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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毓海: 文学是软实力,不能没实力,还软

底线思维  · 公众号  · 政治  · 2017-05-26 10:55

正文

现在一些文学讨论会意义不大,一群人互相吹捧。中国当代文学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乏理念,理念都没有,那不就是“作文”吗?你那个语言的艺术不就是贫嘴吗?有人说:你们过去读的那些文学作品,不足以构成支撑一个国家的精神资源,轻易地就把一些文学经验、经典作品给否定了。这是文学教育的问题,现在的大学推行人文教育,通识教育,但唯独缺乏的是我们中国自己历史的经典化过程。 此文系韩毓海教授在一次作品研讨会上的发言。

很抱歉,我很少参加文学的会了。因为我不知道,如今开文学的会,该怎么说话。

我参加过几次文学会,但大多是亲友会。第一次参加的是朋友孩子的新书发布会,是当亲友团,很受“教育”,那个“文学形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没见过的,是一个大型的发布会,作者坐在中间,我作为“亲友”很荣幸地坐在了一位大作家旁边,真觉得挺受宠若惊的。

这个形式跟上世纪八十年代很不一样,像是明星制。我想,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明星,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价值标准,现在的年轻人很不容易,我不能用自己的价值标准强加给年轻人,在那样的场合,即使有点不同意见,但说让大家扫兴的话,那是很无礼的。

虽然不写评论了,但一些优秀作家的作品,我也看。最近迟子建的《群山之巅》我就看了。我自己也曾经算是文人圈子里的人,我自己是有很大缺点的,刚才福民说文人传统,我看还真值得反思一下,我自己生活脱离群众,理论脱离实际,多少年不改。多少年都保持这么一个“文人传统”,一点不动摇,也真是不简单。

刚才云雷讲新社会主义是吧,更准确地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时代。我们现在是一个时代结束了,但是新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或者正在开始,这是全世界的问题,不单是中国的问题,包括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她也表达了类似的想法,我觉得那种心态就是“改革没开盼改革,改革来了骂改革”。

历史上的改革都是倒逼出来的,是面对巨大的危机,怎样把危机转化为契机的问题,是在不断克服各种艰难险阻的过程中,逐步摸索出一条道路的问题,不是谁事先想好了一个完美方案,照着做就行了。

今天,我们面对的环境变了,许多新的问题、挑战暴露出来,而新的东西,只能是在解决这些问题、回应这些挑战的实践中找出来,它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现在有各种各样的新式说法和新式理论,但新说法和新理论,这不是拿在手里好看的,不是搬来开会用的,而是要能够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是从实践里来的。

现在很多人搞文化研究,搞后现代、后殖民。我很年轻的时候就看法农的《全世界受苦的人》和《黑皮肤白面具》,今天这个书都没有了。什么香港人就要做高等华人,什么台湾民主大陆专制等,这些都是法农曾经阐述、批判过的东西,比今天后现代、后殖民揭示得更为深刻,但可惜的是,连这样的理论都少见了。

法农《黑皮肤,白面具》(图/新浪博客)

福民对“文人传统”的批评是对的,这个“文人传统”的一个突出缺点,就是脱离“全世界受苦的人”,鲁迅说,毛主席也说,要对受苦人有感情,陕北话里面“受苦”的意思就是“劳动”,所以,受苦人就是劳动的人,要对劳动人民有感情,这是非常重要的。

我有时候开文学的会,会感觉都没说到点上去。大家谁写得好,谁写得不好?怎样才叫写得好,怎样又叫写得不好呢?

你要以卖得好为标准,那很多中学生的作文卖得好,因为现在少年儿童是很大的阅读群体,少儿是个极大的市场——我们很多作家其实不是作家,而是“作文家”,我自己充其量也是这样的少儿作文家。这总算是一个标准吧。还有各种各样的“纯文学”,比如说文学就是语言的艺术,是说话的艺术,这当然没有错的,但是,语言是社会交往的产物,语言交往中存在的问题,是社会交往问题的体现,如果回避社会问题,回避社会关系、社会交往,那你这个语言的艺术,就是贫嘴了。这是一个小圈子。

有人说,我是写人性的,大家都是人嘛,文学超越价值观。这话不对,人里面起码有好有坏,王二小是好人,杀了王二小的日本鬼子是坏人,这是起码的标准,如果连这个标准都没有了,都和谐掉了,那长此以往,在社会上,就是坏人得势,好人倒霉,日本鬼子再来了,也就没有王二小了,我们都是顺民了。讲百家争鸣,不是没有是非,讲各抒己见,不是允许贫嘴瞎掰,把歪理当真理。

有人说,我就是要优雅,就是要脱离理念。

有理念就叫不好?刚才冯敏主编说到托尔斯泰,说岁数大了以后,就会看《安娜·卡列尼娜》中列文那条线索,因为没有那个,就没有托尔斯泰了,这很对。梵高立志生活在农民中间,一心一意画农民,你看那《吃土豆的人》,都是理念。有理念怎么就不对了?

梵高《吃土豆的人》(图/ARTDEN)

我看有些文学会议讨论的事没什么意义,因为它讨论的事,与真事距离太远了,一群人互相吹吹拍拍,钱钟书先生说是莫名其妙的话、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会。一个圈子,形成了利益,就更不好了。

刚才谁说一个小说有很多理念,那就不成;这个小说没有理念,它就成。理念都没有,那不就是“作文”吗?你那个语言的艺术不就是贫嘴吗?我觉得我们整个文学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理念,我们正处在重大的历史变革当中,中国的政治经济乃至各个领域都在发生重大变化,文学怎么能不变化呢?

中国当代文学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乏理念,缺乏来自中国实践的鲜活的理念。你去写反腐,公务员看了都嗤之以鼻——公务员的生活就是成天开会?瞎掰。

上世纪八十年代理论和创作互动的时候,作家和批评家可以对话,那是因为大家都有思想,有理念,这些思想、这些理念,尽管幼稚,但大家都关心中国,关心中国的发展,这是一致的。今天我们多少批评家,他们在那里骂张承志,可是,他的思想能力能赶上张承志吗?你根本不知道张承志写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跟他对话?

张承志不管怎么样,他这个人不关心他自己,他关心中国,关心世界。“踏着贫瘠的土地登上长城,远方一条大河蜿蜒流过,这是你和我的故乡,清贫的中国”。这是境界啊!五四以来,我们形成了中西文明比较的框架,这是一个很片面的意识形态,由于这种意识形态的束缚,就很少注意在中西之间还有伊斯兰文明,这个文明不但在我们外部,也深入到我们内部,是我们中华文明的一个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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