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师大谭汝为教授在博客里转载了钮葆先生的文章,该文批评了现在京剧演出中的一种极不严肃的现象。全文如下。
一段时期以来,京剧表演中脱离剧情地“出馊哏”较多。笔者认为,这不是好苗头。比如:去年初冬,央视空中剧院播出由相声演员何云伟等在长安大戏院客串上演的京剧《空城计》,不但当两位老军扮演者在司马懿上场后向扮演司马懿的演员调侃他发兵西城是违反环保等等,而且城楼上扮演着诸葛亮的何云伟也参与到那段长约3分钟的“馊哏”里去。又如:前些天,央视空中剧院播出在上海天蟾逸夫戏院上演的《珠帘寨》,李克用由一位相当优秀的余派青年演员主演,演得很到位,但在两位皇娘责问李克用为什么连点三卯都不到时,他的一句“我炒股票去了,晚来了点儿又怎么了?”(大意),真是大煞风景。再如:春节刚过,央视空中剧院播出的程派名剧《锁麟囊》,剧情的小幅调整是合理的(指结尾部分),主演和多数演员的表演更是非常出色;但相声演员何云伟、应宁分别客串的碧玉和梅香却不断地“出馊哏”——什么“我有糖尿病”“我是卢员外心中的女神”等等,他们所制造的这些俗不可耐上的“馊哏”在这出戏中累计占用了足有5分钟以上的时间。
这样“出馊哏”绝非“时尚”,绝非“新潮”,而是对京剧艺术的亵渎和破坏,不该听任其泛滥。“馊哏”有三个特点,一是低俗,二是同剧情相跳脱,三是抢主角的戏,破坏了“一棵菜”的完美艺术效果,这是京剧艺术中不能允许的。
京剧演出中不是不准有插科打诨,但要有底线,不能低俗得没边。像何云伟所扮演的碧玉竟随口说出“我是卢员外心中的女神”这样粗俗的台词,太过分了,同正剧《锁麟囊》的格调过于不协调了。像何云伟所扮演的碧玉,在模仿赵守贞的声声腔和口吻念“有请薛娘子”后,妄加背躬道白“我这是跟×××(笔者按:指那场戏中主演薛湘灵的一位当红程派名家)学的”,同剧情毫无关系,太不懂规矩了。像碧玉遵主人赵守贞之命,给薛湘灵把座椅上移到客位后,薛湘灵让她坐时,何云伟所扮演的碧玉却一改原有戏词“不但红,红得还要发紫了……”,编造出“我不坐,我有糖尿病,我得遛遛糖”等一堆废话(时间长达半分多钟),不但粗俗,不但出戏,而且明显是在抢主角的戏,严重干扰了薛湘灵那段西皮原板“轿中人必定有一腔幽怨……”的演唱。
京剧演出中,丑角的插科打诨不是随意发挥,而是要符合剧情,恰到好处地烘托气氛。所以,40年代就在程砚秋先生主演《锁麟囊》时扮演剧中梅香的名丑张金梁先生回忆说:“程先生的演出是严肃认真的……临时抓噱头、出馊哏,这在程先生的剧团中是不允许的。程先生主张丑角也要演人物,他在台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在戏情戏理之中,不允许脱离剧情,更不许喧宾夺主。”(引自程永江编撰《程砚秋史事长编》下编第457页)那时,程先生主办的中华戏曲学校就明确要求学丑行的学生:“要学曹二庚,要规矩!”应当说,这是丑行的行规,无视丑行行规的人怎么可能演好丑行呢!
毋庸讳言,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京剧以及其他剧种不够景气的局面至今尚未得到根本好转,但靠台上“出馊哏”来取媚于某些观众的口味只会适得其反,更是对京剧艺术的严重损害,是对京剧艺术缺乏起码的尊重和敬畏,这种导向是要不得的。
无独有偶,去年7月和我的一位学生看了场人民艺术剧院演出的话剧《我们的荆轲》,里面居然也有“馊哏”。我和这位学生都不禁问:我们今天的某些戏剧工作者怎么了?怎么就要这样作践自己、作践艺术呢?程砚秋先生不满28岁的时候就在《我之戏剧观》那篇演讲中说:“一切戏剧都要求提高人类生活目标的意义,绝不是把来开心取乐的,绝不是玩意儿……(我们)为什么要演些玩意儿给人家开心取乐?也许有人说是为了吃饭穿衣;难道我们除了演玩意儿给人家开心取乐就没有吃饭穿衣的路走了吗?我们不能这样没志气,我们不能这样贱骨头,我们要和工人一样,要和农民一样会,不否认靠职业吃饭穿衣,却也不忘记自己的社会的责任。” 先生的演讲,言之切切,就像是针对当今情况所讲的一样,我们对此有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