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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画中静待千年”,终于等到你

瞭望智库  · 公众号  · 政治  · 2024-10-15 11:30

正文

国庆期间,随着电影《只此青绿》的上映,中式美学再次引发热潮。“焚香点茶,挂画插花”、三白妆、珍珠妆以及篆刻、织绢、磨石、制笔、淬墨等,无一不在展示中国传统文化之美。

往前回溯,这个超级IP已经走过3年的光阴。自2021年8月20日在国家大剧院首演、2022年选段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已在全国巡演600余场,甚至走出国门,惊艳了世界。

此次,舞蹈诗剧的原班编、导、演团队带来的电影《只此青绿》保留了原版剧目的精髓,讲述了当代文物研究者跨越九百年时空,见证希孟创作《千里江山图》的历程。电影由舞坛“双子星”周莉亚和韩真共同执导,张翰(饰演希孟)、孟庆旸(饰演“青绿”)、谢素豪(饰演展卷人)领衔主演。

新的形式带来新的故事。最近,库叔采访了电影《只此青绿》的主创团队,与他们聊聊《千里江山图》中隐藏的秘密,如何从中汲取灵感和营养,以及打破舞台的第四面墙后,他们遇到了哪些困难?

【欢迎库友们在评论区分享自己的感受,我们将选取点赞排名前10(数量超过30)的评论,送上电影《只此青绿》的周边。】

文 | 谢芳 瞭望智库

本文为瞭望智库原创文章,如需转载请在文前注明来源瞭望智库(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则将严格追究法律责任。


1

18岁少年的传说


公元1113年,宋徽宗得到一幅画,全长11.9米,以一幅完整的绢幅表现千里江山壮阔之景——山峰层峦叠嶂,奔腾起伏,江水烟波浩渺,平远无尽。山水间还有屋舍村落、桥梁渡口、寺观塔刹、楼阁亭榭等,伴随着人物在其间行旅、幽居、捕鱼、观瀑……是为《千里江山图》。

《千里江山图》局部。图 | 故宫博物院

不久,这幅画被徽宗赏赐给他的艺术知音——权臣蔡京,随后展开了近千年的流浪,最终在1953年被珍藏于故宫博物院。在这幅留有众多名家、帝王题跋、印章的传世名画上,并无作者的落款或印迹,仅有蔡京的题跋中提到了他:

“政和三年闰四月一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陈丹青曾感慨:“他正好十八岁。长几岁、小几岁,不会有《千里江山图》……这个少年仿佛就是为了《千里江山图》而生,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就悄然离去,留下后人对他的唏嘘留恋。”

“少年人,你曾去往何处,见过何人”,带着疑问,一位当代文物研究者(影片中的展卷人)在《千里江山图》即将展出之际潜心钻研,走入了天才少年希孟的内心,也见证了传世名作的诞生,电影《只此青绿》的故事就此展开。

通过“问篆、初见、唱丝、听雨、寻石、习笔、青绿、淬墨、苦思和入画”十个篇章,电影复现了希孟的一生。在结尾处,希孟入画,与他笔下的“青绿”共舞,描绘出一幅连绵起伏、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希孟入画作画,张翰又如何成为“希孟”呢?他从自身寻找能量,也从《千里江山图》中汲取灵感。

“最开心的一点,就是我跟他的经历和对艺术的追求太像了。”张翰回忆自己11岁考上北京舞蹈学院附中,有最好的老师和同窗,练习了上千次上万次的踢腿、压腿,终于站在舞台中央。千年前,15岁的希孟也进入画院学习绘画,也有最好的老师和嬉笑打闹的同窗,他的每一个笔法可能也练习了成千上万次,最终呈现在每一个水波纹里和每一座山川上。

而画中各式各样的山峦、河流、树木,甚至人物衣服上的褶皱,都能让张翰灵感迸发。

他眯起眼睛笑着回想,“我买了两卷1:1的《千里江山图》,一卷贵的一卷便宜的。贵一点的就珍藏起来,便宜一点的就每天下了排练回宿舍拿出来看,边看边拿一根笔描摹,想象这幅画是我自己画的。这对我演绎希孟的帮助非常大,毕竟画是‘我’自己画出来的。”

一同入画的,还有饰演“展卷人”的谢素豪。不同于希孟之于张翰,谢素豪的情感、灵感来源,是千千万万的文博人。

最初,谢素豪担心自己缺乏对传统文化知识的了解,身上缺乏书卷气。他的“补课”方式是看书,看传统文化节目,找专业老师学习,以求真正进入展卷人的角色。

在故宫博物院,他听书画部研究馆员王中旭讲解古人如何展卷,如何欣赏画;在文物修复处,他听研究员们讲数月、数年如一日地修复文物的故事,感受专注的力量。

“文博人是传统文化的传承者,我需要向这些老师们致敬。”

当谢素豪站在摄像机面前,文博人与希孟,通过一幅画相见。正如同名片尾曲所唱“少年提笔,落款无名绘天地,莫愁无知己,当我见画便见你”。

2

天地众人共绘


如果说,希孟和展卷人需要入画,电影的另一位主角“青绿”,则本就在画中。

孟庆旸饰演的“青绿”,不是某个具体的人物,而是一个从山水中凝练出来的写意形象。王中旭曾经讲述过给《千里江山图》拍照的场景:当光线渐暗,画上的青绿色就会散发出宝石般的光芒。光芒来自矿物质颜料石青和石绿,“青绿”由此诞生。

要演绎一个没有先例可借鉴的角色,孟庆旸的“学习资料”更多一些。“演绎传统文化作品需要知识和底蕴,如果内心没有这些,光靠眼神和形态是传递不出来的。”

除了《千里江山图》,她还学习了北宋时期的人物画像,观摩女子的体态、神态,并从众多古诗词中,感悟角色的内心状态。

比如,“青绿”站立不动时,心里想的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呈现出的是冷冽克制的神态,“青绿”独步时,则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强大气势。这些想象,最终化为电影中的静待、望月、垂思、独步、险峰、卧石等一系列舞蹈动作,展现出千里江山的气魄和古韵。

导演韩真也表示,“青绿”需要抛却女性舞蹈的柔美,拥有更大气的,更端庄的,如同古代文人傲骨气质的风格。

宋式美学的静谧、雅致之美,寄托在“青绿”的身上,有赖于希孟的天才笔触,而它流传千年依旧绚烂,则离不开一群人。

其实,在“只此青绿”这个IP创立之初,主创团队就在思考:《千里江山图》究竟出自谁手?千年前,它一定是出自希孟之手,但千年后,我们还能看到这幅画,就不仅仅是因为希孟了。

导演周莉亚曾介绍她们做过的功课:“绢保八百、纸保千年”,《千里江山图》历经千年未破,有赖于当时的制绢工艺;它的颜色青绿如初,是因为当时顶级的矿石才会用来作画;为了防虫蛀,《千里江山图》的墨里加了桐油……

这些,在电影中化作五位工匠的故事。

篆刻人在方寸间细腻运刀,为希孟刻了一枚名章,惟愿“为你留下存在过的印记”,但希孟并没有将名章印在画作之上,为《千里江山图》“无名无款”的美丽传说埋下伏笔;

“春蚕之丝,寸锦寸金”,织绢人心血织就北宋上等宫绢,留给希孟;

“少一步,无千年之石;多一杵,无千年之色”,磨石人跋山涉水,只为寻找一块做颜料的珍贵矿石,再将其研磨成粉,成就流传千年的青绿之色;

“龙麝黄金皆不贵,墨工汗水是精魄”,制墨人以掌中墨色,将松之傲骨、墨之坚真、匠人之嘱托予以希孟;

“制笔半生”,制笔人将心愿凝聚在小小的笔尖之上,让其随希孟而行。

正所谓,“千里江山一画,天地众人共绘”。工匠们的技艺也传承至今,成为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3

云游千里江山


工匠们的无言付出,造就了希孟笔下的传世画作。庄子有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电影《只此青绿》延续舞蹈诗剧的风格,全片不讲一句台词,只通过舞蹈和音乐来推进剧情。

而从舞蹈诗剧到电影,摄影机打破了舞台第四面墙,以更自由的视角、更绚丽的光影、更丰富的想象力展现《千里江山图》。

电影《只此青绿》尝试还原《千里江山图》的局部景象。

这对导演和演员,都是巨大挑战。

导演韩真感慨,舞台演出时,观众离台上的演员最近也有七至十米,但在电影镜头中,观众距离演员可能都不到一尺,她们需要不断了解和学习如何在电影中呈现舞者和舞蹈。

导演周莉亚补充道,舞剧和电影运用的语言也大不一样,舞剧更多依靠的是空间逻辑,电影镜头则需要加入主观逻辑。舞台与镜头之间的虚实转换是一大难点。

不过,叙事媒介的改变,也让人物更加立体、清晰。两位导演介绍,电影镜头不仅强化了希孟这个人物的情感脉络以及背后的故事性,也让五位工匠的角色更丰富了。谢素豪则觉得,电影把他在舞台上的想象照进了现实。通过实景拍摄,他实现了真正的云游《千里江山图》,许多场景也更细腻地走进了他的心里。这种内化的感受,会反哺到他新的舞台表演中。

没有一个舞剧导演可以拒绝大银幕的辐射范围,也没有一位舞蹈演员可以拒绝把自己的形象留在大银幕的机会,即便这背后挑战重重。

谈及挑战,三位演员不约而同地表示,缺乏电影表演经验。

舞台演出是只此一次的现场艺术,电影则需要无数次、多角度的拍摄,留存最佳视觉效果。这要求舞蹈演员,时刻保持充沛的精神、充沛的体力和充沛的情感。

“不同于其他有文戏的电影,我们的舞剧电影每一条都有肢体动作。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有时候拍半个小时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张翰说道。一场“入画”戏,他跳了20遍;一支雨中舞,他拍了10个小时。用他的话说,经验不足,就只能“拼命”。这种“拼命”,孟庆旸和谢素豪也经历过。

他们的愿望,是让无声的古画变得更有感染力,让文物活起来;是让更多文博人被看到;是通过电影,让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观众,都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

影片结尾处,展卷人问希孟:“如果知道十八岁便是终点,你还会为这卷丹青,燃尽生命吗?”影片外,张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回答,何以为惧。

至此,少年梦想之美、匠心精魂之美、文物传承之美、传统文化之美,都映衬在千年未变的一轮明月之下。

拓展阅读

舞剧“破圈”的全新可能

“无名无款,只此一卷,青绿千载,山河无垠。”改编自同名舞蹈诗剧,由舞台原班编、导、演阵容与电影人合作推出的电影《只此青绿》于10月1日上映以来,吸引众多观众观影。

摄影机打破镜框式舞台的第四面墙,以更自由的视角、更绚丽的光影带观众云游《千里江山图》。在不同艺术形式的同题创作过程中,《只此青绿》探索着舞台表演艺术“破圈”的全新可能。

文 | 丁贵梓
本文转载自《中国文化报》,原文首发于2024年10月8日。

电影《只此青绿》剧照。出品方供图

融合创新

用影像还原宋式美学


“抢到1排1”,是流行于剧场观众中的一句话,意指买到前排中轴的好位置,能近距离、全方位欣赏戏剧作品。“电影《只此青绿》带给所有观众的观演感受都是1排1。”电影《只此青绿》导演韩真说。

电影《只此青绿》的出现打破了剧场观演的距离限制和视角差异,但表现形式的转变只是第一步,要做好这份同题创作的试卷,《只此青绿》还要在叙事调整、空间利用等方面下足功夫。

舞剧电影的本质仍是电影,追求电影叙事是电影《只此青绿》创作的题中之义。与舞蹈诗剧的精髓一致,电影叙事围绕作画与守画的千年历程展开,以画中主色调青绿为视觉线索,生动展现《千里江山图》千年不褪的色彩、无数劳动者的匠心创造,以及一代代文物工作者的接续守护,共同演绎了一幅极具中国美学理念的画卷。

电影《只此青绿》更通过电影艺术的独特手法,将舞台艺术中承载的宋式美学进一步放大。在置景、美术和演员造型方面,电影《只此青绿》沿用了舞蹈诗剧的精华,并继续深入挖掘宋式美学。韩真说:“利用电影的构图优势、特写镜头和细节呈现,能够清晰地展现‘宋代四雅’等细节,唤起观众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共鸣。”

除却叙事,空间利用也是舞台表演艺术在走向大银幕的过程中需要充分考量的因素。当单一的舞台空间扩展为假定空间和真实空间,影像语言的虚与实借助更丰富的视觉意象来完成故事建构。

“舞台上有些空间是留给观众想象的,有些是意象的,有些是无法延伸和表达的。而在电影中,这些元素都得到了具象化的呈现。”电影《只此青绿》导演周莉亚说,拍摄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要打破舞台空间调度和画面铺展的固有思维,要重新适应电影的拍摄方式。这要求导演不仅要具备舞台表演艺术素养,还要具备电影艺术的敏锐度和创造力。

比如,在舞蹈诗剧中,淬墨后展卷人看到希孟的画面,是通过空间转换来表现的。但在电影中,观众可以清晰地看到展卷人推开一扇门,跑进希孟的书房。这种具象化的呈现方式,足以让观众更深入理解角色情感和故事发展。再如,希孟在山河之间起舞的场景,在舞蹈诗剧中是通过舞蹈动作来想象的,在电影中则通过快速剪切和实景拍摄来实现。

在拍摄过程中,演员们也学到了很多新的技能。希孟饰演者张翰认为,舞剧表演和银幕表演有很大的区别,演员需要在巡演的过程中不断寻找最适合的表现方式。青绿饰演者孟庆旸表示,在镜头前表演需要更加细腻和真实,眼神中要流露出真情实感。展卷人饰演者谢素豪则认为,电影拍摄让他们更加深入地理解了角色的灵魂,也让他们对舞台表演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感受。

多元合作
以艺术之真拥抱市场

近年来,备受欢迎的舞台作品走上银幕成为舞剧“破圈”的新趋势。相较传统剧场,电影这种艺术载体拥有更多传播渠道和更广泛的受众群体,也更易开拓下沉市场。部分剧目还会让电影版和舞剧版同期上演,在不同受众群体中起到了一定的双向引流效果。

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自2021年8月首演以来,线下演出已达600余场。扎实的舞台经验,是《只此青绿》探索与其他艺术形式融合的基础。主创团队认为,在竞争激烈的“国庆档期”中,电影《只此青绿》的竞争力在于其“无声胜有声”的力量。

张翰说:“在快节奏的社会中,人们需要一种能够让自己静下来、放松下来的方式。而电影《只此青绿》正好提供了这样一种方式,让观众在欣赏舞蹈艺术的同时,感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和内涵。”孟庆旸说:“我们希望通过纯粹的初心和艺术的本真,去呈现《千里江山图》的美好。”谢素豪说:“通过肢体和表演的结合,让观众共情并感受故事情感,我相信这种表现方式能吸引更多观众的目光。”

将《只此青绿》搬上大银幕,关系着两个行业、两波受众之间的互动。相较此前国内同类电影制作以演出院团为主导的模式,电影《只此青绿》采取了“演出院团+专业电影发行公司”的模式,由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有限公司领衔出品,在保障作品艺术性的同时,以影视专业视角为市场扩展注入活力。

作为中影“国庆档期”重点项目之一,跨界后的电影《只此青绿》采取了与电影行业相符的宣传模式,比如,提早一个半月推出预告片预热、演员提前两周在各地进行路演等。在收缩舞台表演艺术与电影艺术的鸿沟、弥补舞台作品在电影发行渠道上的短板等方面,电影《只此青绿》作出了有益尝试。

任何一门艺术的创作理念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其赓续发展必然要和其他艺术门类借鉴融合、触类旁通。在尊重艺术本体、遵照艺术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只此青绿》与电影艺术的跨界融合,实现了以传统文化为根、以艺术表达为体、以影像技术为翼。这次融合不仅让更多观众了解到舞台表演艺术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为电影市场带来了新的活力和机遇。当舞台表演艺术与电影艺术实现双向反哺,舞剧“破圈”将不是昙花一现的泡沫,而会更加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