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迪逊·康诺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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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一小步,是内心的一大步,” Naomi 医生这样告诉我,“我们只是做一点小事,就能改变人们的生活。”
但是现在,我没法忽略这种改变。自从我去了她开在帕丁顿的诊所之后,每一次经过镜子前,我的眼睛都会立马瞄到我前额的那条皱纹。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把它从我的脸上消除。至少现在是这样的。还有从鼻子两侧延伸到嘴角的法令纹。还有下颔的一丁点下垂 —— 一点点填充物就可以恢复青春,简单极了。
我就是这样想的,通过不断的平整和填充来让我的脸更加光滑,更加接近完美。不过,当我咨询悉尼最受欢迎的整容医生,她会怎么处理我这张多少钱也换不来的脸时,我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
Naomi 医生在检查作者面部
“你这张脸的上面三分之一真的漂亮极了,” Naomi 医生一边说,一边用食指压着我的发际线,拇指按着我的眉毛,“但是,如果额头更圆润一点就更好看了,现在太直了。你的太阳穴有点凹,要是能够再饱满一点,你的眉形也会好看很多。”
在 Naomi 医生那豪华纯白的办公室里,我躺在一张洁白无瑕的豪华躺椅上,她告诉我她正在把我的脸分成不同区域,然后用她身为医生的精准目光来检查每个部位。“你的三庭很美,” 她说,“在对称性方面,你在这里就不够完美……但是很上镜。”
我的脸上吊着一种特殊的灯,拍出来的效果照可以直接用来发 Instagram,Naomi 医生的十六万多粉丝都在期待她的更新。办公室外面是一间等待室,看起来像杂志里的样板间,其他女性就在那里等着看医生。对,大部分都是女性,她们的脸比我一年的租金还值钱。
这些就是 Naomi 医生的 “洋娃娃”—— 把自己的脸拱手送上、让她用双手施加魔法的病人。她们能让你瞬间意识到自己每一寸不完美的地方。
她们毫无瑕疵,这简直没道理,仿佛在音乐节现场嗨了三天还能光彩照人。我几乎可以确定,当我第一次浑身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还差点迟到地出现在她的曼斯诊所(Manse Clinic)时,前台肯定以为我找错了地方。
这些玩偶都是 Naomi 医生发在 Instagram 上的主角,她们疗程的每一步都露骨乃至血淋淋地被记录在社交媒体上。大部分人很年轻,但 Naomi 说这不能反映她客户群的全貌。整容诊所里,年长和年轻病人存在着真真切切的代沟。“年轻人完全不会觉得害臊,” 她解释道,“我总会收到这样的评论,‘你应该放四十多岁中年客户的照片……’ 但我也得得到客户同意才行。”
“往下走,” Naomi 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从太阳穴往下移动,“我更喜欢两边的脸颊线条清晰一点……你的双颊已经很漂亮了,但我觉得还可以在这里连起来。”
她往上画了一条连向耳朵的线。我用自己的手指感受了一下,觉得我的颧骨仿佛正在消失,所以好奇如果她把这里 “连起来” 的话会不会真的变得更好看。
Naomi 医生的手在下巴停住了。“我喜欢你下颔的宽度,现在很可爱,” 她说,“但是,你的下三庭可能是问题最多的地方。” 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薄嘴唇,下颔下垂,还有不对称的酒窝。我简直一团糟,被基因害惨了。
Naomi 医生亲切地看着我,她带着一个粉色的猫咪口罩。让我惊奇的是,她不希望我拍她摘下口罩的样子。我忍不住好奇,她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的 “下三庭问题很多”,也忍不住想象,她能够瞬间诊断脸上每一寸的不完美,包括她自己的脸,拥有这样的一种能力是什么感受。
不过,既然都坐在了 Naomi 的办公室里,这就说明我的下半张脸还有救,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还能逆天改命。那么医生,这该怎么治呢?“肉毒杆菌。” 她这样说,仿佛在陈述事实,然后在房间另一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支注射器,拆掉无菌包装,然后把针头凑近了我的脸。
我讨厌针头,简直算得上痛恨。我问 Naomi 会不会痛,尤其是那支用来注射嘴唇的,看起来会疼死人。她只是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停下了动作。“是这样的,跟那些女孩拍视频最好的地方在于,她们都一心一意要变美。所以有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 她解释道,“抹上麻醉的药膏后,我们会给她们吸一点笑气 —— 我们也应该给你来一点!”
或许是她有着让人平静的能力,也或许是由于我半信半疑地吸了一大口从 “笑气” 机器里喷出来的氧化二氮,总之我躺在 Naomi 的椅子里,直到她打完针,我都没有退缩一分一毫。
我很讨厌那些几可乱真的伤口特效,还有那些人们干了之后显然会受伤的糗事视频, 但是,我想我会很享受地去看 Naomi 医生给病人那已经很柔软的双唇来一针,把嘴唇填充到无法想象的丰盈程度。
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切看起来非常真实。Naomi 医生给客户带来了成为 “洋娃娃” 的机会,大家都不用再忍受与生俱来的那张脸,而完美也成了可标价的商品。
Naomi 说,我的疗程价格大概是六百美元 —— 当然,还有一位诊所里的医生给了建议供我参考。光是第一次出现在 Naomi 的办公室,进行第一次会诊,就得花去五百美元了。前提是你得预约得上。她告诉我,现在预约需要提前的时间已经长达三个月,仿佛悉尼的富人都争着要成为她创造的娃娃。
“如果要我选择动两个地方的话,我会在这里和这里分别打一点肉毒杆菌。完美,” Naomi 医生一边告诉我,一边把针头移向我的额头和鱼尾纹,“你看起来会更精神、利落,不再一脸疲态。”
我很惊讶。我这辈子喝了很多酒,经常忘了涂防晒,竟然只需要动这点地方。噢,不对,她还没说完。“把这些褶子填充掉就会很好了,” Naomi 继续说,手指往脸颊动了动,“填充一下这里也很好,还有这块地方……把下巴也填充一下好了。”
Naomi 告诉我,肉毒杆菌依然是人们来到曼斯诊所的首选。但是填充物 —— 一般是透明质酸 —— 也越来越流行,可以让皮肤更饱满光滑,还可以填补凹陷的痘疤。她说,最大的变动是下巴溶脂,直到今年初才进入澳洲市场。
“丰唇的数量暴增,” 她补充道,“很多人都要做丰唇,我每天都要给很多客户做。”
跟 Naomi 医生对话的感受是,整容的确是她无时无刻不离身的事业。她连仅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 Instagram 上,发很多名人的照片,检查衰老迹象,分析 Kylie Jenner 和 Bella Jenner 的照片,尝试破解其他整容医师给她们动过的刀。
她自从医学院毕业以来就在干这行。“我不知道该怎么从事医药行业,因为其他的我都不喜欢。并没有一个分给非外科手术美容的行业,而我不想做手术,” 她解释道,“我当时是个住院实习医生,试了一次肉毒杆菌……然后我想,好吧,这就是我的事业了。”
Naomi 医生停在曼斯诊所外的车“Cos MD”
但是,社会上还有很多并非认真对待整容行业的所谓 “整容医生”。Naomi 认为这种现状需要改变,并举了今年的 Jean Huang 整容致死案为例。Huang 接受了不具备澳洲行医资格的中国女医生 Jie Shao 进行的隆胸手术,就此香消玉殒。
“我们这一行非常缺乏监管……总之就是太乱了,” Naomi 医生表示,“一个问题在于,医师不需要亲自出现在注射填充物的诊所,所以病人都没法核实谁是自己的主治医师……这是我们想要改变的地方。”
Huang 的死讯传出后,Naomi 医生希望政府能够取缔一些自称为 “整容医师” 的人,勒令他们去拿个医学学位,就像她一样。现在希望还是有的,澳洲医疗协会正在考虑只给拥有整容外科从医资格的职业人士冠上这个头衔。
严峻的现状或许会迫使曼斯诊所以外的其他从业者认真对待 Naomi 医生的建议以及这一行需要的技能。毕竟,有些人只会一味否定,觉得 Naomi 医生只是在纵容女性的虚荣心,宣称她在 Instagram 上的名气有辱医生之名。
结束跟 Naomi 医生的预约之后,我打了辆车离开曼斯诊所,那个司机就一脸鄙视,甚至觉得有必要狠狠批评我这样去看整容医师的客户。“那些女人的嘴唇都是假的,都不知道自己难看极了吗?”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我,问道。
后来,他承认自己给老婆的四十岁生日送了一个隆胸手术。“其实真的不一样,” 他坚持说道,“(但)她真的很想要,那没办法,我可不是在抱怨啊!”
我想,如果是 Naomi 医生,大概会直接一笑了之。她在 Instagram 发的每张病人照片都会引发热议,这就证明她能够看出这一行的滑稽之处。但是,她也就此建立了一个小帝国,而且可能还在不断开疆扩土。现在,澳洲人每年已经会在整容手术花上大约十亿美元。从人均来看,我们比美国人还夸张。
“我很幸运,我的生活中没那么多反对整容的人,” Naomi 医生坐在办公桌前对我说,身边全是病人送她的礼物,“但还是有人持否定态度的。”
“曾经有个心理学家来找我,提到了一个我一直不愿意聊的话题,” 她摆弄着一盒饼干,饼干的形状做得就像打肉毒杆菌的注射器,“(她说)她听到有些圈内的同事瞧不起寻求整容的病人,会说,‘哎,他们就是太自卑了。’ 口口声声,仿佛这就是事实。其实这无关自尊,他们只是想变得更美。”
// 编辑:邢逸帆
// 翻译:Jo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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