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睡前愿望互助活动，要从聊闲这个词说起，我不久前从东北的朋友那里第一次听到，觉得这个词儿接地气又带点戏谑，很有趣。暗中感叹东北人的词库真丰富，然后留意「聊闲」这个词的用法。
「哎呀，Cece我最近都不知道干什么好，每晚都跟n个人聊闲，怎么办啊！」
慢慢从这样的句子里，我琢磨出最适合聊闲的时间，莫过于入夜后临睡前，对象一般都是生人。
想到大家都是空虚之人，白天为了工作出卖灵魂，一到晚上就开始扪心自问一遍遍寻求真我，不免唏嘘，既然青春留不住，不如一起聊聊闲。于是想到组织那些睡前能量有余的人，在微信群里办了两场「睡前愿望互助」的活动。
有人许愿想听别人用方言说：你一定会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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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愿望这个词有印象，是从活动圈突然冒出很多愿望清单以后，这是不是也算一种流行呢？，我惊讶的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热心的人，站出来帮别人实现愿望，不过当时也没想太多，拿来主义直接用了「向人许愿」的形式。
有人许愿想听别人吃「脆生」的东西，于是当天晚上群里就咔嚓咔嚓，噼里啪啦热闹了好久。很多人提前去超市买了吃的，嗑瓜子，嚼黄瓜，干脆面，吃什么的都有，许愿人说感觉跟过年似的。大家还顺道了解了很多神奇的零食品种。比如 「蟹黄味瓜子仁」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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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活动以后，我觉得愿望这个词是有光环的：再无聊再小的事，只要在前面冠以愿望两字，做起来就有滋味得多。
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歌？
生日许愿都是自己许给自己，不让旁人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道理。反正这次睡愿活动是鼓励大家许愿给别人听的，本质是戳中了很多人这样的一种心理：谁能为我做点什么，谁能上心地听我说点话啊。微信群环境下许出的愿望不会有太大动作，做什么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这字。
想听人唱歌一直是比较热门的愿望，记得有个年轻姑娘想听鹿先生的《春风十里》，刚好第一场的成员都没怎么听过，大家就努力地学，语音直接唱给她，糟糕的声效，跑掉的，打不准拍子的，各种情况都有，但那晚印象很深，大家很尽兴。到了第二场，另一个姑娘想听《南山南》，我以为应该会有大合唱的效果吧。结果不少成员都发了自己在“唱吧”录制的歌曲，有了伴奏，有了自拍，但感觉却没那么兴奋了，也许是“为别人而唱”的感觉在唱吧的环境下被削弱了。
一个姑娘的睡愿是想听人唱春风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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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新裤子有一句歌词：你最热爱的歌曲，其实他们都是在哄你，他们并不是为你唱，只是希望你伤心。听了好几年，时至今日才隐约觉得有些听懂了。「为」这个词好像真的有点重要。
对着别人许愿，你得拿出点撒娇的本领
其实谁的期待与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听歌的人，大可以自己戴上耳机找陈奕迅原声带刷上一整夜，巴巴地跑来一个陌生人的微信群，跟五音不全的素人许愿，很有可能让自己陷入无人搭理的窘境。琢磨那些人报名参加「睡前愿望」活动的原因，除了是真的闲以外，我猜可能它像极了小时候不睡觉，跟父母讨价还价的情形吧。想要什么，熊孩子们都会在睡前一次抖明白。得到许诺，撒娇成功后，立马窜进被窝，嘴角带笑睡死过去。这种被满足的愉悦和被关注的安全感比安眠药管用吧。
这么说来，向别人许愿还真有点像撒娇，一直觉得撒娇女人最好命是个挺了不起的洞察，向别人许愿撒个娇，给陌生人一些机会「为」你做点小事，既升华了别人又开怀了自己。
筛选愿望的过程也很像在筛出会撒娇的人，不过许愿人当面撒娇，如果无人响应多少还是会有点尴尬吧。所以我安排了指定愿望@所有人的环节，其实是发起人在做神助攻这样。如此一来，一个絮絮叨叨秉持人类之爱的主持人，才变得不那么讨厌。他一方面起到了缓冲的作用，一方面也是提醒大家别忘了有言在先的入群互助公约。每天指定一个愿望，有点像号召大家「做任务」，一开始只是无奈之举，我有点排斥，但回头去看，「任务感」其实有效地掩盖了撒娇带来的矫情和尴尬，被证实是符合微信陌生群聊环境的玩法。
明明是一个聊闲群，却充满了道德情操
愿望有一种魔力，你会因为自己随手为别人做的一件小事儿，顿时感觉自己还不赖。甚至有人会短暂地对这个感觉上瘾，第一期活动的成员报了第二期，不是为了来许愿，而是一心为了做愿望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在现代人纷纷开始消解道德的意义的时候，随手帮陌生人实现点扯淡的小愿望，行动成本低，也没什么风险，形式上完美地打了「利他主义」的擦边球。这多少能帮人们挽回一点行将涣散的道德感，真的体会到道德感带来的那份心安后，才慢慢觉得道德并不是一个扯淡的存在。 帮人做愿望是个挺好的提升自我评价的办法呢。
一个爱好研究古文的理科女大学生，她的睡前愿望是有人可以背她公众号里的文言句子，我一看妈呀全是《周易》。第一个自告奋勇背诵的男生，上来就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背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把我们都振到了。还能听到他宿舍的室友给他提醒的声音，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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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报名参加活动时，常会好奇发起人在筛选参与者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写文章的今晚是睡愿的最后一夜，我想选择一个21岁男生的愿望，正好就此机会谈谈选他的理由。
这个愿望让我想到一个深夜电台的故事：有个很闲的胖子常深夜打电话给电台，想聊聊自己这一天都做了什么，这样乏味可沉的需求，主播一听立马挂断，切播歌曲。后来有一天，胖子又打来了，几乎是对着电台在控诉，
「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讲讲这一天的经历，可是没有人想听，你们也只会敷衍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呢？既然没有人想听，那我再也不说了。」
正当主播打着哈哈准备切歌的时候，胖子从楼上扑通跳了下去。
这些年，每每想起这个胖子的话，脑袋就嗡嗡作响。我想消解孤独，安放青春的方式有很多，从人群中找到回应是很好的一种，如果聊闲可以帮人找到一些回应的感觉，那就聊起来。孤独的市场会一直存在，聊得再多也不一定填得满，愿望虽有魔力，也总会有失灵的时候。我想我不会再发睡愿的活动了，谢谢会撒娇的人为我们带来了乐趣，也谢谢一心助人的伙伴们。
文_Cece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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