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读到诗人们缅怀故乡的优美诗句。在诗人们的生花妙笔下,在记忆之光的柔情照耀中,故乡温馨而又美好。然而真实的故乡,是否真有诗人们所描述的美好?
2016年威尼斯电影节获奖电影《杰出公民》巧妙地回答了这一问题。影片以章节体小说的形式叙述了逃离者丹尼尔归乡的所见所闻。丹尼尔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电影刻画了他从一个受人热情追捧的“杰出公民”到一个被集体排斥和恶意攻击的逃离者的过程。故事情节层层铺垫,环环紧扣,展现了对人性的深刻思考。
影片的开场是丹尼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典礼。诺奖无疑是一位作家最高的荣誉,但丹尼尔没有沉溺于荣誉,他清醒地认识到这荣誉的授予不啻于提前结束其文学创作生涯。
果不其然,获奖后的五年间,他没有创作出任何新作品。他每天忙于各种应酬、座谈与仪式,根本没有时间投入文学创作,所写的不过是信件、讲座、序言、推荐和讣告等等。他的创作已沉入死亡之境。
直到丹尼尔收到一封来自于故乡萨拉斯小镇的邀请信,这才出现转机。镇长邀请他参加下周授予其“杰出公民”荣誉的仪式,这封信引丹尼尔踏上归乡之旅。
萨拉斯是一个距离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七百多公里的乡村小镇。丹尼尔二十岁时离开那里,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称道的事——“我书中的主人公,他们永远无法离开,而我也永远无法回去。”这句话暗示了他与故乡的隔膜,也暗示了这次归乡的不平凡。
大作家的归乡之旅,自开始就经历艰难:
接丹尼尔的汽车在乡间小路抛锚。无奈之下,他只得用自己的书生火取暖,自嘲“为了生存,焚烧自己的书”。更讽刺的是,司机还撕下几页作为厕纸。
荒诞之事接踵而至:
在消防车上与选美皇后一起游街巡视;
电视台打着采访的幌子让他为果汁打广告;
一个小镇青年认定他自己的父亲是丹尼尔书中的一个角色,执意邀请他参加晚宴;
遇见初恋情人艾琳,发现她早已与自己的老友结婚,但仍然情不自禁地接吻;
想通过睡丹尼尔逃离萨拉斯的年轻姑娘,却是他初恋情人的女儿;
同乡用道德绑架丹尼尔,要求他为自己儿子购买轮椅。
这些事件虽显荒诞却不让人感到唐突,生动地呈现了生活在故乡萨拉斯小镇的人们的生命情态——庸俗、愚昧还有无知,丹尼尔却保持了极大的宽容。然而故乡的粗暴险恶进一步显露,矛盾双方不可调和,故事发展到高潮:
丹尼尔的老友安东尼奥邀请他参加晚宴,他声称自己的婚姻美满幸福,与艾琳相处恩爱甜蜜,不断在丹尼尔面前秀恩爱,仿佛宣示主权,而后又带着丹尼尔去夜总会,炫耀睡过这里所有的女子:
丹尼尔无法忍受,匆忙回酒店,赶走了前来投怀送抱的姑娘。随后,安东尼奥也来到他房间,但脸上满是鲜血,显然跟人打过一架,原来他因为有人在他与女孩亲热时多看了他一眼,就凶残地把别人打上救护车。
此外,丹尼尔受邀参与了小镇绘画大赛的评审。虽是评审,其实不过是借他名声挂名贴金,名次早已内定。丹尼尔选择了一副画在海报背面的作品,认为这样的反差给人以截然不同的美感,他否定了其他参赛作品,包括萨拉斯艺术协会主席罗梅罗博士的作品。
罗梅罗博士恶劣、霸道而且凶残。他大为愤懑,出言不逊,不仅派人跟踪骚扰,甚至在丹尼尔上课时破门而入,恶语相加,大骂丹尼尔是叛徒走狗,还派人往丹尼尔的雕像泼漆。
在绘画颁奖典礼上,丹尼尔发现自己选定的作品没有出现在获奖作品之列,入选的是艺术协会主席等人的作品。他十分愤慨,发言时向观众指出内幕,台下的罗梅罗博士等人气急败坏,向他扔臭鸡蛋,台下观众却漠然视之。丹尼尔不得不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仓皇逃走,归乡之旅就落幕在一片叫骂声之中。
丹尼尔在夜色之中仓皇逃离故乡,老友的猎枪为他的逃离送行,幸运的是虽然身中一枪却没有死去。他回到欧洲,并写出了新书——《杰出公民》。
影片的深意至此完整浮现。它构造了一个悖论——艺术作品与地理家园的背离。艺术家往往生活在精神的异乡,他们不接受现状,他们创造新事物以期介入这个世界。而当这一切无法改变时,他们只能选择逃离。逃离之后,他们却又往往缺乏创作灵感,处于死亡之境。影片中姑娘所引用的丹尼尔的话也间接地道出了这一点——“民主与幸福只会造就平庸的文学作品,且缺乏说服力。伟大的文学作品,通常都是出自不公和暴力盛行的社会,在那种状况下,创作则添补了存在的空虚。”故乡是丹尼尔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又是无法忍受的实际存在。他深谙故乡的愚昧、无知、野蛮与肮脏,他厌恶并为此逃离。然而他又不得不去拾取故乡的阴暗面,并在遥远的欧洲观望和书写它。生活在别处,书写在故乡,这是一个深刻存在的悖论。
影片的深意至此完整浮现。它构造了一个悖论——艺术作品与地理家园的背离。艺术家往往生活在精神的异乡,他们不接受现状,他们创造新事物以期介入这个世界。而当这一切无法改变时,他们只能选择逃离。逃离之后,他们却又往往缺乏创作灵感,处于死亡之境。影片中姑娘所引用的丹尼尔的话也间接地道出了这一点——“民主与幸福只会造就平庸的文学作品,且缺乏说服力。伟大的文学作品,通常都是出自不公和暴力盛行的社会,在那种状况下,创作则添补了存在的空虚。”故乡是丹尼尔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又是无法忍受的实际存在。他深谙故乡的愚昧、无知、野蛮与肮脏,他厌恶并为此逃离。然而他又不得不去拾取故乡的阴暗面,并在遥远的欧洲观望和书写它。生活在别处,书写在故乡,这是一个深刻存在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