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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乐的空房间挤满人,舞者为过去招魂,观众成为群演

象外  · 公众号  ·  · 2025-01-21 16:30

正文

👆并不总是容易看懂的 象外

本文图片,大部分由艺术家提供,主要致谢: 王群、拂晓 ;下文中未另行注明的图片,均来自此。
个别图片来自其他拍摄者,另行注明。找不到出处的图片,则来自忘了是谁的朋友圈,包括封面图。

作者按:

光乐老师要求笔者把批判他、讽刺他的部分进一步敞开深入,不要批评得那么克制,但很遗憾,笔者没有做够,基于最初的立意,本文更多还是一篇中性论述,有褒有贬,甚至褒多于贬,只是局部修辞可以让“刻薄”的地方更“刻薄”了一些。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点个赞,或许随着艺术夸夸评的过气,新风尚新传统真的会起来?

抱歉,以上都是废话,接下我们一路小跑着来进入正文。


王光乐个人项目

空房间

第二回现场表演
Amy Grubb 陈梓豪 南丁 王景梦林 肖淇心 杨舜祺 朱凤伟
时间: 2025 1 12 (周日) 18 00-19 30

798 七星东街 311 502

蔡锦空间

视频 摄影 灯光:卢紫曼 池昊阳
音乐执行:李宗源
服装: EVENING    展览执行:小八陈曦


更多视频,见 “蔡锦空间”视频号 。本视频编辑:黄耀星


宾尽主欢,预设失控


1,《空房间》,一场舞蹈表演


昏暗的光线。开篇的场景,是在那台标志性的陶瓷研磨机的高台上,局促独坐的女舞者。她穿着贴身的纯白内衣,像一只被围观的无助的小动物,眼目中带着的惊恐,像是无法确认自身所在。因为高台空间有限,便促成了缓慢并最小动态的姿体语言,以及表情表演的优先性。惊惧、焦虑和好奇,是存在的三种最基本情愫,分别对于人之在的自我认同、欲求所趋、以及对外部异质性的认知。感到一息心痛的颤动——如果笔者还是少年郎,多半会在这个形象中投射自我;而如今,笔者看到的是一个女性。


透过玻璃,观众以看动物的空间视角,看向第一个封闭空间,看到家庭生活场景:一张床,两个人,时钟,人台。有时则是三个人,三角或四角关系。标准化、极简的场景;具有典型象征意味的道具。床第间的叙事,通常是亲密关系的危机,虚无感带来的情感能力的缺失,疏离,隔阂,梦魇,接受目光侵凌,在歇斯底里中才能确认到心灵的存在。在这期间的表演中,我们会看到,最好的舞蹈,并不一定是站着跳的,也可以是以躺姿,进行的挣扎蠕动。话说回来,其实表演“私密”生活,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在一侧墙面,由于视窗的位置比较独特,观者就得踮着脚、探着头,或者蹲着、歪斜脑袋,不自觉便做出窥视者的姿势—— ta 们多半不一定意识到这一点,毕竟,ta们是以场地设置所诱导的标准姿势、去正经地看演出的呀。

舞者的大动态,总是随着和另一个舞者的接触应和间,即兴地动作着。这是今时今日舞蹈的常态,则是绘画之类的造型艺术还在拼命提倡的“进步”形态:直觉当然也是受过训练的,创作总是优先由受训过的直觉,和他人、和场域发生交互,用临时生成的体感、直给地表达着。













另一个封闭空间中的表演,则会让人把艺术家 / 诗人和精神病 (或至少是神经质) 划上约等号。形似病服的男子白衣,红衣女似是典型的“femme fatale (致命女人) ”。着衣躺在浴缸中,通常是病态的。被困在玻璃后面、被围观,不停地用红色的“血迹”,在玻璃上写着“我很想你”、“艺术走心”、乃至“ freedom ”,反复擦除、反复复写,摩擦玻璃、轻击声,不得出的,挣扎,触碰,捕风,无望的希望。而现场的音乐,也换成了关于爱的老调歌曲 (但不一定是老歌) 。整体就非常老气。但老气却未必不好。


老气的是一种时代错位感。仿佛回到了 80年 代,回到了把文艺腔奉作信仰的时代,个体和世间格格不入,用肉身尘土般的声音,嚷嚷着没有根基的“超脱”,注定不得,然后自我毁灭;天哪,搁在这个 798 冬天的晚上,一群人被一个老炮的名头吸引来,就为了看这个。但正是和当下当代艺术的腔调格格不入的这表演,一种对“不疯魔不成活”的号召,像一个幽灵复魅一般,似乎是以一种保守、退步的姿势动弹,反而可能是一种反抗。我们都知道,属于这个时代的常见唱反调形式,早就被失声了,余下的多是视觉艺术学科算法的视觉,反而倒是这种不合时宜的旧疯癫,一脸无害,似乎倒成了一种可行的唱反调。双重的反调。

年轻舞者们编导 (包括即兴编的部分) 、演出的这些东西,倒和“王光乐”这个签名,有一种古怪的合适感。他那一代人的老刺头特别多,但他却是个进行着“水磨石”、“寿漆”这类极克制的创作的人;而近两年,他则给人这样一种感觉:仿佛是因为如今大环境每况愈下 (譬如,外部环境对表达界限的收缩,以及艺术系统内部的自我腐朽化,让人感到双重失望,诸如此般) ,他回想起那些放得开的好年头啊,反而一来劲,想放肆,但偏偏心性的缘故、以及身在局中的缘故,教他放不开撒野动弹的尺度,索性顺势默契地让年轻舞蹈艺术家,把自己迟到的青春叛逆,旧时代的幽灵荷尔蒙,以一种古怪的姿势爆发出来了。




本图来自忘了是谁的朋友圈


忽然,一个穿得好像似哭丧人的舞者,在一种夜游神的气氛里闯了出来。他像哭丧人,场子里有白帘。而他手执着衣架子人台的状态,仿佛一个手持神像游街的领队。他把人台静静放在阶梯坐席上,摆放得似一座神像。 丧主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本王光乐画册,一页一页地撕下来,用力丢出去,书页打着旋儿落得满场。这举动显然也不是王光乐的安排,就是硬是透着一股自我哀悼的浪漫。


同是旧时代的声调。祭祀,原始之力,远方,洒脱,虚无,自毁。

同一个调性里,一个赤身涂满红色,和原始部落的狩猎仪式 太阳崇拜之类行为有关的打扮的舞者,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光之剑,但细看是一根灯管,既蛮荒庄严、又滑稽反讽。这位舞者也将是整场表演中,贡献了最多的“失控”野放的舞者。这位舞者的一系列行为中,显然设计过的、比即兴的要多得多,但即使如此,仍然有很大比重的舞姿,是和现场物什的即兴互动。譬如,突然瞥见现场的风扇吊绳,然后认真地把它当作一个非实用物地陌生对象——这个荒诞的姿势,会被融入到他一系列仪式化舞姿的一部分。


而在仪式的最高潮,部落武士将红酒泼撒在了人台 (准神像) 的身上,并点了把火。毁灭、亵渎和敬拜,在原始祭祀里,是一体的,毁灭冲动是根本性的神圣。这套象征主义的行动,在前后的剧情语境里,也显得特别80年代。另一方面,剧情似乎也是为“点着”这个姿势设置的名目,“点着”是可行尺度内、对外部审察规则的小小逾越。


舞者都离开了主展厅,两个玻璃密室的表演,也进入了相对重复的内容。这时,“群演”也渐进疲态,出现了一些更松弛自在、更多样的行为。





下一个高潮,是部落武士 / 祭司 (?) 在经过一系列纠葛后,安心地把人台 (=神像?) 重新扶正,并对着 ta 痴笑。一个嘴上叼着玫瑰的诗人 (疑似) ,走过来,突然伸手把他甩飞。两人开始对舞。他们代表着两种不同类型的艺术人格吗?或是一个人精神里的两种面向?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笔者忘了;只记得,反而是发生在人群间的故事,似乎多过了舞者的表演。

直到后来,昏室的白炽灯突然亮了。一下子纷纷眼睛不适。却不知何时,太阳武士 (/祭司) 已然和一位观众一起,坐在了机器高顶上、看着其他舞者表演,这两人间,毫无违和感。


最后,撕画册的那位舞者,把画册撕得更碎更彻底。他用画册撕剩的余页,很礼貌地叠了架纸飞机,递给王光乐;王光乐将纸飞机飞给了坐在机器半高处的红衣女舞者。优雅的。







2,《空房间》的“关系美学”——介入性被换成了一种默契性?


表演尾声时, 将没撕完的王光乐画册,继续撕着的那 舞者 (应该就是 舞陈梓豪?笔者不确定) ,边撕,边说了全剧仅有的那么几句台词。他似乎试图采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但实际又有些收敛。那口气就像是要表达:你这个老登,和外部受阉、内部腐朽的当代艺术圈,一起声与名俱灭吧!拜拜了您诶。

“王光乐,艺术家。”

“老师。”

“光乐老师。”

OK,画册撕稀烂了。这里面仿佛有某种默契,有某种王光乐想表达点儿啥逾越规矩的,但妨于自身性格和行为得体标准,不方便、不适应,便诱导着、借助合作的年轻 舞蹈艺术家们的 身体与所思,代为实现;又以自身为靶,快活地享受间接自黑的宣泄乐趣,类似这样的一种感受。

这就是艺术——不是说那个高高在上的艺术,而是困在艺术学科和艺术行业里的艺术;人生在世嘛,或者被规则驯服的,或者没有被驯服的;或者明明不肯摘下镣铐,却还想对自己说、自己需要表现出反抗陈规的血气——因为是行业系统的局中人,又更倾向得体、保守的个人性格与行为品质,所以游移在矛盾的状态里。

这些是笔者猜的,但很快,得到了某种侧面印证:王光乐说,把你字里行间、那些委婉、克制的批评之意,用力释放出来吧,甚至可以只把他当作一个输出用的中介工具,尽力地肆无忌惮。

可惜笔者的文章立意框架早已完成,所以没能从来到尾搞批判,只是把其中的一部分,在修辞上,由中性往“刻薄”偏移了一些。

《空房间》,舞蹈表演,第二场。 其实这个艺术项目并不能算是王光乐的作品,但从ta的立项初衷,到最后呈现的模样,再到艺术话语对它的解释,无疑是 王光乐在把控。“起初蔡老师 (蔡锦) 邀请我做这个展,她是主,我是客,她把主导权交给我,我是主,然后我将主导权交给舞者,最后,主体又变成了观众。”他在墙上刷了四个红色大字: 宾尽主欢 。其实像是个双关语,概括了整个状态。明显是和“关系美学”同调的一系列艺术话语,在支持他的一系列行动。但 “关系美学”本是种特左的东西,讲求 在地艺术的主动强介入性,讲求对既定规则习惯的逾越,空间的政治学;而在王光乐这里,它有些右转了——更像是一种把展览活动的方方面面安排得妥贴、合理、有趣,所以顺势而为,然后又把个中的一些顺势所为,内化成了作品的一部分。 “关系美学”作为一种 概念艺术 (Conceptual Art) ,传统上又是讲求观念/点子 (Concept) 的纯粹性的,偏偏这里,又同样因为变得高度 综合,所以……就是说, 用保守姿势搞先锋的流动主体性游戏,里头一定有一堆东西因内在矛盾而成为失效的话语,但反过来,这种错位,也未必不是作品里最独特、最不寻常的价值所在。

在一个艺术行为生发的场域里,他似乎是通过把控和 作品结构有所对应的现实关系, 预想并设置了场域空间和舞者、观众之间的关系框架,当然还包括对空间主人蔡锦的非展陈、私人空间和物品的调用,产生了一系列规训与逾越的游戏潜台词。这么潜台词的一部分,会内化为即兴舞蹈作品的内在结构,另一些则放任溢出

因为和舞者的早前合作经验,所以 舞者自身的风格和一些倾向,大半也在默契的大结构框架内,再加上一些先期的讨论和 (有可能有的) 暗示,都在潜移默化,而具有良好职业素养的舞蹈编排者,自然而然就会替他表达出某些他所期待/预设的东西,但明面上又与他无关,明明是舞者的创作。

空间改造的诱导性作用,也很重要。据说在王光乐和几位舞者先前有所合作,而那时他做的空间设计,既是强视觉存在,又直观地体现了对舞蹈方式的直接影响;但这次是 微操,若不是特别 熟悉蔡锦空间原结构的人,甚至未必能发现变动,但实际上,这些微操改造,对舞者的动线、观众进入空间的首要体验和行为模式,都有直接影响。

和这种“关系美学”非常相似的,是眼前这篇文章中的“批判性”;实际上,笔者无法判断,当笔者自由发挥地说着一些对这个艺术项目的“不同意见”的时候,是 “失控”、如他所愿地批判了他 呢,还是基本上始终在一种默契的状态下,替他做着他所预想到的自我批判。


本图来自陈曦 ‍‍‍‍


本图来自“蔡锦空间”公众号


3,围绕 《空房间》,笔者的五个问题意识


笔者在上文对《空房间》进行论述时,是优先围绕了五个方面的问题意识展开的:


一,开放剧场,观众的介入与反向被介入,观众行为被视为作品现场的一部分 (而在录像成片里, ta 们多半也会变成非自觉的群演)


二,以“王光乐”之名,被让渡出去的创作权——既然如此,在这件作品里,什么是签名“王光乐”?

三, (终于进入正题了) 作为一场舞剧表演,这场演出具备现代 / 后现代舞蹈的哪些典型特征,以及这些特征,和表演的故事母题,有什么关系?


四,我们在表演故事里,明显体味到了,区别于当下当代艺术圈中的价值趣味,仿佛是顾城、海子那个年代的情怀类型。这种 old fashion 何以会在当下再次还魂的?


五,作为框架式的关系美学,舞蹈的即兴生成特点,都指向了一种对“不可控性”的预设,所以果然触发了一些小意外, 小意外 作为一种象征,正是对规训中、艺术创作 的不平声的 日渐消弭,这一状况,在这个 798 寒冬的夾缝中,作出了一记无声的回应。





4,《空房间》的场域设置,与被变成作品一部分的观众


《空房间》,舞蹈表演 。好,我们先把舞者的名字写出来 Amy Grubb ,陈梓豪,南丁,王景梦林,肖淇心,杨舜祺,朱凤伟;編舞:陈梓豪 。偏偏,我们来到798这个场域,会把这个艺术项目优先和王光乐联系在一起。除了上述那一通确有其事、但毕竟玄虚的“关系美学”讨论,显然和“王光乐”在这个场域的腕儿,让我们本能、默契、理所当然地先看到他,有很大关系。按照这个项目里似乎四处埋雷的自黑尿性,宣发主角的“王光乐”,会不会也是王光乐偷着乐的 反讽呢?

进门,看到白帘,展台搭成的阶梯座位,还有上文说过的那四个美术字: “宾尽主欢”。据悉, 这四个字的字体,是艺术家少年时、三观成型那年代,最流行的字体,而白墙上大红字的视觉印象,则优先把人引向了更具沉重感的年代,并且,也和蔡锦空间中标志性的工业厂房遗留大机器 (据说是陶瓷研磨机) 呼应,提示着,它在成为艺术空间前,过往原身的历史语境。

表演的场域是三个空间 / 房间,其中两个玻璃后封闭的空间 (原办公室,以及空间主人私人休息室) 专属于舞者,而最大的舞台 (也就是主展厅) ,是和在流动中进行着观看的观众所共用的——这是后现代戏剧中的一个常见特点:因为舞台和观众席之间,没有那堵无形的墙,所以 ta 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在互相介入、互相干预的。例如,当场景一和场景二 同时演出 ,场景一的表演相对重复,而场景二出现了新内容、或大动静的时候,人流便会涌向场景二的玻璃前,这时候,从主展厅穿过的舞者,便不得不配合人流改变自己的动线 (幸亏有设置巧妙、不显山不露水的“演员通道”,连接两个副场景) 。同样的,当舞者突然高调闯出、冲向人群的时候,人群行为也会受到干预、自觉地给舞者让出一块地方,这块不大不小的地方便成了姿势与之交互、生发新动态的空间;配合度高、不妨碍演员,是对这种场景的一种反应,但如果是观看类似表演的经验丰富、参与热情高的观众,大有可能不让地儿,那么,舞者便不得不配合观众的“不合作”,改变自己的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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