以练百次,她不想真的成为一个废人!


傍晚,李斌没回来。

徐静坐着轮椅去厨房热了点剩饭果腹,然后继续在灯下练习勾花。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身下有热流涌出。昏天暗地的日子让她忽略了时间,她的生理期到了。

徐静赶紧去卫生间翻找,找了半天才想起卫生巾上次就用完了。

在等待跑腿上门送货的这段时间里,她翻出住院时买的护理垫,忍着腿部的疼痛,勉强垫到屁股下面,然后将轮椅转到门口,感受着热流一股股涌出,静静地等着。

三十分钟后,徐静拿到一大包卫生巾。

她从卧室里找到了换洗衣服,将轮椅转到卫生间,想把自己沾满血污的裤子换下来,简单擦洗一下,再换身干净的。

想独自完成这些事,需要站起来。

拐杖早就准备好了,但她一直没用。

她害怕自己站不起来,过不了心里那关,便一直回避着。但今天,她想让自己干净点,就必须要尝试尝试。

然而,她刚刚起身,便摔倒了。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摔倒。

虽然她没了一条腿,但另一条腿是完好的,拐杖也是精心定制的。

她还是个运动员,有着优于常人的平衡能力和控制能力,过去不知做过多少次单腿跳跃,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徐静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企图站起来,但始终没能做到,她感觉自己积累多年的身体素质和能力都被那条腿带走了,现在的她,虚弱得撑不起上半身。

在大汗淋漓中,她放弃了,将脸贴到了冰冷的地砖上。

她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直到李斌回来,她才被摆弄着,坐回轮椅里。

“这么多天一个人在家都没事,今天怎么搞的?明天我还是找个护工吧。”李斌淡淡说道。

徐静看着他:“我来月经了,身上弄脏了。”

李斌顿了顿,将她抱进厕所,简单冲了冲,帮她换好衣服,又给抱回来。

他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说:“拐杖得慢慢适应,明天还是找护工再来照顾你一段时间,花不了多少钱,再说赔偿都到位了。等腿彻底恢复,装上假肢就好了。”

徐静无言,默默转动轮椅离开了。


次日,李斌早早出门。徐静等了很久,也没看见护工的影子。

在这期间,她只能坐在轮椅上换卫生巾,早就没了羞耻心。

这时,妈妈打来电话,说她正在老家卖房卖东西,等一切处理妥当就过来照顾她。她看着老人手上青紫的印记,问道:“你手背怎么了?”

妈妈将手缩回去:“没事,这几天有点不舒服,吊了两天水。”

徐静想了想,说道:“房子还是别卖了。”

妈妈问:“我得去照顾你呀。”

老太太还不知道李斌外边有人的事情,徐静想说,等我将来和李斌离婚了,就没家了,你把老家房子卖了,我们去哪住呢?

但她害怕老人受刺激,只含糊说道:“先别卖,卖了就买不回去了。”

挂断电话,徐静非常颓丧,陷入一种深深的无能感之中。


她才四十岁,被一场事故颠覆了人生。

关于未来,她心中一片模糊。

因为过去的计划都很难如期实施,就好像她酝酿了四十年的春意,却兜头迎来一场大雪,每一株希望的萌芽都被冻死,她没有力气重新翻土播种,好像只能腐烂下去。

以后会怎样?她不知道。

但因为她的存在,别人的以后会怎样,她倒是清楚得很。

她妈妈有了一个残疾女儿,余生都要为她操心操劳,哪怕自己拖着一身病,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去争取活得长久,陪伴女儿多走一程;

她的女儿有了一个残疾妈妈,她找工作的时候要考虑不能离家太远,别的同学天高任鸟飞,她的女儿必须接受她带来的羁绊。

以后谈恋爱结婚受到的影响更大,谁家愿意和一个残疾人成为亲家呢?哪个女婿允许老婆背上她这样的行李呢?

至于其他人,她都不愿意再细想。

自从出了这场车祸,朋友与她的联络渐渐少了,哥嫂难得过来一趟也只是劝她不要离婚,好像生怕她离婚了,无处可去,他们身为哥嫂,不得不承担什么。

她就一活活的累赘,被众人厌弃,给众人添麻烦,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活着,就是对至亲至近之人的道德绑架。


徐静忽然就不想活了。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她惨一百倍,她甚至还有站起来步步生风的将来,但她此刻就是不想活了。

未来的希望,战胜不了当下的绝望,从绝望到希望,需要跨越多少障碍、战胜多少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绝不像旁人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接受自己被折磨,但她无法容忍给别人添麻烦。

她年迈的可怜的妈妈,她青春正好有无限未来的女儿,她那些担心被她拖累的亲人,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朋友,甚至还有一边出轨一边对她不言离弃的丈夫。

她活成了一个炸弹,埋在每个人的生活中,用她自己的不幸,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在阳光大好的日子里,徐静开始琢磨一个体面的死法。

这并不是冲动的决定,是日积月累的尊严损毁突破承受值的身心反应。

这道坎,外人看着不大,但她自己就是迈不过去了。

徐静将轮椅转到玄关,像个局外人一样环顾曾经温馨的家,然后转进厨房,抄起拐杖,将所有的窗户关上,挑起抹布将缝隙一点点封死。

她费劲力气为自己构建了生命最后的密室,怀着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心情。

但就在她打算旋开煤气开关时,手机响了。

竟是派出所打来的。

女儿李阳阳因打人被拘留!警察让她马上过去一趟。

徐静顿时慌了,她艰难地用拐杖挑开堵住门缝的抹布,紧急转了出去,到了门口才意识到自己出了这个门,寸步难行。

没办法,她只好给李斌打电话,让他赶紧去派出所,李斌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在医院。”

徐静问:“你在医院做什么?女儿在派出所啊,你赶紧过去!”

李斌:“她打的是我,还有、还有我朋友。”

徐静:“她打你干什么?你哪个朋友?”刚问完,她就反应过来,这个“朋友”是谁。


手机那端,传来年轻女人呜呜的哭声。

徐静:“打得严重吗?”

李斌:“女儿练过体育,骨架大力气大,你是知道的。她打人的时候,我正好在卫生间,我听见声音出来拦她,她把我头打破了,缝了三针。

我朋友她、她两处骨折,她家人报的警,说是要去找学校,还要把阳阳送进去。”

徐静急了:“阳阳是你女儿!你不能、你不能让你的朋友这样做!她为什么打你们,难道你们心里没数吗?”

李斌:“说那些都没用,现在的情况就是阳阳犯法了。”

徐静哽咽着,艰难地说道:“李斌,我跟你离婚,我跟你离婚好不好?我成全你们,只要你们放过阳阳,她才读大一,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能忍心看她被学校开除,去蹲大牢吗?”

李斌沉默着。

徐静:“我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跟你离婚。你和她说,放过阳阳,这就是我的离婚条件。”

李斌:“好。”他又紧接着说:“徐静,我和她其实很早就在一起了,并不是因为你出事。我和你性格不合,就算没有这场事故,我们早晚也得散。”

徐静笑了:“那就谢谢你,对我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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