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4日,我国著名语言学家、“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去世,享年112岁。就在昨天,周有光先生刚刚过了112岁生日。
“上帝糊涂,把我忘了!”这曾是周有光最爱说的一句话。
他的一生先后经历了晚清、北洋、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四个时代,有人称他为“四朝元老”。
他就像自己的笔名“有光”那样,一生周全而有光。
单单走过一个世纪就已经足够不同寻常,但周有光不但活得久,并且够广。
他横跨经济、语言、文化三大专业,通晓汉、英、法、日四种语言。
参与《汉语拼音方案》制定,他被称为“汉语拼音之父”。
参与主持了《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文版的编译,连襟沈从文笑称他为“周百科”。
对了,他还是为数不多的曾与爱因斯坦谈笑风生的中国人,评价爱因斯坦“没有架子,衣服穿得还没我好。”
周有光,本名“周耀平”,1906年生于江苏常州。
周有光学经济出身,语言其实只是兴趣爱好。
1923年,他考入上海圣约翰大学主修经济,辅修语言学。毕业后,进入银行供职二十年。后来出任复旦大学经济学系教授,站上复旦讲台,教书育人。
叶圣陶曾经说过一句话:“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
周有光就是那个幸福的人,他娶了“九如巷张家的二小姐”张允和,成了沈从文的连襟。
相比大户人家张家,周有光不过是个家世清贫的读书人。他给张允和写信:“我很穷,恐怕没法给你幸福。”张允和倒是热烈坚定:“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一举打消了周有光的所有忧虑。
就这样,他们的爱情似水,流过七十年的风风雨雨,这对才子佳人始终琴瑟和鸣、情比金坚。
你还记得小学一年级的第一节语文课吗?
还记得背拼音背不下来被罚抄100遍吗?
当时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曾经熟读的“a-o-e-i-u-ü”,““j-q-x小淘气,遇到ü眼要挖去”等口诀,都和周有光有关系。
建国初期,毛泽东指出:“文字必须改革,必须走世界文字共同的拼音方向”。
这时已经年过半百、但精通四国语言的周有光,也被邀请到参与文字改革中。
周有光当时说:“我不行,我是外行”,却被胡愈之反驳了,“这是新工作,大家都是外行。”
中国经济学界少了位金融学家,周有光成了搞文字的了。
拼音这个悬而未决的议题,光是采用什么样式的字母,就引来各路专家争执不休。
苏联专家提议的俄文西里尔式该如何与国际接轨,汉字笔画式,又要如何让人能看到象形文字就学会发音……
语言学家黎锦熙和赵元任创立的《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的变读法则十分复杂,普通人难以掌握;
共产党人瞿秋白与苏联汉学家合作制订的拉丁化新文字无法解决同音词问题;
而得到国际认可的威妥玛式却连很多音都拼不准。
人人都想做仓颉,但是仓颉又哪里是想做就可以做。
一番波折后,深思熟虑的周有光提议:不妨就采用拉丁字母。
在这个提议得到通过之后,三年的时间,周有光用26个拉丁字母作为注音基础,主持编写了今天通用的汉语拼音方案。这三年,寒来暑往,专家们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反复推敲、试验、分析,为现代汉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定形、定音、定序、定量。
“汉语拼音之父”这个称号,他本人并不认同,甚至反感,“我对语言学和文字学是外行,我参加文字改革工作是偶然。”
但语言文字的重要性,他一直看得很清楚。
如果没有他,以及他坚持推广的拼音打字机,我们恐怕连在朋友圈转发文章写感想都无能为力。
《汉语拼音方案》公布以后,全国扫盲工作上了一个新台阶。只在晋南小城万荣县,一般的农民15到20个小时就能掌握汉语拼音,100个小时就能识字1500个,更不用说全国千千万万个课堂里的孩子们、田野上的农民们和纺织机前的妇女们。一夜之间,人们好像都找到了读懂汉字的密钥。
当然,周有光也不是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抗战八年,他搬家就搬了三十六次。
那时,曾有一个炸弹在他身旁突然爆炸,周有光一下子掉进了阴沟。但那个时候,周有光一动也不敢动,等到飞机大炮都走了,他才站起来。这才发现,身边的人全都没了呼吸。
文革十年,他被下放宁夏。住进牛棚,不许看书,不许研究学问。他很机智,带了二十本不同文字的《毛泽东语录》,研究比较文字,研究中文信息处理和无编码输入。
但21世纪初,妻子离世的给了他巨大的打击,去年儿子又突然病逝,周老悲痛到不能自已。“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这句唐朝诗人元稹的诗似乎成了他当下情况最写实的注脚。面对斯人已去的现实,他不得不在沧桑世事里继续活着。只是夜深醒来再想起相继离去的亲人,还是不免哭泣。
周有光与儿子周晓平
但周有光更是一个乐观宽厚的人,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教授张森根回忆,周有光先生年轻时身体很弱,一位算命先生说他只能活到35岁,但现在他活过了比三个35岁还长。周老幽默地说:不能怪算命先生,那是因为科学发达了,还有就是上帝把他忘记了。他从81岁开始,作为1岁,从头算起,他还要继续读书、思考和写作”。
111岁时,他又说,我111岁了,等于1岁。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对这个世界依然有着幻想和好奇心。
不管年龄多大,他依旧笔耕不辍,100岁时出版《百岁新稿》,105岁出版《朝闻道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作为,“千千万万的人都是平凡的人,都是没有大作为的人,都是随波逐流的人,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然而,他的作为大家都看得到:
“周老(注:指周有光)曾戏言自己50岁起由经济学教授改行从事语言文字学研究,前者是半途而废,后者是半路出家,两个“半”字合在一起,就是个圆圈,一个‘零’字。事实上,他在学术生涯中所获得的成功、成就和成绩,达到了近乎圆满的境界。”张森根如是评价道。
在周有光先生的微博下,尽管最后一条消息还是2011年8月发的,但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人留言祝寿:
只是今年祝过寿之后,就要跟先生说再见了。
先生一路走好!
来源|北京青年包、杂家Misc(ID:zajia163)、中国新闻网、三联生活周刊、新浪微博
编辑|吴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