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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懂了曹操他爷爷,也就读懂了东汉帝国为何会灭亡 | 读《三国志》02

短史记-腾讯新闻  · 公众号  ·  · 2018-11-21 09:10

正文

天冷霾重,且聊三国。未必能看清什么东西,旨在管窥那些些妄图遮蔽真相的小动作。


文 | 谌旭彬


曹操的祖父曹腾,据说特别地出淤泥而不染。


《后汉书.宦者列传》里是这样说的:


“(曹腾)奉事四帝,未尝有过。其所进达,皆海内名人,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谿典等。时蜀郡太守因计吏赂遗于腾,益州刺史种暠于斜谷关搜得其书,上奏太守,并以劾腾,请下廷尉案罪。帝曰:“书自外来,非腾之过。”遂寝暠奏。腾不为纤介,常称暠为能吏,时人嗟美之。”


大意是:曹腾侍奉四代皇帝,没出过纰漏。他举荐给朝廷的人才,都是虞放、边韶、张温这类海内知名的人物。有一次,蜀郡太守派人持信拿钱贿赂曹腾,信落在益州刺史种暠手里,种暠上奏弹劾,要求将曹腾下狱治罪。皇帝说:信自外头送来,不是曹腾的错。不理会弹劾。曹腾也不记恨,常常赞扬种暠是个称职的好官。


真是个好宦官。


可是别忘了,他的养子曹嵩,可以拿出10亿钱 (汉代一亿等于十万) 来买太尉之职—— “灵帝时货赂中官及输西园钱一亿万,故位至太尉” (《后汉书.宦者列传》)


这么多钱, 当然不会是勤劳致富所得。


东汉中后期,宦官们普遍聚有巨额财富。这些财富,主要来自三大途径:


(1)皇权的赏赐。 比如,汉顺帝时,孙程等宦官共计获赏89200户;桓灵之际,单超、侯览等“五侯”“十常侍”,共计至少获赏17万余户。


(2)掌控朝廷人事升迁大权,进而权力寻租。 张让等宦官在灵帝的授意下,以三公九卿为商品,西园公开卖官鬻爵,是其中的典型案例。


(3)亲友子弟安插于州郡,直接自民间汲取利益。 比如,宦官侯览的兄长侯参,做益州刺史的时候,“ 民有丰富者,辄诬以大逆,皆诛灭之,没入财物,前后累亿计 ”,当地谁家有钱,就找谁家的麻烦,吞并他的财富。


曹腾的巨额财富,也是这么来的。


皇权的赏赐自不必说,曹腾拥戴汉桓帝即位,有“定策之功”。权力寻租一节,传记里说得委婉,其实也不难理解, 若非察举征辟的升迁路径已操控于宦官之手, 虞放、边韶、张温 这些士人, 是断不会自贬身份由曹腾帮他们“进达”;蜀郡太守给曹腾送钱,自然也是因为知道给曹腾送钱管用。 曹腾之兄曹褒官至颍川太守,侄子曹炽做过侍中,另一个侄子曹鼎在河间相任上被人弹劾“臧罪千万”,则是安插亲友子弟于州郡掠夺民脂民膏的实证。


包括曹腾在内的宦官们如此发迹,不可避免地要在东汉帝国统治团内部,掀起一场 “互相杀全家” 的残酷比赛。


这场残酷比赛的具体发生逻辑如下:


在帝制时代,与利益分配直接相关、最重要的权力,莫过于人事权。 东汉建国,以察举、征辟取士,人事权本由皇权和世家大族共享;大体的操作流程,是后者举荐、前者盖章。


但在秦制之下,皇权与世家大族之间,存在着天然的信任隔阂,后者的组织化与社会动员能力,素来被视为对皇权的一种威胁;世家大族对朝廷人事权的分享,又进一步扩张了他们的势力,尤其为皇权所难容。故而,自汉和帝时代起,皇权即致力于利用外戚和宦官,来制约世家大族,重点就是瓜分他们的人事权。比如,在窦太后时代,窦氏外戚及其党徒遍布州郡,征辟察举都得走窦氏的门路。


然而,对秦制而言,外戚也是有缺陷的。为尽可能长久地维持自己的权势,外戚们经常游走于皇权和世家大族之间,既充当“皇权的代理人”,又操弄经学结交世家大族 (比如梁冀结交袁氏、窦武熟习经学) ,两端渔利。倘若遭逢幼主,他们甚至会成为皇权的心腹大患。


剩下来最可信的,自然就只剩下舍皇权无处依附的宦官了。


在皇权的支持下,宦官于汉顺帝时代正式取得察举之权。不过,当时的宦官羽翼未丰,直接与世家大族争夺人事权者,仍是以梁冀为首的外戚。比如,河南尹田歆曾对外甥王谌感叹,自己手里有六个举荐孝廉的名额,“多得贵戚书命,不宜相违”,打算把五个名额都用来应付“贵戚”的请托,只留下一个名额,“自用一名士以报国家”,用来举荐一个真正的名士。


到了桓帝、灵帝时代,宦官们在人事权的争夺中获得了优势地位,许多原本围绕在世家大族周围的士人,转而选择投靠宦官以谋取仕途上的机会。这对世家大族的政治利益,造成了巨大的实质性打击(门人的萧条),也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经济利益(子弟出仕州郡变得困难,需要向宦官行贿)。


双方的矛盾,遂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演变成了一场 “互相杀全家” 的残酷竞赛。


宦官们如何追杀代表了世家大族利益的士人,有“党锢之祸”四字留存于史册,已无须浪费笔墨介绍。惟士人群体对宦官集团的杀戮,颇有略作介绍的必要。且以两次“党锢之祸”的导火索为例,对当年这场政治利益斗争的残酷程度,略作管窥。


第一次之党锢之祸的导火索,是士人领袖、河南尹李膺拷杀张成之子。这个张成是玩算命的,“以方伎交通宦官”,他的弟子弹劾过李膺,说他们结党诽谤朝廷。


据《后汉书》记载,李膺杀张成之子的始末如下:


“河内张成善说风角,推占当赦,遂教子杀人。李膺为河南尹,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案杀之。”


大意是:张成善于算卦,算出朝廷即将颁布大赦之令,于是让儿子出去杀人。李膺作为当方官,抓了张成之子。随后朝廷果有大赦。李膺气愤不过,无视赦令,坚持杀了张成之子。


这段记载,显然是有问题的。朝廷政令,岂能靠算卦预知?装神弄鬼骗人也就罢了,哪有神棍自己也信的道理?父子间的“算卦杀人”密谋,李膺一个外人又怎会知晓?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张成之子杀人,李膺把他抓了,不久朝廷大赦,李膺于是疑心张成通过与宦官的关系早就知道了会有大赦,才让儿子去杀人。但这种疑心没有证据 (虽然有可能是事实) ,李膺又绝对不想放过政敌,于是就杜撰了“算卦杀人”的荒唐说辞。


在赤裸裸的政治利益面前,讲究证据这类最朴素的断狱原则,已经不重要了。宦官集团如此,士人群体也是如此。


第二次之党锢之祸的导火索,是士人张俭诛杀了宦官侯览的母亲及其全家。


据《后汉书.张俭传》的记载,张俭与侯览结怨,是因为他上奏举报侯览母子的罪行,请朝廷诛杀他们,但奏章不幸被侯览看到并扣押了下来—— “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所为不轨。俭举劾览及其母罪恶,请诛之。览遏绝章表,并不得通,由是结仇。”


如果仅看《张俭传》的记载,会很容易得出张俭按程序办事,进而与宦官交恶遭其迫害的印象。但同书《苑康传》里还有一段记载——“是时,山阳张俭杀常侍侯览母,案其宗党宾客,或有迸匿太山界者”——意即,尽管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张俭还是自作主张,杀了侯览之母,且对侯览全族(宗党宾客)进行了肃清,以致于有人不得不逃入泰山深处。另一位士人代表、泰山太守苑康,则积极响应张俭,将逃入泰山的侯览余党“皆收捕无遗脱”。


类似的杀戮故事,于同时代的知名士人传记中随处可见。比如,黄浮做东海相,对宦官徐璜之兄的家属,“无少长皆考之”,不分男女老幼全抓起来审讯拷打;荀昱荀昙兄弟做地方官,辖区内与宦官有关联者,“纤罪必诛”,稍有犯法,必予诛杀;史弼做平原相,侯览派某太学生带诏命来征召其为孝廉,“弼即箠杀赍书者”,将该太学生用竹条活活打死。王宏做弘农太守,辖区内与宦官有交往的官员,“虽二千石亦考杀之,凡二十人”;……


介绍以上内容,并不是为了证明“士人群体也不是好人,宦官集团其实也挺冤的”。站在普通民众的立场,当时的士人群体也罢,宦官集团也好,都是以剥夺汲取为能事的统治集团的一份子,实在无所谓谁好谁坏。如宦官张让当年嘲讽士人群体时所言的那般:


“卿言省内秽浊,公卿以下,忠清者为谁?”


廓清了上述利益逻辑,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汉末诛杀宦官最积极者,乃是家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才”的袁绍、袁术兄弟。


宦官崛起,原本由世家大族形成的“学阀”,遂丧失了察举选拔官员的人事权。这对他们百年来所营造的“门生故吏之恩私”、“门当户对之联姻”,实在是一种极其沉重的打击。若不能从宦官手中夺回人事选拔权,则所谓的“门生故吏”,在袁氏家族找不到出处,必四散另作他谋;利益纽带既断,所谓“四世三公”也将化为泡影。有道德为外衣,有利益为驱动,袁绍兄弟自应冲在诛杀宦官的最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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