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汤姆的悲哀

文 | 陈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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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友人聊起有电影「芬兰之汤姆」「Tom of Finland」要上映，才想起多年前曾在苹果日报写过他。

看过了许多芬兰汤姆（Tom of Finland)的作品之后，很久很久，才看到他本人的照片。典型北欧男人的长脸，淡色毛发，瘦长个子，蓄着短髭，略带忧郁的眼神，倚在他的伴侣身边。两人都很寻常一般。

这点令我惊异。相对于他笔下的生猛人物，他简直像个意淫过度的病弱老头。

不可否认，芬兰汤姆的画作安慰了全世界许多男同志的寂寞，满足了许多人深埋灵魂不愿见天日的性幻想……方型脸有着坚毅下巴和性感嘴唇，百分之百雄性荷尔蒙满溢到喷溅的壮硕胴体，丰胸翘臀粗大腿，加上制服（从纳粹黑衫军，警察，消防队员、牛仔到水手），几乎满足了所有制服癖的可能想像。芬兰汤姆以他不可思议的铅笔素描功力，具体描绘出同志心目中几近完美的男性脸蛋和无瑕肌肉，加上肆无忌惮的多样性行为和色情场域，包括愉虐，偷窥和綑绑，既百无禁忌又温柔奔放。

画是用来意淫的。我的书架上随着岁月累积了一本又一本的芬兰汤姆画册，多年以来不但视若珍宝，且爱不释手。有谁能比芬兰汤姆更能抓住男同志性幻想的普遍「典型」？在西方似乎无出其右者。然而他本人却是这样一个既不健身，也不「阳刚」的男同志，和他笔下满出的种马男人恰成强烈对比。为什么？当在我正准备着自己的男体油画展的当下，突然警醒：我会不会成为另一个芬兰汤姆？

我是说，那衰老的意淫的眼珠，以及从中幻生出颠倒世间欲望法则的男同众相？

多年来芬兰汤姆的男体铅笔插画早已进入美术馆典藏，但诚如艺评家所言：芬兰汤姆的作品不是拿来评论的，而是用来意淫的。

当我在全新画布上勾勒着连健美选手也比不上的肌肉男体，我总听见内心的声音：我也要成为超级男性……

2015年04月06日

陈克华|作者

台湾著名诗人、艺术家，出版诗集、散文集、摄影集等数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