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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也许是天上落下的无尽长句 | 诺奖韩江代表作精彩速览

哲学园  · 公众号  · 哲学  · 2024-10-14 00:00

正文


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要和人们沟通。

我只能最大限度地保证

自己的写作和生活。

——韩江

瑞典学院将2024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韩国作家韩江

称她充满诗意的散文作品,毫不忌讳地面对历史创伤,

揭露人类生命的脆弱。


韩江作品集


作品与摘录


《素食者》


四川文艺出版社

磨铁·铁葫芦出品

胡椒筒 译

2021-9 出版


【推荐理由】


“我在写作时,经常会思考这些问题:人类的暴力能达到什么程度;如何界定理智和疯狂;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别人。我希望《素食者》可以回答我的这些问题。我想通过《素食者》刻画一个誓死不愿加入人类群体的女性。


——韩江在布克文学奖颁奖礼上的致辞


【内文摘录】

某种咆哮和呼喊层层重叠在一起,它们充斥着我的内心。是肉,因为我吃过太多的肉。没错,那些生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我心里。血与肉消化后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残渣排泄到了体外,但那些生命仍旧留在了那里。 

……


身为女儿、姐姐、妻子、母亲和经营店铺的生意人,甚至作为在地铁里与陌生人擦肩而过的行人,她都会竭尽所能地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借助这种务实的惯性,她才得以在时间的洪流中克服一切困难。


……


 你能伤害的也只有自己的身体。这是你唯一可以随心所欲做的事。可现在,你连这也做不到了。”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脸,以及那双无数次在梦中流着血的、不管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眼睛。


……


‘我以前也不知道,一直以为树都是直立着的……但现在明白了,它们都是用双臂支撑 着地面。你瞧那棵树,不觉得很惊人吗?’英惠猛地站起身,指向窗外。‘所有的,所有的树都在倒立。’

韩江作品集


《植物妻子》


四川文艺出版社

磨铁图书出品

崔有学 译

2023-3 出版



【推荐理由】


“时隔五年,才写出第二本小说集。第一本小说集是我从一九九三年十月到一九九四年十月这一年内完成的。相比之下,这一本用了很长时间才得以完成。

编写小说集时,先是按照时间排序,后来便不再按时间排序了。因为这些小说是断断续续地一篇篇写完的,难免心里会有一些遗憾,后悔当初没有多写一两篇。虽然有些惭愧,也只能把我从未停止创作当作安慰自己的理由了。世上并不存在一成不变的我,正是像流水般不断变化的过程造就了我,我静静地揣摩这一真理。”

——韩江 《植物妻子·作者序》



【内文摘录】

倘若何时何地都是孤单一人,没有人爱我,这就等于我不存在。 


……


妈妈,那时真没想到会带着一张衰老的破脸在这陌生人群攒动的城市中流浪。如果说在故乡不幸福,在他乡也不幸福,那我该去哪里呢?我一次都没有感到过幸福。某个摆脱不掉的魂魄附在我身上,紧扣着我的脖子和四肢。像个疼了就哭,被掐了就叫喊的小孩子一样,我总想出逃,总想哭号。用一脸世上最善良的表情坐在巴士的后座上,妈妈,我真想用拳头砸破巴士的玻璃窗,想贪婪地舔舐我的手背上流出的血。是什么让我如此痛苦,究竟要逃避什么,才会如此想去地球的另一端呢?又为什么没去成呢?像傻瓜一样。为什么不能潇洒地离开这里,并换掉这令人厌烦的血呢?


……


 有人曾问我,人身上最能代表其精神状态的部位是什么,那时我的回答是肩。一看肩膀就知道一个人是否孤单。紧张时僵硬,害怕时收缩,理直气壮时张开的,就是肩膀。认识你之前,当脖颈和肩膀之间感到酸痛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手按摩那里。想着,如果这只手是阳光该多好,如果是五月低沉的风声该多好。第一次和你一起并排走柏油路时,道路突然变窄,我们的上半身挨得很近。还记得那一刻吗?你瘦瘦的肩膀和我瘦瘦的肩膀碰撞的一刻,单薄的骨头之间发出的丁零当啷的风铃声。


……


那是没想到人生有多漫长罪,悖逆肉体需求之罪,奢望过分精神追求之罪,梦想不切实际的爱情之罪,没认识到自己极限之罪。还有憎恶他之罪,从内心深处对他施虐之罪。世界仿佛变了个样,以另一种方式展现着自己。我用陌生的眼光久久地注视着所有的一切。善与恶,义务、责任与放弃,真实与虚假,它们在我面前逐渐失去了界限。我再也没有对这样的混乱感到不解或惊慌,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正是它们拯救了我。


……


她听说云板是给鸟听的,木鱼是给大海众生听的,钟声则是专为地狱中的罪人而响。在那时,地狱火中呻吟的罪人就能暂时摆脱痛苦。

韩江作品集


《不做告别》


九州出版社

磨铁·铁葫芦出品

卢鸿金 译

2023-7 出版


【推荐理由】


如果说写《少年来了》时,噩梦或死亡深入我的内心经历,那么写这部小说时则是自己从死亡走向生命的经历。我认为这本小说拯救了我。

――韩江




【内文摘录】

直到那时为止,我还完全不知情。我以为没有外祖父母、亲戚只有大姨一家是因为妈妈的兄弟姐妹特别少。恐怕除了我之外,很多孩子都是这样,因为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大人们都不会说起那件事。 


……


忍耐和心死、悲伤和不完全的和解、坚韧和凄凉有时看起来十分相似。我想很难从某人的脸上和动作中分辨出这些情绪,或许当事人也无法将它们正确区分。


……


几乎快睡着的时候,那片原野转眼间涌进我紧闭的双眼。飘散在数千棵黑色圆木上的雪花、每株被切断的树梢上堆积如盐般的雪花纤毫毕现。


……


就这样,死亡放过了我,就像原以为会撞击到地球的小行星因细微角度的误差避开一般,以没有反省,也没有犹豫的猛烈速度。


……


我虽然没有和人生和解,但终究还是要重新活下去。

韩江作品集

《失语者》


九州出版社

磨铁·铁葫芦出品

田禾子 译

2023-10 出版



【推荐理由】


韩江是一位敏锐的记录者,她记录下了那些不寻常、不服从的女性们的生活。《失语者》是为那些把语言本身看作是自我启示的源泉的读者而写的,庆祝他们共享语言的过程中发现的不可言喻的信任。

——《纽约时报》


像一颗宝石,沉静、尖锐、棱角分明、破坏力十足。

——《柯克斯书评》




【内文摘录】

人的身体就是悲伤。它由凹陷的地方、柔软的地方、容易受伤的地方填满。手臂、腋下、胸部、大腿间。这具身体为了拥抱人,为了被别人拥抱而诞生。那个时节过去之前,我至少应该紧紧拥抱你一次。那绝不会伤害我。最终我不会倒下,也不会死亡。 


……


那时我们非常亲密。非常近地躺着,相互拥抱对方。雨声没有停。有什么东西在我们内部破碎了。


……


 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人类所有的语言都浓缩成一个单词,那是一个让她后背湿透、无比生动的噩梦。那个单词浓缩了巨大的密度和重力,有谁张嘴发出它的音,就会像太初的物质一样爆发、膨胀。


……


失去语言后,有时她的眼前会浮现出那个世界:像现在这样筋疲力尽地被公交车载过漆黑而坚的森林般的夜晚时;走在补习班楼黑暗狭窄的台阶上时;走过直到教室的长廊时;透过午后的阳光、寂静、树木和叶子,看它们缝隙里的黄色光线时;走过仿佛要爆炸一般闪烁的霓虹灯和彩色电灯下时。 失去语言后,那所有的风景都成了一片片鲜明的碎片。就像在万花筒中始终沉默的,如无数冰冷的花瓣一样统一变化花纹的彩纸。


……


如果说雪是从天而降的沉默,那雨也许就是天上落下的无尽的长句。

韩江作品集

《白》


四川文艺出版社

磨铁·大鱼读品出品

胡椒筒 译

2022-9 出版


【推荐理由】


韩语中的白色有“하얀”和“흰”两个形容词。

有别于前者如同棉花糖一样的白,

后者凄凉地渗透着生与死。

我想写的是属于后者的“白”书。


——韩江 《白·序》



【内文摘录】

漫长的一天结束后,需要些时间保持沉默。就像在炉火前,下意识地把僵硬的手伸向沉默的、微弱的热气。


……


她喜欢踩在下过霜的土地上,感受半结冰的大地的触感穿透运动鞋的鞋底直达脚底的瞬间。无人践踏的初霜就像精盐一样。下霜以后,阳光会变得更加苍白,人们的口中会呼出白色的水汽,树木也因树叶的掉落而变得轻盈。但石头或建筑物等坚硬的物体反倒会显得更沉重。男人和女人穿着厚重大衣的背影,默默预告了他们即将开始承受什么。


……


我什么都不珍惜。我居住的地方、每天开关的门和我这该死的人生,我都不珍惜。


……


为什么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总是会想起过往的记忆呢?走在街上,我几乎听不懂擦肩而过的人们讲的话,也看不懂路过的招牌上写的单词。我就像一座坚固且移动的小岛穿过人群。有时,我会觉得自己的肉体就像某种监狱,仿佛一生经历过的所有记忆,和那些无法与记忆分离的母语一起被孤立、封印了起来。


……


就像无法不计前嫌地去爱抛弃过自己的人一样,她需要一个漫长且复杂的过程才能重新爱上生活。

韩江作品集

《玄鹿》


吉林出版社

金莲顺 译

2023-7 出版


【推荐理由】


《玄鹿》这个故事可能是来自中国的。我最初看到它是从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想象中的动物》这本书中。书中写到这只鹿为了想要从地下来到地上,见到阳光,就向人们交出了它的蹄子和牙齿,保证不会伤害人,但是它一来到地上,就融化了。化了之后变为一摊泪水,这是我加上去的。二十多岁时,我读到了这个故事,二十五岁时,我想写一个煤矿题材的故事,当时就想要把这个传说放进去,二十八岁,写成了《玄鹿》。


——韩江 



【内文摘录】

我直勾勾地望着照片上方层层的深灰色云团间的黑暗。那既像是深深的海水中吓人的寂静,也像是地下两千米坑底的黑暗,它们从相纸中流了出来,刺痛了我痒痒的眼睛。在那摇荡着的黑暗上面,垂着头的仪仙犹如受伤的草食动物,向着墨蓝的虚空蹒跚而去。那似乎是谁都无法阻止的、绝不会停止的沉默的脚步。 


……


所有的事物都在我手中复活,那种快感我至今记忆犹新。我沉迷于取景器里看到的世界。世界褪去了原有的沉闷的外皮,以带着呼吸的鲜活的肉体亮相。每当那时,我都会因喜悦而战栗,但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喜悦的呢?我认为我拍摄的照片是我生活的证据,可留下这些证据又是为了什么呢?


……


 夜的世界是单色调的。我想人们之所以觉得黑白照片亲切,没准儿是因为夜的关系。还有,也许是因为人人都诞生于黑暗的子宫中,所以在身上的某个地方存留着对那十个月的黑暗的记忆。隐藏于其中的还有最后一瞬的记忆一挣扎着想要出来并投向光明之中。


……


真正严重的问题是张那个时候开始厌恶起了照片。对于那个被称为照相机的只能舔一舔事物表皮的机械,张出现了幻灭感。他意识到了世界的内在与照相机之间的距离。照相机不可能进入到任何事物的内部。由光开始复又终于光的即是照片。照相机捕捉的是光,显现在相纸上的也是光,它摸不到闻不到,让人感觉不到痛,而且也不能流血。直到那时,张都一直想着要在相纸上表现出用照相机绝对不可能拍出的东西。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张再也拍不了照片了。 


韩江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