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世界最傻的人,也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伍各出事的人。
6月12日11点,我接到伍各以前搭档的电话,“嫂子,伍各情况怎样?没伤到哪里嘛?”
我脑袋翁了一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见我不知情,电话中他赶紧安慰,“那估计没多大事,放心哈。”
我马上给丈夫去了电话,但手机一直没有接。我不敢再打,他性格很好,但唯一骂我一次,就是因为工作中给他打电话。
贾巴伍各的妻子向记者讲述她和伍各的故事
受伤对伍各来说,是常有的事。
他两次手部骨折,上山铲毒中,脚上起水泡,一片一片的也是常有的事,于是放下电话,当时我也没太注意。
中午刚到家,伍各单位就来了电话,他们问我在哪里,说要马上到我家,当面给我介绍些情况。
这期间小姑子、婆婆的电话都过来了,她们询问情况怎么样,一通电话过后,我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贾巴伍各家的衣柜,十分破旧
很快,伍各三个同事出现在家门口。
我赶紧问情况,其中一个同事说,“没事,就是子弹穿进胸部,昏迷了,我们马上就开车去接他回来”。
我长舒一口气,并起身赶紧给他准备去西昌住院的换洗衣物。西昌天气热,我拿了一套短袖,睡衣也准备了一套,另外伍各爱干净,受不了臭袜子的味道,还特意多备了两双袜子。
看到我收拾东西,又看两岁的小儿子在一旁蹦蹦跳跳,围着穿制服的同事喊爸爸,一个同事侧头就哭了。
贾巴伍各家的衣柜挂满警服
伍各平时在家时间不多,在家也都是穿制服,儿子很喜欢穿制服的人,有几次在大街上看到警察也是喊爸爸。
看到大家眼睛红红的,我知道队友受伤,大家心情都不好,我还主动安慰他们,“要坚强哦,一会伍各还等着你们接哦。”
中午1点,向我打听的人越来越多,我心理预感越来越不好,于是想到事发地去看看。那边道路条件不好,120可能下不去,或者丈夫单位的车可能堵车出不来,自己带车去的话,说不定可以接应一下。于是我向单位请了假,坐同事的车朝事发地赶。
下午2、3点的时候,车到一个下坡并很狭窄的地方,第一辆120开了过来,里面是他们一位同事,昏迷了、浑身是血,看起来很可怜。
我问120上的工作人员,伍各在哪里,他们说还在后面。
我内心其实是庆幸的,不是伍各,那说明他的伤没这么重,或者根本就没有受伤,只是大家弄错了。
很快第二辆120到了,依然不是伍各,他们伍各还在乡政府。我顿时就慌了,我知道要是有抢救希望,这时肯定不该是在乡政府。
这时父亲的电话来了,他说,“女儿你要坚强,我正往你那赶”。挂掉电话,我知道出大事了,父亲从我们结婚到现在,到布拖只有两次。
我祈祷上天开恩,让我早点看到伍各,看到我的爱人,但道路太狭窄,我们的车不敢下去,下去了就不能掉头,还要把其他救援车堵住,我只能下车,站在路边,望着山坡下面的方向干着急。
地上新买的一双皮鞋,伍各一直舍不得穿
我也不知道等了好久,坡下最深处,老公单位接他回来的越野车出现了。
我的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
那是一辆孤零零的越野车,没有警车开道,没有救护车。
我的天塌了。
我哭着冲下山坡,这一次我才知道什么叫忘山跑死马,我跑了好久,却怎么也跑到车面前。
终于看到越野车了,车的后排完全放倒,他就那样一个人躺在那里,手脚都固定在担架上。我摸他的手,冰凉,我就哭,我说“老公你起来嘛,你平时不是最怕冷得嘛,你起来啊”。
不断有人来劝我,我就发气,我警告他们不要乱说,我相信过了明天,伍各就照常起来上班了。
越野车缓缓启动,我一直跪在丈夫旁边,握紧他的双手,那样他更温暖些。
看到丈夫身上的伤口,想到那是多痛,我又哭了起来。他是多怕痛的人啊,之前在家我给他挑手上的刺,他都说轻点轻点,前几天我给他挤脸上的痘痘,他还一直往旁边退。
车到县城,经过县公安局时,我推一推丈夫,“伍各你起来嘛,到你工作的地方了。”
“妈的,警察不骗人,骗的全是自家人。你快起来嘛,从结婚到现在,你只陪家人出去旅游过一次,女儿看到碧峰峡的熊猫沿途高兴得手舞足蹈,上次说去成都看极地海洋世界,车都到泥巴山了,你接到电话,下了高速调头就回,女儿至今在生气。”
泪送英雄
从公安局到殡仪馆,沿途站满民警,他们都在行礼,我的泪又来了,“伍各啊,你起来看一眼嘛,这些场景平时都只能在电视里头看得到嘛。”
我们的生活一直是聚少离多,都说分别是为了重逢,以前我在米易,他在布拖,现在我工作调到这边了,但却再也没有重逢了。
昨天我把伍各送回了昭觉老家,但回到布拖家中,我们都感觉他还在,儿子还一直眼巴巴望着门口,我告诉两个孩子,爸爸在外面出差,等你们长大了就能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