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奈之中寻找快乐”是一种重要的生存能力
我必须要常常告诉自己,也要告诉同学们,这是小梁的读书笔记,一定是谬误百处的,所以千万不要认为小梁讲的就是正确答案。我甚至有些时候隐隐地觉得,庄子讲的都未必是正确答案。幸好庄子给了我们一个终极万能钥匙,那就是:其实没有正确答案。
何勇有一首歌叫《钟鼓楼》,里面有一句歌词是“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我很好奇,觉得历史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能够把这首音乐和那种歌词,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混搭在一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都不能够分清楚“野猪拉屎了”,和“吴倩莲的风和雨”到底有多么深远的历史纵深感。
看《唐老鸭和米老鼠》的时候,总是有个人在说“野猪拉屎了”。过了十五年,我才知道他说的是“演出开始了”。后来当我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刘德华总是在唱“五千年的风和雨”,而我当时我一直在想:这个“吴倩莲”她为什么会有“风和雨”?
我举这些例子是想说明,很多事情会混淆、重叠、无厘头、自相矛盾甚至很荒谬。就像我们在《庄子》里看到的,这一分钟庄子说孔子是一个大V,下一分钟庄子又把孔子作为一个有趣的怪老头请出来。其实,庄子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读了《庄子》,你可以想象到庄子被老婆一脚踢出门去借米的场景——庄子出门后,在路上看到一汪水,水里面有两条鱼。于是,他就蹲在那里看了一个下午,全然忘记了“去借米”这件事。
我想,大概这才是庄子真实的生存状态。
在无奈之中寻找快乐,可能是我们一生中唯一可以向庄子学习的最重要的生存法则或者生存能力吧。
有一次,我去山西看李可老师。师母告诉我:“你师父特别可乐,看病看累了或家里有不高兴的事儿时,他就一个人出去。看到街上有人在下棋,他就蹲在旁边,一看就一个下午。”
我师父是一个满头白发、精精瘦瘦的小老头。我想象:他蹲在地上,用手托着下巴,抱着膝盖,正享受着一个毫无意义的下午。想到这儿,我竟然感到一丝有趣,又有一点儿心酸。他是一位何等伟大的大师啊,却无奈地在那里寻找一份宁静!想必庄子也有这样的情况吧。
庄子在水塘边感受到的就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况味——与其我们在小天地里面小恩小爱,不如去巨大的湖或网络空间里遨游——虽然看不见彼此。
一别两欢,各生欢喜
最近,一些朋友喜欢用一种软件去刷微博,看看到底是谁已经取消了对自己的关注。这又何必呢?你知道有人默默地取消了对你的关注,又能怎样呢?你能够伸出手扇他一耳光?还是你在心里面又记下一份“书剑恩仇录”?别人不关注自己,自然有不关注的理由,你不是也悄悄地取消过对别人的关注吗?
还有一些朋友非常焦虑,他们给朋友发微信,结果对方没有回应,继续发两条,别人还是没回应,他们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反过来说,你是否每一条微信都及时回复呢?为什么一定要保持紧密的联系或者如此清静的相濡以沫呢?在广阔的世界里相忘于江湖,一别两欢,各生欢喜,每个人都有自己遨游的空间,又有什么不好呢?
像庄子、李可老师这样的人,他们的身体一直活在狭隘的世界里,受制于种种局限,但在他们的意识中,自己永远都和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在一起,不像我们如此在乎周遭人与自己的关系。我认为他们之所以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是因为庄子在下文讲的原因。
他说,如果把船藏在山谷里面,把山藏在深泽(很深的水库)之中变成小岛,甚至藏到深地连岛都看不到的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可能大力士会把它背走,而沉睡的人觉察不到。因此庄子认为,把东西藏在哪里都有可能丢失。而如果把天下托付给天下,就不会丢失,这是万物常在的情景。所以,圣人游于不得亡失的境地而与大道共存。
看到这里,你还觉得自己能够藏得住什么吗?你还觉得自己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拥有什么吗?老公出门以后,他就不再是你的;儿子到外地上大学甚至去国外读中学,他就不再是你的;你把钱存在银行里,以7%~8%的通胀率来计算,每年每一百块钱就有七块钱消失。
有些人会说,买比特币的话,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发生。然而,买完比特币之后的密匙(匙钥)——很长的一串代码是被藏在电脑里面的。如果有一天电脑坏了,也有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据说,迄今为止世界上很多比特币已经被挖出来。但是,由于当年比特币太不值钱,拥有它的人居然不知道把它存哪里了——这还不像把钱存在银行,你可以找回来。比特币不会再有了,即使挖也挖不出来,就连找也找不出来,也没有银行管理它,只能让它回归天地。
企图拥有某样东西,注定是绝大部分痛苦的主要源泉
你认为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呢?一篇文章明明是我写的或者由我口述、可仁编辑的。我们把这些文章放在网上后,不知道哪个道家、佛家、法家或追求传统文化的网站不写转自哪里,直接就贴在他们的网站,作为自己编辑发表的专业文章。我的很多朋友找到这些拷贝给我看,说:“梁老师,这些人太无耻了,也不发是谁写的,就直接用。”
坦白地说,咱们学《庄子》的人多少还是明白一点儿。曹雪芹把《红楼梦》写出来以后就不是他的了。一部《红楼梦》没有养活曹雪芹,但起码养活了一万个红学家,还养活了更多靠讲《红楼梦》成为知识界大V的人。说得无耻一点,现在小梁讲《庄子》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庄子付版税。庄子也早就知道“一切都不是你的,一切都不可能是你的,你只能把它交于世界”。
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大的变革时代正在来临。究竟是什么呢?前两天,马云先生和刘强东先生分别提出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正在因为技术的变革而变得越来越近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对此是有思考和判断的。尽管和所谓主流经济学家的观念不一样,但他们是做事情、看数据的人,看到了“共享经济”以及中央数据共享平台的趋势和未来。
在这里,我劝还没有结婚的朋友不要着急。可能在下次结婚或者离婚之前,婚姻制度已经出现巨大的变革。我劝还没有买房子的朋友也不用太着急,也许房价还会在某些局部地区上涨,但从中长期来看,我相信一定需要一种机制来均贫富,让拥有过多房子而住不过来的人把它们吐出来,分享给没有房子的人去住。
那么,什么东西是你的?你用就是你的,你不用就不是你的。
以后,很多艺人都会把自己的照片或者脸形作为授权交给电影公司。他们只需要在家里待着,就有一堆后期制作公司的人利用他们脸部的照片和形象做成3D建模模型。于是,一部电影就被制作出来——你说这张脸是不是艺人的?
也许你会说,艺人可以靠这张脸收刷脸版权费。但是,未来的制作人不会那么笨,他们会把最受欢迎的五张脸(各自脑补心目中最美的五个女人或者男人的样子)在数据上合成。那个时候,我们明明看见的是李宗盛,怎么侧脸却像罗大佑?我喜欢的是鹿晗,怎么转过身来看到的是吴亦凡?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总之,制作人会把不同明星脸的不同造型,以某种方式糅合在新的脸上,让每个人都能够看到自己熟悉的明星。但是,这些导演和制作人不会给明星支付“脸”的版税。因为那是一张创作出来的“脸”,并不属于任何一位明星。
当然,这只是在技术上可行的例子。因为我认识的几位新锐制作人正在做这些事(不是我们刚才提到的明星,只是这样举个例子)。你会发现自己的样子不一定属于自己,存在银行里的钱不一定属于自己,儿子不一定属于自己,老公不一定属于自己……可能只有一样东西属于自己——体检报告(而且也有可能是被拿错或者由于算法错误而产生新错误的体检报告)。
以上例子都在说明一件事情——未来,企图拥有某样东西注定是绝大部分痛苦的主要源泉。难道你不觉得佛经里讲的东西和世界经济的未来越来越接近吗?可能产权真的是一个伪命题。
在梦里,你是谁,谁是你,谁是你的,你又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