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古典学研究

《古典学研究》专致于研究、解读古典文明传世经典，旨在促进我国学界对中西方历代经典的再认识，臻进中西方的古典文明互鉴，力求贯通文史哲和古典语文学，研究并诠释古代中国、古希腊罗马、欧洲近代的经典文本，乃至古希伯来和阿拉伯文明的传世经典。

维兰德的古希腊拟剧《赫拉克勒斯的抉择》首次汉译

古典学研究 · 公众号 · · 2024-03-11 08:30

正文

▲ 乔治·弗雷德里希·享德尔清唱套曲：《赫拉克勒斯的选择》（1751）

编者按

本文刊于《古典学研究》创刊号（2023年第1期），［德国］克里斯托夫·维兰德（Christoph M. Wieland）撰，温玉伟译，注释从略。

译按

如今的德语文学史更看重维兰德（1733―1813）的小说家身份，他在戏剧方面的名声远不及歌德、席勒，更不用说莱辛。1934年，“中德文化协会”在维兰德诞辰两百年之际推出《魏兰之介绍》，也侧重其小说家之名。其实，维兰德在戏曲方面的影响与其他几位文学巨擘相比不遑多让，他首次系统译介莎士比亚作品（1762-1766，共译出 22 部）就是例子，当时德意志各地上演莎士比亚戏剧，多以维兰德的译作为蓝本。

▲ 维兰德（ Christoph M. Wieland ，1733-1813）

维兰德还是古希腊文学迷，翻译过路吉阿诺斯、阿里斯托芬和色诺芬的作品，他的古希腊文学拟作更是脍炙人口，两部以古希腊文史为题的长篇小说《阿伽通的故事》（1794）以及《阿里斯提波和他的几个同时代人》（1801）直接介入当时的古今之争。

《阿尔刻斯提》（1773）和《赫拉克勒斯的抉择》（1773）是维兰德的古希腊拟剧的代表作，前者还是德语文学史上首部谱曲的严肃歌剧，两者均作于维兰德供职魏玛宫廷时期。《阿尔刻斯提》是为孀居多年的魏玛公爵夫人贺寿而作，借以褒扬公爵夫人对国家的奉献以及对二位王子的训导。同年9月，王子十七岁生日之际，《赫拉克勒斯的抉择》在魏玛宫廷上演。维兰德希望通过写作古希腊拟剧，激励魏玛公国君主葆有古典的政治美德。

▲ 《赫拉克勒斯的抉择》，庞培·巴托尼绘，1748年

赫拉克勒斯的抉择是非常著名的古希腊政治美德传说，自口传进入笔传后，历经数百年不衰——从雅典时期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2.1）到罗马帝国初期金嘴狄翁（40-120）的《论王政》。让今天的我们多少会感到诧异的是，在近代欧洲的王政时期，这个故事仍然是政治美德教育的范本：皮坎德为德意志的萨克森选帝侯王储创作拟剧《十字路口的赫拉克勒斯》，巴赫（1685-1750）为之谱曲，亨德尔（1685-1759）则写过音乐剧《赫拉勒克斯的抉择》。维兰德很可能熟悉这些作品，他的拟作同样寄托了通过戏剧施行道德政治教化的期许，如他在自己主编的《德意志信使》第一辑（1773）中所说：

戏剧艺术和表演艺术在古代希腊是一种政治机制，而在我们的时代，通过欧洲较为开明的国度里最卓越的人们相互间竞争性的努力，它们已经成为一种对臣民的感官和风俗施加有益影响的道德机制，从而成为智慧的统治者手中最为行之有效的一种工具，用以教化臣民的理智和心灵。

这两部古希腊拟剧演出后取得了成功，其影响超出了小小的魏玛公国，在德意志多个邦国反复上演。然而，魏玛宫廷在1774年遭遇了一场大火，这让他逐渐远离戏剧，转向小说创作和古希腊作品的翻译。维兰德作有《论几部名为〈阿尔刻斯提〉的古德意志歌唱剧》（1773）和《试论德意志歌唱剧》（1775）两篇歌剧理论文章，译文将另行刊出。

为萨克森-魏玛及艾森纳赫太子十七岁生日而作，

1773年9月3日上演于宫廷剧院

人物

赫拉克勒斯

阿蕾特［美德］

卡吉亚［情欲］

场景

森林。情节从傍晚开始，日落后不久结束。

赫拉克勒斯 独自一人

噢，请将我接纳，沉寂的大地！亲切的荫影，请将我笼罩！我在这里又可以自由呼吸，感受存在的价值，又成为了自己！

难道我得承受爱神的镣铐？愚蠢将我拖附在她常胜的战车？难道我要成为懦弱的奴隶？以上天起誓，不！我感到心脏在胸膛搏动！我感到……

噢！天神，能允许我在这无人聆听的林苑向你们打探一个秘密？我在神圣灵魂深处所听到的声音是谁的？抑或，我以为听到的只是在自欺，只是虚幻的妄想？我是谁？——我胸中的这团火焰，对行动的迫不及待，每条血管的脉搏（而其他的则在颤抖），还有比起解释更易感受的东西，我要如何称谓这使我不同于其他尘世之子的东西？

是什么令我俯视他们的嬉戏，令我冷静和无动于衷地俯视他们忧愁、计划、欢欣、烦恼整个循环，就像人们审视一群竞相摘取一枚苹果的孩童。我是谁？难道是半神，是半神赋予了我生命？这个伟大的念头令我心潮澎湃！我敢于做此想法而不颤抖！是的！这不是妄想，我感受得到，我感受得到，这是诸神的血液，是它令我的血脉贲张！噢，不朽的你，是你赋予我生命，你为何对我遮遮掩掩？请显现吧！请教导你的儿子如何迈向奥林波斯！请教导他如何配得上作为你的儿子！

不过，倘若我要求的太多？倘若自欺、狂妄灵魂将渴望的事物当作预感？阿尔熙德，你？你的痴人说梦，你在梦想神性？噢！消失在羞愧中，深深堕入泥土中吧！——你呦，刚刚那面颊绯红、未完全逃脱自然造化玩弄的小家伙，那位姑娘，还令你神魂颠倒呢！

噢！当你带着常春藤花环，身居卡吕冬儿女之首，从长满葡萄的山丘，下降到阿刻罗俄斯的桃金娘花荫下，我的恶灵将我引到你面前。噢，德伊阿妮拉！从那时起，无论我逃到哪里，都会遇到你。任何高尚的决心里都有你的影子！即使在梦里你也将我追循！我看到了你——如赫柏那样青春，如阿罗拉那样光彩夺目，如阿佛洛狄忒那样散发着性感，当浪潮将她从帕福斯托向岸边——我看到了你，遗忘了从基塞龙山洞中缪斯神子如蜜般的口中流入我灵魂的教诲！呜呼！遗忘向阿蕾特女神许诺的所有誓言，每当颂赞英雄时，我那青春的面颊变得通红！

噢，会魔法的人呦，请离开我的灵魂！我不再想承受你的镣铐。它们只是玫瑰做成的，我多么轻易就可将其破碎！不要再有你的形象——心灵的神祇用他最尖锐的箭镞将它刻在这个心胸！只不过，我想将它撕破，抑或逃亡没有人迹的地方，以便向世人永远地将我和我的耻辱埋藏！

不幸的人呦！我的话语令我自己的耳朵愤怒，这是我吗？噢！我自己仍然迷惑不解！多么伟大！多么渺小！现在，鼓起勇气，抵抗所有的怪物，现在，不对任何媚眼低头！现在，被阿蕾特女神高贵的美好充满，被她的神性充满，我的强大难道不足以去做出高贵的行动，做出牺牲？

但是很快，自欺的小伙子，很快，轻浮可鄙的女神卡吉亚，就会将你吸引到魔幻的蔷薇丛中，在她的怀中入眠！你将从她的眼中吮吸甜蜜的毒液。于是，就像从忘川饮啜的灵魂，你会忘记你是谁，和应该成为怎样的人！

我难道要成为如此卑劣的人？太过懦弱！配不上你的美德，阿尔克墨涅！将你们的教诲抛掷脑后，我童年的导师呦！不，让今天成为我誓言的见证。你，奥林波斯山上洞悉一切的眼睛，噢，还有你，瑞亚，诸神与有朽者的母亲！请做我的见证……

舞台变为浪漫的乐园，女神卡吉亚出现在赫拉克勒斯面前，她以符合自己性格的姿势躺在软床上，散发着魅力。

诸神！我看到了什么！

我在哪里？难道在做白日梦？

卡吉亚

诸神之子，欢迎你来到欢乐的国度！擦亮你的眼睛！

噢，来呀，来！不要再令你的冠冕躲避快乐的怀抱！我们在这里生活，远离尘世的混乱，过着天上诸神欢快的生活。星辰向我们闪耀，只要欢快，只要喜乐！

阿尔熙德，你要逃离世界？在享乐的年龄你却要遁入荒凉的森林躲避它？你自言自语，感到惊讶，陷入沉思，疑惑不解，究竟应该踏上哪条道路。看看这位女友，她心甘情愿，为了诸神的幸福，给你指点迷津。

▲ 卡吉亚女神像

赫拉克勒斯

噢，女神，因为你如此这般显了真身，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卡吉亚

友人都称我为欢乐。但是用天上的话来讲，我名为极乐。因为，即便诸神也只是通过我来享受他们永远无忧的欢快生活。我是奥林波斯和地上欢乐的母亲。我的仆从是欧佛洛绪涅，是美慧女神。你所喜欢的缪斯们，也是我的侍女。

整个寰宇向我的友人致以喜乐。阳光只把他们照耀，爱神宠爱的花朵只给他们芬芳，大地的琼浆只在他们的水晶杯中源源不断，月华只向他们照出通往阿弗洛狄特休憩的蔷薇小径。只有他们，他们在享受生活，将生活的忧愁付诸笑谈，而且，如宁芙怀中馥郁的蔷薇，他们在喜乐的怀抱中呼吸欢乐的生活气息。噢，你这诸神的宠爱，你还在犹豫？还在疑惑？欢乐织就的生活对你一点儿也没有魅力？

赫拉克勒斯

女神，请告诉我，你的友人享受到的是什么？也请告诉我，他们做什么？他们为何配享如此美妙的馈赠？

卡吉亚

配享？请更恰当地思考献身于我的智慧者的幸福。朋友，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享受，安祥地除了享受就是甜蜜的享受！无需劳作地享受，完全沉浸在感情中，感官迷醉，游荡在情欲的海洋。奥林波斯山上的居住者就如此生活，占据我的人都这样生活，我只称这样的生活为生活！以赫柏的玉液琼浆发誓，以缪斯们的情歌发誓，你们的自我欺骗，你们的烦恼，被迷惑的凡人呦，都是诸神的笑料。

青年人，你这星辰所喜爱的，噢，不要与自己的欲望角力！幸福的人呦，来我的怀抱，做个神仙！

赫拉克勒斯

全能的诸神！奇异的魅惑也可以背着我们的意愿，对灵魂施加暴力？诱骗者，我从你甜蜜的语气中感受到太多、太多情欲的魔力！我要与你作对——我感到，我应该这样做——我，我要把你追随！

舞台的背景敞开，一片荒地，陡峭的道路通向一座高山的山顶，阿蕾特女神的神庙在月桂苑中闪闪发光。当赫拉克勒斯正要说“我跟随你”时，阿蕾特女神出现。

阿蕾特

噢，赫拉克勒斯，稍等！看看是谁向你伸出双手！

▲ 阿蕾特女神像

赫拉克勒斯

这是怎样的声音！噢，是你，我灵魂的女神，是你！是的，整个景象，充满高贵魅力的威严，你发出的奇幻力量，将我踌躇不定、精疲力竭的灵魂抓住，为它注入新的勇气，女神，这一切都预示着你！你是阿蕾特，是我所爱的，是我正在背弃的！

阿蕾特

噢，赫拉克勒斯，你的心——即便我不再注视你的眼睛，但你的心灵认得我，你的女友，你家族的女友！从教育过你的智者的口中听到过我，我将你心中神圣的灵魂高贵感觉激起。看吧，我降临了，出现在你眼前。这个伟大的日子要成为你整个一生的决断！

卡吉亚

阿尔熙德，时间宝贵！你想让时间流逝？这样卖弄辞藻是浪费韶光，它未曾享受便流逝，一去不复返！

阿蕾特

赫拉克勒斯，真理无需假以任何辩术。它本身就令人愉悦，令人感动，它本身的魅力就令人倾倒。我降临并非为了向你提供不劳而获的生活，毫无荣光的幸福，以及受之有愧的喜乐。对我而言，父辈的自然秩序才是神圣。诸神不曾赠予有朽者任何不费辛劳的善。大地会拱手向你送赠它的财富？你必须垦殖！你的祖国应对你嘉奖？你必须为它的幸福而劳作！要让人们向人民和后世传唱你的大名？在世界去争取你的荣耀！做个为人类行善的人，为了他们而活，而挥汗，而流血！你没有为之付出的人们，怎会对你表示敬意？诸神自己之所以香火鼎盛，难道不是通过他们为尘世所行的善举？

卡吉亚

你听到了吧！这个扫兴者向你提供的，是劳作、辛劳、危险、伤疤以及死亡！你得为他人、为忘恩负义的人而活，不是为了自己！辛劳一生，有一天，你的墓碑向后世子孙的好奇心透露：这里躺着一个愚人，他本可以生着，但是为了在别的愚人嘴里获得无法察觉的存在，而死去，即便他再也不愿这样做！

真是可敬的回报！是你为他们奉献一切所得到的。年轻的朋友，我向你售出的恩惠价可不高噢。就在安祥的柔软怀抱中享受生活吧！别人要为了你的享乐而流汗！繁忙的整个世界要为你的欢乐而服务，要尽力抢先满足你的愿望！

阿蕾特

愚人，停止夸耀你的无耻！不要再用你欺人的塞壬之歌将毫无经验的灵魂拖向你的深渊！谁不认识你？你要迷惑认识你的人？你用诸神的喜乐吹擂，不懂欢乐的你，难道与地上的牲畜分享？你既无法发自内心地懂得真理，也不懂得无辜灵魂甜蜜的安宁，灵魂与自身和整个自然和谐相处。你的胸怀从未感受过同情、神圣的祖国之爱以及人类之爱的温暖，怜悯的虔敬泪水从未从你的脸颊流下，你却大谈诸神的喜乐？你的耳朵是否曾经从一切悦耳的声音中听到过最甜美、最配得上的颂扬？你说说，你的双眼何时享受过他人的双眼所能看到的至美和你的善举？即便你给予的唯一欢乐，你何曾诚恳地赠予而不败坏兴致？你的色欲何曾期待过自然的呼吁——而且它何曾听从过警告？你在欲望的迷狂中何曾在意过神圣的法则？

不过，你很快就会受到惩处。你自己蠢行的儿女便是报复你恶行的复仇女神！你内心中滋长着的毒药将耗尽生命的源泉，早衰的岁月凋零在你的面颊。迟钝但动情地受到痛苦的惩罚，受到过去和未来的折磨，你将忍捱惨淡的生活，任何憧憬、任何令人感到慰藉的行善想法都无法承受它。不幸的人呦！布满你的道路的玫瑰将对你有何裨益？它舒缓的斜坡虽然穿过花丛，但是却引向必然的败坏！我的道路虽然坎坷和陡峭，它令懦夫胆寒，但是，看吧，诸神之子，它通往何处！

在我引领的道路上将布满荆棘，充满险阻，正午的炎热吸榨着你的鲜血：当你精疲力竭时，你的眼神浑浊，嘴唇干渴，但放眼却望不到爽快的荫凉，找不到一处泉眼。放心吧！我会降临到你身旁，助你在每一次战斗中胜利！你会以新的勇气奋起，峰顶近了，你攀登到了顶端！不朽的欢乐在那里招手，一切皆是乐土！

赫拉克勒斯

噢，女神！请解开我心头的迷惑！两个灵魂——我确确感受到！——两个灵魂在我胸中交战。只要你在演说，较善的灵魂便胜出！只是那位施魔法的女郎用她的媚眼再将我顾盼，我便感到另外的灵魂在每条血管中灼烧，它悖逆我的意愿将我投向她的怀抱。

阿蕾特

神子，你不脸红吗！为自己，为赋予你生命的人感到脸红吧！你所说的较善的灵魂便是你自己！它是你真实的自己！你要敢于欲求，胜利就属于你！

卡吉亚

阿尔熙德，你转过了身？你害怕我的眼神？你太不了解我！我出于好意，给你宠爱还有你的德伊阿妮拉。你竟将这些抛弃！你难道认为，我得花很久时间，方可找到因这二者而感戴我的人吗？

赫拉克勒斯

你？——德伊阿妮拉？——我？——噢，女神呦！

卡吉亚

是的，你将从我手中拥抱你的德伊阿妮拉，我最靓丽的女儿，我在蔷薇上将她为你抚养大——可是，你却将她抛弃！

赫拉克勒斯

噢，德伊阿妮拉！是你？我得放弃你？狠心的女神阿蕾特，你竟然如此要求？

阿蕾特

阿尔熙德，你不忠于诸神的召唤，难道在放弃她之前，你要放弃荣耀、美德以及不朽？你还要摇摆不定？

▲ 赫拉克勒斯在美德与情欲女神之间

本杰明·韦斯特绘，1596年

赫拉克勒斯、卡吉亚、阿蕾特

赫拉克勒斯 朝着阿蕾特

噢！请怜悯我的痛苦！内心的不安撕裂着我的心！

卡吉亚

爱的幸福在我的怀抱向你招手。她妩媚的眼神向你秋波频送，你难道要溜走？

阿蕾特

请想想！你在逃离真正的幸福！

赫拉克勒斯

在我灵魂中没有为二者留下余地？

阿蕾特

抛弃虚幻的梦！醒醒，做出抉择！

赫拉克勒斯

噢，女神，我钟情于你，还有德伊阿妮拉……

赫拉克勒斯 与 卡吉亚 同时

我（你）难道决心失去你们（她）？

赫拉克勒斯 单独

我心里难道没有为二者留下余地？

阿蕾特

抛弃虚幻的梦！

赫拉克勒斯

还有什么痛苦似我的这般痛苦？内心的不安撕裂着我的心。

阿蕾特 与 卡吉亚 同时

难道你要丢弃诸神的美德幸福（爱的甜蜜幸福）？噢，回来，请返回来！

赫拉克勒斯

噢，出于怜悯……

赫拉克勒斯 与 阿蕾特 及 卡吉亚 同时

只要片刻！（噢，回来，请返回来！）

赫拉克勒斯

只要片刻！

卡吉亚

爱的幸福在我的怀抱向你招手，而你却逃避？

阿蕾特

诸神的幸福向你招手，而你却丢弃？

卡吉亚

俊美的青年，可能吗？你的心难道在我和这个冰冷美人之间会有疑虑？

阿蕾特

阿尔熙德，阿蕾特不会容忍竞争者！在她和敌人之间摇摆的人，已经放弃她。有朝一日当廉耻和后悔将你从梦中叫醒，赫拉克勒斯，那就想想我为你所做的！现在除了为你感到遗憾和离开你，我无能为力！

赫拉克勒斯

女神，你，我将失去你吗！那不如夺去我的一切，有朽的人所能丧失的一切。我所爱的一切，是生命本身！——如果没有你，它会是什么？不幸啊！我怎能抛弃你？噢，阿蕾特女神！我对你的爱超过一切，请原谅，原谅我感官的迷醉！不要离开我！——噢，阿蕾特女神，赫拉克勒斯在你的膝前用他整个生命担保！看吧，他准备着为你奉献一切，为你去做一切，为你受苦，狂热地追随你直至死亡！

阿蕾特

站起来吧，我的孩子！这样你才配得上你的出身和我的希望！赫拉克勒斯，你的一生将充满荣耀，在终点等待你的奖励很大！

赫拉克勒斯

魅惑的人儿，我现在要放弃你和你所有的馈赠，为了上天和阿蕾特，我将自己献身于她。为她活一日也胜过充满你的欢乐的永恒。

卡吉亚怏怏不乐地退下，试图以讪笑和鄙夷的目光掩盖自己的不快。

阿蕾特

阿尔熙德，请相信我，即便放弃她，快乐也不会远离你，这是有头脑的人可以毫不害羞地想到的。自然的欢愉，味道醇美，唯有智慧之人懂得欣赏。他在路过时把它爱惜地享受，就如浪游者在途中把蔷薇采摘。真正幸福的源泉只存在于你自己的心胸，在外间寻觅只是徒劳。赫拉克勒斯，要知道，你身上有朽的只是永恒事物的外壳。诸神的欢乐只有神配得上！是的，神，在你心胸燃烧的这团火便是神！从天而降，只为了善举被遣往人间，一旦你的神圣使命完成，便会重返，在高高的天界闪耀光辉！

阿尔熙德！看看头顶主宰万物的他们，他们为什么配得上被人敬奉？他们与你一样，曾经以世人的形象活着，但不是为自己而活，他们仅仅为了服务大地而活着！是他们通过缪斯技艺的魔力，使蛮人远离森林，通过法度驯服他们的野性，重塑他们的形象，教会他们仰望自然的父亲！他们的事功是，与自然之父养育的成群的技艺女神结合的金色和平，用丰饶之角带来的富足，以及一切装点生活、使生活高贵和充满幸福的事物！他们曾是人民的守护者、教师、牧人，如今在诸神的歌队中闪耀夺目，看到他们曾经的善举而幸福不已！

赫拉克勒斯

女神，引导我，引导我走上这条英雄们曾踏上的道路吧！我们还迟疑什么？这条道路会令懦夫胆寒，它会布满荆棘，充满险阻，每走一步都会有妖怪向我冲来！没有险阻，没有敌人能将我吓到，我要把你追随！

▲ 赫拉克勒斯像

赫拉克勒斯、阿蕾特

赫拉克勒斯

你在我心中激起的火焰威力无比，噢，阿蕾特，你毫无掩饰地将你向我展示！

阿蕾特

你还是个孩子时我已将你拣选，阿尔熙德，你的使命就是，成为阿蕾特的英雄，人类的欢乐！

赫拉克勒斯

维兰德的古希腊拟剧《赫拉克勒斯的抉择》首次汉译

正文

▲ 乔治·弗雷德里希·享德尔清唱套曲：《赫拉克勒斯的选择》（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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