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壹刀】25年前，那个春天的故事

1992年1月  深圳

改革开放处于低谷……

吴松营，时任深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1992年元旦，上级交给他一个任务，作为一场活动的全程记录人。

陈开枝，时任广东省委副秘书长。1992年元旦，陈开枝到佛山的南海检查工作，忽然接到当时的广东省委书记谢非同志打来电话，讲了一句只有他听得懂的话：“我们盼望已久的老人家要来了，请你赶快回来研究一下总体安排和接待警卫工作。”

那份中央办公厅给广东省委的绝密电报，只有短短两行字：小平同志要到南方休息，请做好安全接待工作。

小平同志多年已有一个习惯，就是到上海休息，上海早做好他休息的整套准备，一切摆设都按照他平常的生活习惯。突然改变多年来的习惯，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并不寻常。这个不寻常马上被负责接待的陈开枝等同志捕捉到了，但究竟有多么不寻常，以及这次南方之行，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深远意义，是他们当时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

1992年1月19日上午9时，88岁的老人乘专列驰骋2441公里后，抵达深圳。在女儿邓榕的记忆里，父亲甚至已经不能在摇晃的车厢里散步。但在深圳和珠海的11天里，老人几乎是不知疲倦地参观考察。

在来之前，他曾立下这样的规矩，不开会、不陪餐、不题词，不见记者、不照相、不报道，以一个普通党员身份来广东。或许正因为“普通党员”之行，老人心情放松，一改平时的沉默寡言，一路上时有深刻、风趣的点评。

谈及改革开放，他没有用很长的篇幅、很高深的理论来论证，而是说：“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

让很多人印象深刻的是，在珠海拱北，小平同志指着车窗外一座旧建筑询问是什么，得知那是清朝海关遗址后，表情凝重：“贫穷落后是要挨打的啊！”

邓小平再次敦促干部们大胆工作，努力试验。他重复了他在各地说过的话：坚持改革开放；保持一个精干的政府；培养年轻人；少说多做。

小平一再强调“发展才是硬道理”；他说，市场多一点还是计划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他说，社会主义的本质在于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他说，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他说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

南方谈话言简意赅，明确回答了长期困扰当时中国人思想的许多重大认识问题。由于当时国内外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发生，“左倾”思想在中国社会抬头，报纸、广播、电视重提阶级斗争，国家和民族都站在十字路口上。南方谈话是把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推向新阶段的又一个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宣言书。它的意义之重大，无论怎么评价都不过分，这是邓小平留给国家和民族的又一份极其宝贵的政治遗产。

“南方谈话”打破了人们的思想禁锢，和对改革开放的疑虑。一个极为关键却尚待解决的问题终于由邓小平一言九鼎地说清楚——计划多一些或市场多一些，都是经济运行层面的机制与手段组合问题，而不是多少年争议不休的根本制度问题。资本主义也要有计划，社会主义也要搞市场，中国把国情与人类文明发展的大潮流一并考虑，必须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目标模式，以求进而实现和平发展中现代化的伟大民族复兴。

这一轮“思想解放”对中国经济和国家发展带来的成绩迅速反映在各种数字指标上。

1992年国内生产总值（GDP）由1991年的1.96万亿人民币上升到2.40万亿人民币，突破了2万亿大关。人均GDP也从上一年度的1691元人上升到2043元。经济增速，也从过去几年的个位数增长，一举进入两位数增长。让世界刮目相看。

更重要的是在1992年之后的20多年时间里，中国一直的经济增速一直保持在10%上下。其中，增速最大的是1993年的13.4%。

老百姓生活上的改变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在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初，人们深刻感受到整个社会的不富裕，不要说彩电，不少农村地区连黑白电视机都没普及，洗衣机更是只有少数城市富裕家庭才有能力添置。但后来随着经济发展的高速增长，中国家庭中的新玩意儿越来越多，跟上了时代的潮流。

1992年还火了一个词，“下海”。仅仅那一年，辞官下海者多达12万人，投身商海的人超过1000万人。

中国军队在1992年之后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

1985年小平同志领导的百万裁军。从这次裁军开始，解放军改变过去依靠人数优势、进行大规模地面作战的思路，开始走上精兵之路。但是，即便迈上精兵之路，中国当时仍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发展自己的军事力量。

1991年海湾战争，美军使用卫星制导的武器向伊拉克展开军事进攻，拉开了精确打击的时代。中国虽然只是这场战争的“看客”，但这种作战模式对我们冲击非常大，我们的领导人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人质疑解放军战斗力不高，但是军队没钱，所以装备受影响；有人质疑解放军人员素质不高，还是因为军队没钱，所以招不来人才、留不住人才。

金一南将军说，回想当年，邓小平同志有个愿望，就是等国民生产总值到10000亿美元时，能够拿出100亿美元来投入国防，提升军队的战斗力。这个愿望早就实现了。今天中国军队的实力足以让世界侧目。

今年是小平同志逝世20周年。从1977年复出直到他1997年去世，长寿的邓小平又陪伴中国走了20年，这堪称是上苍赐予中国人民的20年。如果没有邓小平，今天的中国或许不曾经历解放思想和改革开放的深刻洗礼，或许因为改革开放的失控，国家已经走向四分五裂。

社会主义的历史显示，突破性的改革容易演变成政治失守，而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遭到西方严厉制裁时，国家又很容易走向与西方的敌对，并因此放弃改革。但是所有这些暗礁险滩，邓小平都带领中国这艘巨轮避免了。

如今，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经济大国。2016年，中国经济总量达到74.4万亿人民币，是1992年的31倍。2016年人均GDP达到5.6万人民币，而广东省的人均GDP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3倍。

25年前，小平说，如果从建国起，用一百年时间把我国建设成中等水平的发达国家，那就很了不起！从现在起到下世纪中叶，将是很要紧的时期，我们要埋头苦干。我们肩膀上的担子重，责任大！”当下在“矛盾凸显隐患迭加”的纠结与迷茫中，在“惟改革创新者胜”的新时代召唤中，中国尤其需要重拾小平南巡时锐意改革的闯劲、思想解放的激情。

我们现在身处的中国面临着与毛泽东和邓小平时代不同的新局面和新课题，但是走中国自己的路，过去六十几年的经验至今影响、激励着我们。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把西方的政治理论也中国化，这是最大的解放思想。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帮着我们不断验算现实政策的正确性。我们如今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格局，无论中国历史还是世界历史，都在改变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