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张卉
来源 | "医学界"微信号
2016年末，我到某省参加信息化年会，这是到了A主任的地界，便去拜见了他。我与他虽有三四年未见了，但倒也有些联系，有时我还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我与他约在一个小馆子里共同晚餐。席始，他接了一个电话，寒暄几句便挂了。他同我讲到，这是他们医院HIS公司的美女经理，每逢见他，都要夸他聪明，实则取笑他有些谢顶。
虽为旧相识，数年不见，却不知从何说起，有些客套了。我便贺他不惑数年后又添一女，他于是来了兴致，大谈小女儿给他带来的欢愉，也使他从纠结与痛苦中解脱，将更多的精力置于家庭，以释然的心态乐于天伦之福。小酌几杯后，虽略显眼红耳热，神志还是十分清醒的，他对我说起这几年来的境遇。
2012年底，我到他们医院商谈绩效管理系统之事，那是A主任是绩效办、信息科双料主任，必然是我们主要打交道的主要对象。初见面时，他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我们医院的医生已经从失望到绝望，现在已经麻木了。
当时，他们医院刚刚搬入城郊新址不久，业务量下滑。整个医院绩效管理主导思想是平均主义，干多干少一个样，医生、护士积极性很低，迟到早退屡见不鲜，医院四处是人浮于事的氛围。A主任早就有变革之意，奈何得不到领导支持。
2012年底恰逢领导换届，新院长上任后，A主任便力推绩效改革。先是请我到医院做项目介绍，再后来带着医院管理班子到我们各个样板医院参观考察。一次他们到广东考察，我是陪同的，饭桌上院长同我开玩笑道：这个事要拜托你，你要帮我们医院把绩效搞搞好，不然我们A主任头发都要掉光了。
其实A主任搞了十多年医院绩效，我一去做介绍，他就明了了。之所以带着队伍东奔西走，实际是给领导们洗洗脑，给领导们看到绩效改革的效果，收获信心。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于新到任的院长，绩效变革是个登高树旗、重振人心的好项目。
于是2013年初，我们的项目组就是正式进驻了X医院，过程并不轻松，为了保证新方案通过职代会，A主任在院内上下奔走，把院领导、科主任、护士长的工作做了个遍。新方案得到大多数的科室的支持，尤其是医院的护士群体对护理垂直管理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历时一年的坚苦工作，项目与次年初正式上线。既然是打破了大锅饭，以量计酬，先前少数滥竽充数之辈的利益必然是受到了冲击。院内很快出现反对声音，有个科室主任直接拿着院长的旨意来找A主任理论，A主任的答复简洁明了——院长说了也没有用，一切按方案执行。
在A主任的力推下，新方案在医院得到全面的执行，一批管理能力强、思路灵活的科主任很快带领科室脱颖而出，整个医院也出现了积极向上的氛围。2014年，2015年连续两年医院整体业务量上涨超过20%。
虽然大部分职工的待遇明细提升，但是少部分落后科室的反对声音从未停止。2015年底，院内有人向市纪委举报A主任滥用职权，市纪委到医院调研，约谈了A主任以及相关领导。院领导商议后，认为医院经过两年的快速发展，应该稳一稳，要求A主任调整绩效方案，遭到A主任坚决反对。院党委会直接编辑了新的绩效方案，并下达文件。但A主任顶住压力，坚决按原方案进行绩效分配。
院领导拍桌怒斥A主任道：“你以为就你聪明，我们都是傻子。”随即A主任的绩效办主任一职被撤销。
A主任被要求在全院职工代表大会上做全面检讨，台下的反对者们拍手称快，而大部分人，那些再绩效改革中获益的大部分人则保持沉默。于是一个新的绩效办主任带着新的方案上任，又回到搞平衡的思路上。今年医院人数快速增长，又新盖大楼，新增很多贷款。药品0差价后，医院快速进入亏损状态，前2年的老本吃的差不多了，资金也是越来越紧了。
说到这里，酒又过数巡，A主任大约也有些不胜酒力了，眼睛是越发红了。他长叹一声道：“唉！没错，哪里是就我一个人聪明，他们是都比我聪明，是另一种更高明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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