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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同学,至少她不会打我、骂我、嘲笑我,只会帮我。但要是我爸妈知道,我就完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常常要在医院实施治疗前,和患者或家属进行初步的沟通。其中,我最不愿意接待的,就是那些怀孕的未成年女孩。
她们往往都有一些共同点:稚气未脱的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痛哭流涕的忏悔,以及始终不愿意告诉父母的决心。
我的工作,除了倾听和安慰,最重要的,就是费尽心思地劝导她们如实告知父母。因为只有得到监护人的签字,才能安排接下来的手术。
而我也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第一个故事
2014年,有一次,医生给我打电话,说科室里来了一个未成年女孩,非要做人流。女孩读卫校,怀孕50多天,身边有一个同学陪同。情绪激动,态度强硬。
女孩和她同学推开我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明明已是风雨飘摇,却挺直了身板,瞪大双眼,摆出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站在我对面,大声说:“我就是做个人流,你们到底做还是不做?不做我就去其他医院。”
“不是声音大、态度强硬就有道理,如果你真想解决问题,就坐下来好好说。”我回复她。
她眼圈一红,用力咬了咬嘴唇,没有吭气。
旁边的同学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又扯了扯女孩的衣角:“你别急,好好说。”
她倔强地站直了身体,没动。我叹了一口气,让护士带她同学先出去,留下女孩一人。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女孩便沉不住气了,之前伪装出来的强硬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咻咻地瘪了下去。她瘫坐到椅子上,语气中带着哀求:“我是学护理的,知道手术后该怎么养身体,你们就帮我做了吧。”
● ● ●
我给她倒了杯水:“既然你学的是护理,那你肯定知道未成年人做手术,必须得有监护人的签字吧?”
“我多给你们点钱还不行吗?”
“你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激动起来:“你们怎么能这样?这不是逼着我去小诊所做手术吗?你们明明知道小诊所手术风险大,却怎么也不愿网开一面!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已经跑了好几家医院了,你们每家医院都只知道冠冕堂皇地讲原则,说道理,非要让我找父母。要是我能找父母,我会不找吗……”
“明明就是举手之劳的事,你们干嘛就非要揪着我不放?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要是真的为我好,能不能就别再逼我了,帮我把手术做了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说着,她把袖子拉起来,左手腕上,有一道细细的划痕。
“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感觉有一双手在紧紧地掐着我的脖子,呼吸不过来,很快就吓醒了……”
“我想过好几种死法。我爬到宿舍楼顶,往下望了又望,不敢跳;我偷偷买了把美工刀,在身上比划了好几次,也没敢用力……我怕死,我想活。但是我现在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突然,她站起来,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阿姨,我求求你,你就让医生帮我把手术做了吧。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知道错了……”女孩泣不成声。
我吓了一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双手撑在桌上,抱着脑袋,反反复复地哭诉哀求。
我把椅子挪到她的旁边,抽出纸巾递给她:“我也是为人父母,知道父母的心思,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孩子都是父母心尖上的肉,遇到这样的事,他们确实会生气、恨铁不成钢。但是,在这一切的背后,是心疼。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也只有他们,才会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
“阿姨,你不明白。”她不停地摇头,打断我说,“我爸妈是不会原谅我的。我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的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会打死我的……”
“那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为什么你宁愿告诉同学都不愿意告诉他们?”
“我告诉同学,至少她不会打我、骂我、嘲笑我,只会帮我。但要是我爸妈知道,我就完了……小时候,我每次犯错,常常直接上手就打。有一次,我爸直接把我拉到楼道上,又打又骂,打完后还让我跪在门口。我妈在厨房做饭,不但不帮我,还说‘她就是欠收拾,不打就不长记性。’”
“楼里邻居听见动静,都出来看热闹,对着我指指点点。当时,我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后来有个阿姨看不过去了,让我爸妈给我留点面子,别在大庭广众下教育,还被我爸吼了一顿。从那以后,我看见邻居,就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要是他们知道我出了这种事,就算当时没打死我,我这辈子肯定也没办法翻身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阿姨,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帮帮我……”
那天,女孩说了很多,哭了很久。哭到后面,甚至有些呕吐,却依然拒绝通知父母,或是任何一个亲属。但自始至终,女孩都没有提及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男孩。
最终,她失望地走了。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神情恍惚,忧伤无助。
后来,她没再来过。
那段时间,我放心不下,还特别关注了下,行业内诊所做人流有没有出什么问题,以及市内有没有女孩轻生的报道。还好,都没有。
第二个故事
小婷是一名高一的学生,怀孕之后一拖再拖,将近5个月了,才在两位同学的陪伴下找到医院要引产。
医院对于引产的管理比人流更严格,需要住院,也更加缺不了监护人。
几天后,小婷带着“父母”来了。办理入院手续时,“父亲”一直不吭声,“母亲”则在详细询问了手术的种种风险以及所需要的费用后,忽然拒绝说,“我们不是她爸妈,出了事,负不起这个责任,还是去找她爸妈来吧。”
我这才知道,这对“父母”是男孩的家长。
男孩原本在学校外的一家餐馆打工,在得知小婷怀孕后,说想办法凑钱做人流,凑着凑着,便人间蒸发了。男孩曾带着小婷回过几次家,于是在走投无路之下,她和同学一起去找了男孩父母。
男孩妈妈坐在我办公室里,一再强调这事和他们没关系,也没时间耗在这里,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医院好言相劝,最后还是男孩爸爸留了个电话,“这样吧,我们现在真的有事。要是她父母能来,想见我们,可以打这个电话。”
从头到尾,小婷一直在哭,过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出她妈妈的手机号,央求着要我帮忙打个电话。
正好是上午11点,拨通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亢奋的女声:“二筒,胡了!”紧接着是麻将声、说笑声和叹气声,而后才响起了一句不耐烦的问话:“哪个?”
我清了清嗓子,刚介绍完自己,说到小婷已经怀孕4个多月、需要做引产,希望她能马上过来一趟时,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暴吼:“啥子啊?妈卖个批,死不要脸的,喊她去死,给老子打啥子电话!”
说完,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电话便已经挂断,只留下了一片“嘟嘟嘟”的盲音。
我愣了愣,看了下一脸苍白、正忐忑不安地盯着我打电话的小婷,笑道:“我手机出了点问题,听不清,我换一个打。”随后,我去了隔壁办公室,关上门,连播了好几个,但都被挂断了。
没办法,我只能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具体说了小婷现在的情况,期望她看到后能回复我。大约半个小时后,小婷妈妈终于给我回了电话。在一阵咒骂后,同意来医院。
我安排了一间病房,让小婷和她的同学先回避。凭经验,父母刚来时,一般都会处在愤怒的最高峰,要是这时候和孩子见面,必定会把所有的怒火都毫不留情地烧到孩子身上。
● ● ●
可惜我这招并没有在小婷妈妈身上起到作用。
她挟着浑身杀气冲进办公室,凌冽的目光一扫,没发现小婷。二话不说摸出手机,按下号码,紧接着就是一通暴吼:“你龟儿子的,躲啥子躲!你还有脸躲,给老子滚过来,马上!”
很快,小婷推门进来,畏畏缩缩地贴着墙,战战兢兢地喊了声“妈”,之后便低着头,不敢再往前走了。
小婷妈妈面目狰狞,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扯住小婷的头发,又骂又打又掐,好一顿打。
我赶紧让两个跟进来的同学出去,小婷的哭泣讨饶声,夹杂着她妈妈的咒骂声填满了整个房间。我冲上去试图阻止她,小婷妈妈用力一推,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哭,你还有脸哭,你咋不去死呢!去,就从这里跳下去,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女儿,老子生不出你这么丢人的女儿!我他妈的送你来读书,你就是这样乱搞的?年级轻轻不学好,一天到晚就想着找男人。你有本事搞大肚皮,就自己生出来啊,给老子打啥子电话?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哦?咋这么下贱呢?你都配做人啊……”骂着骂着,她也开始哭了。
我用力拉住她:“孩子已经知道错了,她也难受,你别骂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我骂她几句咋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她难受,她要晓得难受就做不出这种丑事!你说,我咋就生了这么个下贱东西……”
好不容易,小婷妈妈才稍微平息了一些,当即决定打电话叫来男孩父母。
房间里气氛沉闷。男孩爸爸面无表情,双手交错抱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坐在沙发上;男孩妈妈一脸不耐烦,双手揣在兜里,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
小婷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低着头,时不时地抽泣几声;小婷妈妈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瞪着男孩的父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打破沉默,问男孩父母对这事情的打算。
男孩爸爸直起身体,转动了一下脑袋:“那我表个态,这事是孩子间的事,本来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们也是当父母的,考虑到对方父母的感受,我们同意拿2000块做手术。”
小婷妈妈脸色一变,蹭地一下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啥子叫和你们没得关系?我家娃娃还未成年,你儿子这叫强奸,你们懂不懂法?2000块你就想把事情摆平,想都不要想!你们娃儿呢?出了事就当缩头乌龟啊?把他给老子交出来,老子要当面问他咋个办!”
男孩妈妈也站了起来,一脸鄙夷,回击得字字见血:“行啊,那你就去告他啊,喊公安局抓他啊。反正他也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了。你尽管去找他,你要真找到了,我还得谢谢你,我们正愁找不到他人呢。你找到他,有啥子尽管冲着他去,要打要杀顺便你,我们一声都不吭。”
“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以为你女儿有多清白?而且,退一万步说,那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还说不定呢,别随便往人身上泼脏水。我们也是心好,还愿意出点钱,要不然,等她生下来,做完亲子鉴定,证实了确实是我们家的孩子,再来说钱的问题!”
这番话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连我坐在一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小婷的哭声更大了,身体不住地颤抖。小婷妈妈悲愤交加,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冲向小婷,边打边哭边骂:“听见没?你听见没?你现在满意了?你不是很有本事吗?去啊,去把你男人找来啊……”
我拉她不开,正愁该怎么办时,男孩爸爸的一句话阻止了她。
“你就算打死她,她也是你女儿,又痛不到我们身上,你这是何必呢?”
小婷妈妈的怒火像是被一盆突然而下冷水泼灭,停下了扬在半空的手,一屁股跌回沙发里,铁青着脸,大口地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
● ● ●
冷静下来,双方再次开始谈判。
大部分时间里,小婷妈妈都在控诉男孩的不负责、哭诉女孩的不容易,而男孩父母则一脸无所谓,并未给予多少回应。
无奈之下,小婷妈妈做出了让步:“2000块钱连住院费都不够,回家还得给孩子养身体,怎么也得再多一点。”
男孩爸爸犹豫了一会儿,像是豁出去一般:“这样吧,3000。”
男孩妈妈急了,踢了他一脚,一个劲地使眼色:“你疯了嗦,乱说啥子?”
男孩爸爸没搭理,站起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3000。要,我就马上把钱掏出来。你要是觉得不够,那这事我也不管了,你爱去找谁就找谁去。”
最终,小婷妈妈在飙了一堆脏话后,接受了3000元的结局。
第三个故事
在我接触过的所有怀孕的未成年女孩中,这位女孩的父母是唯一的一对,让我从内心充满感激的。
女孩是市重点高中高二的学生,那天她和男孩一起来了医院,检查后发现是宫外孕。她显得比很多同龄的女孩都要镇定,如果不是因为医生发现她提交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她本人不太像,又刻意试探了一番,也许她已经蒙混过关。
她坐在我的对面,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握住杯子,眼里满是防备。她坦言自己是第一次怀孕,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来到医院。这次真的是意外,她和男孩专门查阅过避孕的相关知识,有正确的措施,可还是出了岔子。
在我看来,面对这次意外,她处理得非常理智。
见月经迟迟没来,她马上就想到了怀孕的可能;确定怀孕后,她马上和男孩商量对策。女孩自己了解得很清楚,及时的人流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手术对身体的伤害,因此,即便到院检查后发现是宫外孕,也没被吓得六神无主。
其次,她没有像很多女孩那样,动辄把这件事告诉朋友。除了男友,她对身边的所有朋友都守口如瓶。
我称赞了她在这件事情上的正确做法,并劝她放下心理包袱,尽快联系父母。
女孩想了想,告诉我:“其实,我和爸妈的关系非常好,他们都很开明,也很爱我。我相信你说的,他们会原谅我。但是我特别害怕他们会失望、会难过,只要一想,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我不怕他们打我、骂我,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强颜欢笑地安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我自己犯的错,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我看着她,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道理,企图让她明白:对父母而言,最轻微的伤害就是坦诚相告,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宫外孕。
她焦躁地转动着纸杯,沉默了很久:“真的必须要告诉她们吗?”
我点头。
她的手有些颤抖,拿起手机,犹豫了几次,还是没能拨出去。
最终,电话是我打过去的。在说明情况后,特别强调了女孩心中的顾虑。电话那头,女孩的妈妈沉默了片刻,隐约有些哽咽、却强压着镇定的声音继而响起:“医生,谢谢你。请你给孩子安排一个单间,告诉她没事,我和她爸爸马上就过去。另外,麻烦你给其他医护人员打个招呼,不要给她特殊待遇,就像对待一般病人一样就行。”
我刚挂断电话,女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抖了一下,迟疑了几秒,才接起电话,喊了一声“妈妈”,随后便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责骂。女孩慢慢由失声痛哭变成微微抽泣,偶尔还被逗得露出了笑脸。挂电话时,女孩已完全平静了下来,显得轻松了不少。
● ● ●
大约1个小时后,女孩的父母都来了。表情很平和,也并没有当众责骂那个男孩。在询问好医生相关情况后,迅速办好了住院手续。
下午临下班时,女孩妈妈特意来向我道谢,感谢我说服了女孩及时告诉他们这件事。
“不用谢我,这是我的工作。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们是我遇见的,唯一一对能够在这种关键时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并给予孩子最大温暖、最强依靠的父母。”
她的眼睛忽然红了,眼泪夺眶而出。她赶快转身从包里扯出几张纸巾,擦来擦去,还是止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
“其实,我俩心里特别难受。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感觉就像天塌了,整个人都傻掉了。真的,当时恨不得打死她。”
“来医院的路上,她爸爸开车,手一直在抖,像丢了魂一样,还差点撞上人。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哭过。我们一路上互相开导,只要女儿她人还在,就什么都来得及。”
“我们不想让她把这事当成人生的一个污点,从此背上道德的枷锁,破罐子破摔,甚至以死谢罪;而是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地迈过这道坎,吸取教训,日后更好的保护自己……道理很简单,可做起来却真的很难。刚到医院的时候,我们在楼下站了好几分钟,每一秒都是煎熬。努力调整好情绪才敢上楼,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再给孩子带来二次伤害。”
她抹干眼泪,苦笑了一声:“不过,这次也算给我们敲了一个警钟。我原以为自己在母女关系上做得很好,以为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愿意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来分享。结果,我连她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都不知道……”
“我也曾和她谈论过早恋、避孕、人流,她表现得很理智,我也很放心……哎,说起来,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
我看着这位母亲,心里颇为感慨。
有这样一对父母,孩子不管跌得多重,都能很快地重新站起来吧。只是,有这样福气的孩子实在是太少了。
编辑:任羽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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