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当天，在各种针对狂欢购物的纷繁报道中，夹杂着一条很不起眼的商业新闻——越秀集团重组辉山乳业启动大会在沈阳召开。从2017年3月份被爆出资金链断裂以来，有关谁会接盘辉山乳业的相关新闻不时会在人们眼前闪过，这一次，终于为这一悬而不决三年多的事件画上了句号。
很多人可能对“辉山”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是在乳制品行业内这是一个很响亮的名字。这家公司的产量曾经达到全国第四，仅次于光明、三元和伊利，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是东北第一乳企，且一度将其老板送到辽宁首富的位置。
辉山乳业的前身沈阳乳业原本是一家国企，老板杨凯曾是沈阳市第一粮库的职工，在改革开放的号召下下海创业，成为“92派”创业者在东北的代表人物，同一批的创业者还有潘石屹、冯仑、王功权、陈东升等人。
在国企改制的大浪潮中，杨凯成为了沈阳乳业的实际控制人。2009年，他在沈阳乳业的基础上成立了辽宁辉山控股有限公司，正式推出“辉山”这个品牌。2013年9月底，辉山在香港交易所挂牌上市，最高市值曾逼近400亿港币。上市第二年，杨凯在福布斯富豪榜上以28亿美元的净资产晋升为辽宁首富。
有关杨凯的公开信息并不多，但是从一些与其有过接触的人的描述以及相关的报道中，我们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个敢想敢干的“狠人”，对于辉山内部的人而言，他是一个英雄。
他率先在行业内打造从牧场种植到产品生产和销售的全产业链模式，此外，也同步开展了肉牛养殖等边缘业务。而诸如此类的很多重要决定从做出到执行，往往只需要极短的时间。
辉山乳业上市后，每当遇到市值不稳的情况，杨凯就通过个人增持的方式来稳定股民的民心。尤其是2016年底，全球知名做空机构浑水针对辉山乳业连发两份做空报告，直言其造假。针对浑水的报告，一边是辉山乳业逐一对其作出反驳，另一边是杨凯连续两次增持辉山股票来稳定市值，使得辉山股价不降反升。
只是好景不长，仅仅三个多月后，事情就出现了大反转。
2017年3月23日，辽宁省人民政府金融工作办公室主持召开了一次关于辉山乳业债务问题的紧急协调会议，杨凯在会上承认公司资金链断裂。
3月24日，相关消息不胫而走，传言纷纷。有人说杨凯挪用辉山的30亿现金投资了房地产，有人说银行审计时发现了很多的造假问题……尽管这些消息最终都未得到证实，但是辉山的股价却在当天直线跳水，最大跌幅超过80%，总市值从前一日的377亿港元跌至不足60亿港元。
辉山于当天宣布紧急停牌，这一停就是两年多，直到2019年被取消上市公司地位。老板杨凯也在2017年底被列入失信人名单，从首富一下跌落为“老赖”。
透过各种纷纷扬扬的传言，大家最为认可的导致辉山资金链断裂的主要原因是，它的步子迈得太大、太快。
2014年，随着杨凯成为辽宁首富，辉山也是动作频频。一边与荷兰皇家菲仕兰共同设立合资企业进入婴幼儿配方奶粉赛道，一边出资25亿元在江苏盐城建设乳业基地，且一口气签下包括蔡康永在内的四位当红艺人作为品牌代言，剑指全国市场。
此外，就是上文提到的从牧场种植到产品生产和销售的全产业链模式的打造，以及肉牛养殖等业务的开展。一系列大动作，几乎同步展开。所有这些模式都不是朝夕之功，但是辉山却想要朝夕而至，这便导致了问题。
根据2018年8月份公布的招募重整公告，辉山乳业拥有45万亩的种植基地，80座现代化自营牧场，约18万头奶牛，可想而知，这些投入成本耗资不菲。而相比于上游这些基础资源的巨大投入，下游的渠道建设、市场营销投入更是一笔无底洞，需要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再加上全国化的推进，使得辉山最终入不敷出。
毋庸置疑，辉山的问题是多方面因素导致的，但是其领导者杨凯必然是其中的关键要素之一。因为辉山一系列激进动作的开展时间，与杨凯成为辽宁首富的时间贴合得过于紧密，让人很难不揣测，或许正是杨凯的激进引发了辉山的激进。
杨凯是个能人，这从上文提到的一系列经历中就能窥见一二。对于企业而言，他是一个英雄主义式的领导者，这种风格更像吉姆·柯林斯在《从优秀到卓越》一书中提到的第四级领导力，这种领导者会全身心投入事业，对于催人奋发的愿景和更高的业绩标准有一种执着的追求。
第四级领导力几乎符合我们对一个完美领导者的所有想象，但是吉姆·柯林斯却认为这还不是最好的领导特质，他认为最好的领导特质是第五级领导力，他们的特点是“谦卑而执着，羞涩而无畏”，在第四级领导力那种坚定意志的基础上，多了一层谦卑与羞涩的特质。
吉姆·柯林斯发现，在他研究的诸多能够带领企业跨越从优秀到卓越这一过程的领导者，几乎都具备第五级领导力。坚定的意志让他们能够带领企业冲破重重阻碍，最终走向卓越。谦卑的性格又让他们能够抛开个人的荣辱与名利，全身心投入到企业的建设中。不同于英雄主义式的领导，第五级领导者始终将公司的利益而不是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谦卑带来的好处是多方面的。首先，这种特质能够让领导者看到自身以及自己所在企业的边界，面对各种诱惑时能够知止；其次，这种特质能让领导者看到自身和企业的不足之处，始终怀着虚心学习的心态；最后，这种特质也能让领导者对市场环境始终怀有敬畏，避免冒进和偏执。
第五级领导者和英雄主义领导者的区别还体现在他们看待企业与自身的关系上。前者常常将自己的成功归因于运气，认为自己仅仅是企业成功因素的一部分，企业是不朽的，而个人不过是个过客。
后者则恰恰相反，他们常常将成功归因于自己的能力，认为正是自己带领企业走向了辉煌。相较于企业的处境，他们更在乎自己的欲望和野心的满足，企业不过是证明自己能力的一种手段而已。
回想一下辉山表现出的贸然急进，或许与杨凯的这种英雄主义式的领导特质不无关系。
吉姆·柯林斯曾让一个他认为具备第五级领导力的企业家对比评价一下其自身和对手公司领导者的差别，这位名叫艾伦·沃兹尔的企业家说道：“这好像一匹用来表演的马和一匹用来拉犁的马——他更像一匹用来表演的马，而我更像一匹用来拉犁的马。”
这番话也是对第五级领导者和英雄主义领导者的最好比喻，尽管很多时候，他们都做出了一样令人瞩目的成就，且英雄式的人物往往表现得更为抢眼，毕竟他们更善于“表演”。但是，就企业的角度而言，好的领导者更应该像拉犁的马，因为他们能够带领企业走得更久、更远，即使是这些领导者离开企业之后，这种久远依旧能够持续。
对于刚刚经历过被一个英雄人物拽入泥潭的辉山，相比于资金等资源的注入，其更需要的或许是“一匹拉犁的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