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泽乡
秦二世上位的第一个秋天,大泽乡。对于秦始皇的死,天公似乎格外悲伤,用尽全力下起了倾盆暴雨。
一支九百人的队伍,向着渔阳地区出发。这些人大多是农民,是从楚地被征发来去渔阳戍边的。
由于天气恶劣,道路泥泞不堪,他们已经在路上耽误多时,很难赶上预期的行程了。
行走的队伍中,有两个人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子对另一个略矮一些的同伴说,我们已经赶不上到达渔阳的期限了。按照秦法,这是死罪。我们现在已经是死刑犯了。而如果我们逃跑,抓回来也是死罪。这样下去,横竖都是死,不如造反干一场!
那个矮男子听了,默不作声,好像在思考。
高个子像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天下人受暴秦的统治压迫已经很久了。现在的秦二世是秦始皇的小儿子,我听说,长子扶苏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而当年我们楚地抗秦的时候,也曾经出过一名叫项燕的将军。这两个人现在都不知所踪,很多老百姓认为他们还活着,只是躲起来了。如果我们举事,打着这两人的旗号,肯定能得到很多人的响应。
矮个子男人把头转过来,看着他,说道,那就干吧,豁出去了。
这两人都是屯长。高个子那个叫陈胜,矮的那个叫吴广。
二、耕田
陈胜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这样的人,如果生在天下承平的年代,那就是个地痞流氓的胚子;但他运气好,生在了乱世。
哥们年轻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要发大财、做大官。一次,跟一帮朋友一起给地主做佃农,负责耕地。
别的人都在埋头苦干呢,唯独陈胜,杵着个耕地的锄头,跑到田埂旁的一个小坡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一边远眺还一边唉声叹气。
这样摆pose摆了许久,他突然对着还在地里给他擦屁股的弟兄们憋出一句话来:“苟富贵,莫相忘。”
地里的人都面面相觑,愣了有那么两三秒钟。然后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我们都是佃农,底层人士,哪有什么富贵的机会呢?你赶紧的,下来耕地,别拖我们后腿了!
陈胜看了看他们,用非常不屑的口气说,你们这帮麻雀,怎么能理解鸿鹄的志向呢!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鸟人,快下来干活!
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陈胜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陈胜整天都在琢磨富贵的机会。在别人眼里的陈胜,根本就是不务正业。而在陈胜的眼里,他始终觉得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迟早能成大事。
不过,上天似乎没有眷顾他,他一直都没有发财做官的机会。本来在家种种田还挺好的,至少衣食无虞,也有做做白日梦的闲情逸致。但秦二世一即位,秦朝的各种劳役、兵役越发频繁了。陈胜也被征发去遥远的北方一个叫渔阳的地方戍边。
他长得高大,所以被任命为了屯长。所谓屯长,不是个大官,就是个小队长,底下管四个人,加上他一共五人。
前往渔阳的路上,他也一直在跟周围的人说他的做官发财梦,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眼高手低的人,从头到尾都一副爱理不理的表现。
除了一个人例外,吴广。
每次陈胜跟吴广讲述他自己远大抱负的时候,吴广虽然也是默不作声,但也没有像旁人那样显示出厌恶的样子。故而,陈胜觉得他都听进去了。所以,一路上,他俩就成了一对很奇特的伙伴,一个滔滔不绝的说,一个始终默默的听。
跟陈胜一样的是,吴广也是个屯长;跟陈胜不一样的是,吴广不像陈胜那样,有那么远大的“抱负”,他是个温和随性的老实人。吴广就盼着平安的渡过这次兵役,回老家安稳的过日子。他对手下的士兵都很好,非常照顾他们,跟其他屯的士兵处得也不错。事实上,老实人吴广对谁都很好,所以,陈胜这样在队伍里颇受大家白眼的人,也只能找他倾诉。
在吴广的心里,这个叫陈胜的人,虽然一直喋喋不休,但似乎也并不惹人讨厌。他说的那些理想啦、志向啦,虽然很不切实际,听上去很幼稚,但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吴广所需要做的,只是一如既往的点点头,听这个男人絮叨絮叨罢了。
但由于天降大雨,这段前往渔阳的路显得无比漫长。吴广知道,这样下去,是肯定无法按期赶到渔阳的。这意味着他们在抵达渔阳之前就会被看守他们的戎卒就地正法。这就是说,吴广活着回家过日子的小小梦想破灭了。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很低落。
陈胜对吴广说,横竖都是死,不如造反干一场!
造反,怎么干?吴广心里下意识的想。但这两个字似乎带给了他一丝光亮。
陈胜继续说着他的想法,他提到了两个人,扶苏和项燕,吴广也有所耳闻。但就凭两个死人,能举事成功么?他一如既往的觉得陈胜的想法有点幼稚,不接地气。
但吴广猛然转念一想,似乎除了造反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不仅是他,还包括和他一起行进在大泽乡泥泞道路上的九百人。
那就干吧,豁出去了。
三、算卦
其实,造反的事情,陈胜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原本以为,吴广还会和以前一样,听了点点头就完事了。完全没有预料到他这次居然赞同了。
陈胜愣住了,吹牛归吹牛,做事归做事。真要他下决心干这种夷族的事情,他还是很犹豫的。
吴广看出陈胜有点怂了,就一把抓住他,问,你大爷,你不会是随口瞎说的吧!
陈胜好面子,咬着牙说,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可能瞎说!
那你说,下一步怎么干?
陈胜涨红了脸,想了一会说,兄弟,毕竟是举大事,要掉脑袋的。所以,不如先找个老先生算个卦,听听天意?
吴广蹭地一下放开他,走。
这俩人开了小差,去了镇上,找了个算卦的人。
算卦人干这营生时间不久。原本他也是个安分守己的农民,后来因为受不了秦朝的苦役,逃离了家乡,流落到这个地方做起了卜卦算命的勾当。其实他根本弄不清什么乾坤否泰的,只是靠一张嘴混口饭吃。
陈胜开口了,先生,我们兄弟俩要做件大事,请先生给我们预测一下……
我们是要造反!吴广打断了陈胜,大声对算卦人说。
哦?
算卦人心里一惊,但表面上却装作没有事一样。这是吃这碗饭的必备能力。
不、不、不是……陈胜脸又红了,舌头开始打结。
吴广可不管这些,说,先生,我们是要造反推翻暴政,请先生给我们算一卦。说着,还掏出了钱。
好。
算卦人装模作样的摆弄起了他的蓍草。一边摆弄,他一边想着这是他最后几根蓍草了,过几天雨停了,还得再去弄一批来。不过,还是要先解决肚子的问题。他要想尽办法尽量把钱从这俩傻乎乎的人手里抠出来。
不一会,蓍草的造型摆好了。算卦人摸着他那似有似无的胡子,皱起眉头,装出一副沉思的状态来。
怎么样?能成事么?吴广迫不及待。
陈胜虽不作声,但两只手也捏成了拳头。
这个么……从卦象来看,一定能成!以后足下都将是大富大贵之人!
大富大贵之人!陈胜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一直就盼着别人这么说他。
吴广很高兴,扭头看陈胜。
但陈胜还是有点害怕。
真、真的么?他惴惴不安的看着算卦人。
算卦人装出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说,如果足下不相信的话,直接去问问鬼神吧!
陈胜和吴广对视了一眼,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算卦人,走了。
算卦人数着钱,看着他们消失在茫茫雨中。
四、瑞兆
算过卦以后,陈胜虽然表面上答应了造反的意见,但吴广知道,他心里还是害怕的。
吴广不想拖了,再这么拖下去,不出几日,他们就成了刀下鬼了。
鬼?嗯,不如就借用一下鬼神的力量吧。
吴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案。
他找来一条绸子,搞了点丹砂,在那白绸子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趁着去集市上买菜的空当,把这绸子塞进了一条鱼的肚子里,并放到了看守士兵那车食材里头。
傍晚,看守士兵生火做饭。剖开鱼肚子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段绸子。那时候绸子是稀罕物,本来就少见,怎么就跑到鱼肚子里去了呢?摊平一看,上面还歪歪斜斜的写了三个字:“陈胜王”。
陈胜?是那个喜欢成天吹牛逼的屯长?士兵们满肚子狐疑,吃饭的时候,这条鱼愣是没人敢碰。
晚上,看守士兵们睡在村里的神庙里头。这种天气赶路实在是件苦差事。大家都乏了,不少人倒头就睡了。
忽然,一个凄厉的声音在庙旁响起。像是野兽,又似乎在说话。
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
大~楚~兴~,陈~胜~王~!
睡在靠门口的士兵最先听清了这言语,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不自觉的往庙里头缩。不想,这声音忽远忽近的,好不容易挪到庙里头了,声音却似乎变成从墙后传出来的。
阿呀呀,我的天神哪!士兵爬起身来,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朝着庙里的神像便跪了下去,一刻不停的磕起头来。旁边几个人原本还弄不清状况,但一看这个情形,也立刻一起开始拜了。没多久的光景,庙里头的磕头声就此起彼伏了。
这怪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第二天一早,陈胜在列队的时候,发现士兵们一直对他指指点点,还交头接耳的。没一会,前一天发生的两件异事就在戍卒的队伍里头传开了。
吴广凑过来,这次鬼神都表态了,怎么样?
陈胜掩饰不住的兴奋,干死他屌的秦二世!
五、造反
吴广发现,即便给陈胜吃了颗定心丸,他俩加起来也就俩屯长,算上手下人一共能凑十个。用十个人去灭秦朝?好像不太现实。
吴广想起,自己跟戍卒队伍里头很多人关系不错,不如利用一下这种感情?当下有了个计划。
他找负责押送的将尉喝酒。酒到酣处,他煞有介事的往那将尉耳朵旁一凑。
兄弟,哥跟你说几句体己话行不?
将尉喝着酒正在兴头上,嗯,说、说。
你看这期限是肯定要误了,老哥哥我这死罪可免不了咯……
将尉听了,立马翻脸,你死归你的,老子还要多回几年呢!
嘿,这几日你吃我的喝我的,事到关头翻脸就不认人了?吴广喉咙也响了起来。
将尉摆摆手,别做这种想法,你要逃,我一样治你!
你大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次跑定了!吴广蹭地站起身来。
将尉也怒了,来人,拿竹板来,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兔崽子!
当着几百人的面,吴广的裤子被扒了下来,将尉趁着酒劲,下手一下比一下狠,吴广的屁股霎时就变得稀烂。
但吴广不讨饶,边挨打还边破口大骂。
周围的人平时都受了吴广不少照顾,如今看到吴广那么副惨样,不禁都怒上心头。
你求饶不求?将尉喊道。
不求!反正横竖是个死,杀了我吧,一了百了!
将尉把竹板子往地上一丢,拔出剑来就要杀吴广。
其实吴广一直瞅着呢。他知道将尉喝高了,动作慢,看他一拔剑出来,就蹿起来,夺过他手里的剑,旋即将他刺死。
周围的看守士兵看到这一场景,都有点哆嗦,赶紧想拔剑出来自卫。
这时候,从人群中闪出一条彪形大汉,抢过一个士兵的剑,又杀了一个人。
陈胜!人群中欢呼了起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那两件蹊跷事。
陈胜手里拿着滴血的剑,环顾了一下周围,开始发表演讲。
大家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误了期限。误了期限,是要杀头的!就算我们能逃过死刑,但去戍边本来就十有八九会死在前线!
几百双眼睛盯着陈胜,陈胜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话受到了认真对待,他非常陶醉于此。
作为男人,死也要死得壮烈!既然知道免不了在脖子上挨一刀,为什么不死得英雄一点?凭什么我们就要如同鱼肉一样被他们宰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全身的力量,喊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声音响彻山谷。
围着的几百人早就按耐不住了,挥舞着拳头,扯着嗓子开始呐喊:
陈胜!陈胜!陈胜……
先前那几个看守士兵早就吓破了胆,作鸟兽散了。
吴广心想,这小子怂归怂,蛊惑人心还是挺有两手的。
群情激愤,几百号人找了个小坡,搭了个台子,将吴广刚刚杀死的将尉的首级砍了下来,用来祭天,尊陈胜为首领,以大楚作为他们的旗号,踏上了造反之路。
我说吧,我迟早能做大事。完事了之后,陈胜地对吴广说,面带得意之色。
吴广笑了笑,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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