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作那天起,小说家李浩就一直在狂妄的自信和真切的怀疑中反复横跳。
他坦言做文字普及工作的作家很多,不缺他一个,他的作品是要“写给无限的少数”。
早在2007年,李浩凭借短篇小说《将军的部队》斩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并随之进入创作井喷期,陆续登上庄重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的颁奖台,还与作家路内、阿乙、张楚等,入选《人民文学》未来大家TOP20。入选标准之一,
是具有成为引领中国文学潮流的文学大家的潜质
。
但李浩也毫不避讳,他每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怀疑中度过的——怀疑自己匮乏特殊的艺术才能,怀疑自己的所有文字根本无用。这种怀疑,从写作伊始就未曾中断。
甚至,批评家在报纸上毫不留情地批他的作品“干涸无感,可以不看”,也有文学杂志编辑劝他“先不要写了”。
“焦虑,一日日地焦虑,那种焦虑几乎有种压垮的力量。”
博尔赫斯、加西亚·马尔克斯、米兰·昆德拉、卡夫卡……他毫不掩饰对这些外国作家的钟情,甚至在文本中,多次嵌入他们的身影。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将军的部队》,开头就有着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味道。
如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评价其小说“有精确的技术,还有狠忍阴鸷的力量”,《人民文学》未来大家TOP20评选时,也称“他获得了精进的文学姿态和出色的写作技巧”。
从一开始“匮乏艺术才能”,到现在拥有“精确的技术”,小说家李浩,是如何走出倍受质疑的至暗时刻,又有哪些扭转乾坤的写作秘诀呢?
大家好,我是李浩,是一名作家,也在大学教授《小说创作学》和《经典小说研究》。
在日常,我一向愚钝而木讷,而写作带给了我某种补偿。我希望写下命运,感吁,深思和追问,我也希望写下我的幸运和痛苦,爱与哀愁。
但刚开始写作时,其实并不顺利,我迷恋于场景、氛围、情绪营造,而故事的结构能力极弱,也匮乏核心感,我深深地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下去?
犹记得多年前,我在《漓江》发表了一篇小说,那一期小说的头题,是毕飞宇的《谁在深夜里说话》。
不久后,有位朋友翻阅报纸时看到我的名字,说:“李浩,有人评你的小说啦,快去看看吧!”
我兴奋地找来那期评论,其中谈到,毕飞宇的小说非常不错,而后一篇李浩的小说缺乏故事,干涸无感,意思不大,可以不看。
也差不多是那段时间,我去参加青创会,当时还是《漓江》杂志编辑的作家鬼子,在看了我的两篇小说后,很认真地劝我先不要写了,他说:
“现在大作家们不会和你谈小说的技艺,这是他们早就解决的问题,但叙事关、故事关,恰恰是你还没解决的。
你先不要写了,再写也是一个样,回去找你喜欢的、经典的小说来,把它们拆开,看它们是怎么完成的。
”
之后半年,我真的没有写任何一篇小说,天天做的就是去拆解我喜欢的小说,专注于它们的细节、高潮、叙事推进等方面的设计——
它写得好吗,好在哪里,有没有更好的可能?
它为何不能移动,我从不能移动中得到的技术经验是什么?
如果它可以移动并且移动后会效果更佳,那,我得到的启示又是什么?
我承认,
从文本内部出发,追问小说中的一切是如何被小说家写出来的,进而继续追问如果把同样的主题、内容交给我来处理,我应怎么办、可以怎么办
,这相当有难度。而且这个拆解过程,也会消耗比别人的阅读再多三五倍的时间。
但当我通过阅读揣摩大作家们在浑然天成处的文本技艺时,我的很多写作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回望那段日子,我诧异地发现,之前蹉跎的两三年,都没有这半年收获大。
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许多作家,甚至是其他领域的创作者,其实都在这么做
,只是可能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而已。
比如在八十年代,鲁院的一些学员会用卡夫卡的语调写一篇很卡夫卡的小说,用博尔赫斯的语调写一篇很博尔赫斯式的小说,用劳伦斯的方式,用普鲁特的方式……然后几个人交换着看,分析其中的得与失,像与不像。
这几个人当中,有的已经是相当显赫的大作家。当然,这种模仿与后来他们的写作完全不同,他们有意发展了自己的样子,但这种刻意的模仿训练对他们非常有益。他们可以通过这种笨拙的方式,学习语言和结构,学习贮藏在风格中的个人气息。
再比如我在鲁院上学期间,一位从事电影文学创作的同学说导演看电影时,也会拉片拆解,先按正常速度看一遍,了解故事,然后第二遍只看剪辑,第三遍专注于灯光,第四遍只关心音乐……
所以我常对初学者说,
“文章本天成”中那种随意和轻松的“天成”是有前提的,就是在写之前要“胸有成竹”,而在写作的最初阶段,拆解再临摹优秀的作品,就是必不可少的基础训练。
这就像练习书法、绘画,临摹是走向艺术的第一课,在临摹的过程中,还要努力地亦步亦趋,严格遵守,要学得像,最好能达到乱真。
小说创作亦是如此,先把故事的简单范式记下来,熟练掌握,把它打造成我们的容器,才有可能在这个容器里面,装入酒或者其它。
我曾在余华的小说中读到一种独特的句式结构,大约三年的时间我尽力地模仿他,然后又用三五年的时间将它融解掉。我在博尔赫斯那里,在纳博科夫那里,在里尔克、普拉斯或者拉什迪那里……
我承认自己不断地拿来,不断地尝试将它们融化在自己的血液之中让它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虽然有时做得并不好。
譬如我写下《丁西,和他的死亡》《邮差》,那种“卡夫卡式”的渗入是我不能抹去的部分。
这个不断“进入”再不断“摆脱”的过程还在进行中。如果我说这一过程完成了,那将意味着我的艺术生命已经死掉。我不甘心。
但遗憾的是,现在很多写作者似乎并没有拆解阅读的意识,写作技艺也没过关。
我之前做刊物编辑时,收过大量自然来稿,其中讲述的故事,如果是伟大的作家来写,我想将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但因为作者们缺乏必要的技艺,他经历中的所有波澜,都变得味同嚼蜡,最后这样的作品只能忍痛舍去。
所以,当南方周末邀请我来拆解20世纪的经典小说,剖析其中的写作技艺时,我欣然答应。
不仅是因为我受益于这种拆解式阅读,更重要的是,我还有一个固执的、坚定的理念:
那就是文学和一切艺术一样,都是可以教的,甚至是可以手把手地教的
,我希望更多人,能够掌握这套写作技艺。
这次除了我之外,还有5位活跃在当代文坛的作家们——
茅盾文学奖得主东西、
鲁迅文学奖得主胡学文、石一枫、蔡东,十月文学奖得主王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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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同大家一起阅读、拆解5本划时代的文学经典——
我想,跟着作家们阅读的一个好处是,
他们能带给我们更多的文学可能性:
他们知道想要完成这一情节的设置可有多少种方法,那些大作家们都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一种打开,让我们知道,原来完成这一个情节可以如此,还可以如此,如果我来写,我用哪一种方法可能更好,或者,我要创造一种新的方法,该从哪些地方下手。
在我的阅读和写作中,我一直从这样的比对中获益,我也愿意从经验和教训这两个方向分享,使大家尽可能避免我所犯的错误。
文学是一项在梦中的造山运动
,希望大家跟着课程,在将经典作品中的诸多优点为我所用之时,也能建造出一座属于自己的独特山峰。
后记
这几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同学催着我们研发《小说阅读写作实战营》。终于在去年,我们联合6位小说家花费半年时间打磨了出来。
1400+学员,跟随小说家们从写作视角出发,一起拆解经典小说中的写作技法,直呼
“以前看书只觉得好,现在能看出好在哪了”
。
训练营结束后,又有不少学员催我们开第2期,
今天我们终于来赴约啦!
我们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跟随6
位小说家一起“深入文学肌理,探寻创作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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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5本小说经典,从写作视角进入——
这5本书
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作家
:
卡夫卡在某种程度上“更变了整个文学的原有走向”,像米兰·昆德拉、奈保尔、马尔克斯、胡安·鲁尔福、博尔赫斯等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卡夫卡带来的惠泽。
而受卡夫卡影响的马尔克斯,更是影响了大半个中国文坛,不少名家作品里或多或少都能窥见些马尔克斯的影子。
村上春树更是说,如果没有与《了不起的盖茨比》相遇,自己写出来的小说会跟现在的作品完全不同。
从写作视角切入,你会发现自己阅读时,原来错过了这么多风景:
比如读《了不起的盖茨比》,我们可能记住了盖茨比出场时那饱含深意的笑。
但作家蔡东却会去
分析盖茨比是哪一章出场,又是如何出场的
,由此发现菲茨杰拉德几乎是用浸染的方式,设置“盖茨比是谁”的悬念,再一层一层铺垫,让盖茨比的出场不停延宕,渲染人物的传奇色彩。
再比如读《局外人》,我们都能读出默尔索是一个独特的人物,比如开头那句“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可以说是给人一种石破天惊的震撼。
但作家王威廉不会止步于此,他还去
分析加缪塑造的人物为何如此独特,再横向对比诸多经典小说,去探究要如何发明出像默尔索这样的独特人物。
类似这样的写作技巧分析,在课程中比比皆是。
6位老师一共准备了27节课,光讲稿就超过了14万字!
你不仅能听到不同类型的小说要怎么创作,比如
城市文学要怎么写?爱情小说要怎么写?
你还能学到同一技法不同大师的处理有何不同,比如
同样是写人物,菲茨杰拉德是如何塑造的,海明威、加缪和马尔克斯又分别是怎么塑造的。
如果你也想提升自己的阅读能力,习得大作家们的创作技法,诚挚邀请你加入《南方周末小说阅读写作实战营:小说家的黄金读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