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深圳早就成为一个互联网大厂之城。
2019年,在中美贸易摩擦的大背景下,深圳南山区粤海街道突然爆火。传闻中被美国列上抵制名单的中兴、华为、大疆均来自此。
大家进一步发现,在这个面积仅14.23平方公里街道内办公的上市公司超100家,其中不乏腾讯、阿里、百度、字节跳动等行业龙头。
知乎网友“代码随想录”是某互联网大厂高级研发工程师,根据他的整理,除了上述一线互联网大厂和顶级硬件巨头,海能达、oppo、vivo、深信服、一加手机、柔宇科技、顺丰、迅雷等众多互联网明星企业的总部都在深圳。
与这一个个闪耀的企业名字、经济数字对应的是日夜不灭的互联网写字楼。
你可能早就听过互联网加班的恐怖,比如根据打车软件和外卖软件的统计,深圳南山科兴科学园是中国加班时间最长的大楼,在这里24小时有人在工作。
科兴等科技园不灭灯光后,是一个个大厂打工人燃烧的青春。这也是我们今天分享“大厂工位”故事的原因——工位里有生活方式、有大厂文化,跟随主人公变化的工位形态,更是窥探城市深处的视角之一。
李明工位上的热带鱼在两周前去世了。
他用纸巾把它包好,丢进垃圾桶。曲面屏上的微信图标在跳动,红色圆圈里的数字不断增加,他的键盘永远亮着霓虹色的灯,那只蓝体红尾的泰国斗鱼却不再游泳。
入职大厂的第五年,李明在自己的工位上摆了生态缸。
他的手机相册至今留存着每一步布景的照片。高达左腿跪坐、抚摸断壁,慢慢有枯枝钳住右腿、穿过身体。干朽的树桩下,棕褐色的石粒交错着黑色水草泥,李明买了最好养活的水生植物,午休时大厂自动关灯,
他的工位有屏幕荧光外唯一一抹亮色的绿
。
生态缸是李明在装修家时培养的爱好。也是他应对工作压力的一种调节。
前些年负责项目时,7、8个人同时等着李明对接,一个短信过来需要他随时在线。转到创意岗后,时间不再以秒计算,焦虑无法带来好点子,状态调节成为工作的必须。
布置高达的生态缸时,李明试图营造一种情境:高达受伤时会有铁皮、电线露出来,生态缸里的苔藓、水草像长在它的伤口上。那条小鱼的颜色原本和高达一致,纯白的身体,红色的鳍,深蓝的鱼尾。进入生态缸后,鱼身变得通体深蓝,时常抖动着冲向水面。
生活中的每个阶段,李明会对不同的东西感兴趣,“不能说精深,但可以称得上是行家”。
他左手绕着两圈精巧的蜜蜡手串,按电梯时,衣服遮盖下的手臂露出星系的纹身。物理是他中学时代的兴趣,因工作视频对话理论物理学家Prof. Weinberg时,他完成了小小的追星里程碑。在家里A4纸大小的一片区域,9颗行星工艺品被等距离方阵排列——“宇宙里有答案啊,谁不想知道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李明说。
高峰期的大厂电梯是距离的艺术:如何做到尽可能拥挤又不彼此碰触,人与人之间通常需要能够举起手机的距离。伴随每一次门的开关,站在电梯口的人无声地退出铁盒又迈进来,楼层渐高,人员减少。
人们从大理石地面迈向地毯,经过一排排玩偶、手办与半开合的电脑,他们到达自己的隔间,开始一天的工作。
在通透的大开间里,大大小小的屏幕是每个人的主战场,这场战役从坐下的那一刻已经开始。脚步声、电话声甚至保洁人员从他们腿边拿走垃圾桶都很难让他们的眼睛离开电脑,除了亮起提示的手机。
图自unsplash
周三通常是李明最忙的一天。
靠近窗边的低沙发几乎坐满了人,一步宽的距离里,不同的人在开不同的会,电梯里人们端着笔记本电脑移动,走廊上人们盯着手机移动。敲击键盘的声音起起伏伏,而隔间里竟然是安静的。
李明所在大厂环境自由。12:30分,办公区准时用灭灯提示午休,电梯与餐厅开始繁忙,餐厅的落地窗外有城市最好的景致,但很少有人会向外看。
人们看着彼此,食物与手机,交谈声被更巨大的谈话声淹没。
人类学家爱德华·T·霍尔在《隐藏的空间》一书中率先提出“空间关系学”的概念,他写道:“
人类及其环境参与彼此的塑造过程
”。和最初进入大厂时相比,李明觉得自己变得更加从容。
“毕竟都在工位上养鱼了”,他是到点就不喜欢待在公司的类型,晚上七点多准时下班,但难免会碰上项目上线前的紧急时段,在工位呆到十一二点也有。
一周里有2、3个夜晚,在家继续工作成为李明的常态。
李明觉得这种变化来自于对自己和他人边界的把握,知道自己的定位,也清楚大家的底线在哪里,二者融合,人与人的关系就此变得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