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州市档案馆提供的馆藏名人档案中,培养出“中国第一代女飞行员”的常州籍教官赵赠熊令人瞩目。赵赠熊是黄埔军校第8期学员,今年106岁,是江苏目前已知年纪最大的抗战老兵。
原计划香港下飞机的妻子 被直接带到了台湾
1949年11月,重庆某军用机场,现场乱糟糟的,气氛压抑。
国民党空军上校处长赵赠熊刚刚接到命令:所有处级以上人员的家属,都要先行撤到台湾。此刻,各种泣泪的分别正在机场上演,赵赠熊不想让妻子离开,但是强命之下,这个“快要升少将”的年轻军官其实没有选择。
带着6岁的大儿子赵文正和3岁的女儿赵美琪,妻子石琳三步一回头地登上飞机,才几个月大的小儿子因患流行性大脑炎正在当地医院治疗,所以被留了下来。
和满眼含泪的妻子不同,赵赠熊并没有那么多的离愁情绪,他其实藏有“私心”。因为负责机场的飞行调度,这趟飞行他安排的是自己的学生,这趟飞行原本的飞行计划是经香港飞往台湾,赵赠熊悄悄安排,准备让妻子在香港下机,“这样还可以回来”。哪知这一别就是一生。飞机并未经停香港,而是直接降落在了台湾。从此,赵赠熊和妻子、两个孩子天各一方。
赵赠熊一直精心地保存着妻子的照片。当赵家人从里屋把这张照片找出来时,赵老接过照片向记者介绍“漂亮吧?”一提到妻子,这位百岁老人神情骄傲得像个年轻小伙。
(图为赵赠熊老人的妻子)
照片上,那是一张年轻、时尚的脸庞,皮肤白皙、大眼睛、朝气逼人,很有老上海电影里的明星范儿。她就是赵增熊的妻子石琳,小赵赠熊4岁。两人相识于1940年前后,两人相识于19时赵赠熊是成都某训练基地的飞行队长。
基地旁边有个小学,当基地旁边是一所黄埔子弟学校,石琳当时在里面任教。“人长得漂亮、能干,对学生也很好”,赵赠熊清楚地记得对妻子的第一印象。而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赵给妻子的第一印象也是非常不错,很快这两个年轻人便走在了一起。
从武进嘉泽镇走出的,这个1911年出生的中国军人,在硝烟弥漫中走了大半个中国后,终于在成都遇到了他一辈子的爱人。此前,赵赠熊是位陆军某战斗部队的排长,,“那会儿日本的飞机到处轰炸,地面作战的武器老是搞不过他们。”
后来,一直期待能与日军空中决战的赵赠熊等来了机会,他考进了中央航空学校第7期。1938年航校毕业后,赵赠熊在部队开过轰炸机又开过侦察机,抗日战争最紧张的那几年,拥有丰富经验的赵赠熊被抽调至四川成都,当了飞行教官。
因之,赵赠熊得以在成都和石琳相识、成婚。1949年时,两人已有了三个可爱孩子。大时代的剧变之下,这个家庭也迎来这令人伤痛的分别。
赵赠熊率部参加了成都起义
培养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
送走妻子、儿女之后,机场没剩下几架飞机,而赵赠熊也成了现场级别最高的指挥官。彼时,赵赠熊任国民党联勤总部西北补给区驻渝联合办公处处长兼特种空运库库长,随着解放军的步步逼近,赵赠熊所在部队已由重庆向成都撤退。
在部队撤离前,赵赠熊见到了胞妹赵路林和妹夫巫竟放(后曾任国家旅游局副局长)。他们都是中共地下党员,抗大毕业。两人动员赵弃暗投明,“共产党要成立飞行大队,需要技术人员,你将来可大有作为。”
最终,1949年12月下旬,赵赠熊率部参加了成都起义。他将特种空运库的人员和物资完整地向人民解放军军代表移交,其中仅降落伞就有三千多件,折合大洋三十余万元。赵赠熊由此走进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行列,并被调到西南军区航空处。
(图为赵赠熊老人)
这是赵赠熊新的政治生涯的开始。新中国成立后,急需培养一批自己的飞行员,1949年底,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成立了牡丹江第一航校,赵赠熊被调往航校当教官。“当时留在大陆的国民党飞行员很少,航校中只有10来个教官,其他都是投降过来的日本军人。”
“航校首批招收了40多名学员,都是从各个连队里挑选出来的‘尖子’,有的是排长,有的是连长,有的是教导员和战斗英雄。”赵赠熊说,这批学员最后都去了抗美援朝战场,“大多立下了汗马功劳。”
据常州日报《新中国首批女飞行员教官赵赠熊》报道所提及:1950年,根据邓颖超同志的建议,新中国开始筹建女子航空大队。空军先后从华东军政大学和航空预科总队挑选55名女学员,送第7航校学习,这是新中国第一批女航空人员,其中女飞行员14人。赵赠熊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成为首批女飞行员3名飞行教官中的一员。
在八年间,赵赠熊为新中国培养飞行员三百余人。1953年3月21日,赵赠熊光荣地出席了在北京召开的空军首届英模功臣代表大会。同年5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部、政治部批准给赵赠熊记一等功一次。
然而,随着中国空军教练员、飞行员越来越多,赵赠熊这些有着“历史问题”的人,退出了空军的行列,不能再上蓝天。1957年,赵赠熊奉命转业到国航总局。不久,他又被派到成都民航局做飞行调度。进入60年代,他更是被分到了当时的四川省机械制造厂,担任成品保管员,从飞行员变成普通的工人。
直到1977年退休,赵赠熊这位曾经的明星飞行员,在四川的大山沟里一呆就是18年。跟他作伴的是智障的儿子——那位1949年妻子离开时患脑炎的小儿子。赵又当爹又当妈,日夜盼着国家统一,以便与台湾的妻子和一对儿女团聚。
当年郎才女貌的年轻人 再见面时均已是垂垂老者
在赵赠熊家中客厅的显眼位置,悬挂着中国第一批女航空员集体敬送的百岁生日贺礼——一件主体是寿桃的工艺品。赵老也表示,这是他这辈子最光荣的事情。他视这些学生如自己的孩子,在特殊的年代,这位经历太多的老人,很少能向人公开提及自己的往事。对于自己远在台湾的妻儿,这位孤独的老人也只能将思念深深埋在心底。
“从不敢向人打听,打听了命都可能保不住”,特殊时期,赵赠熊见识过人言可畏的厉害。1977年,这个戎马半生的老人带着智障的小儿子,揣着退休时公家发的800元安家费,回了老家嘉泽。“少小离家老大回”,这一年他已66岁了。
尽管音讯全无,但对海峡那边的亲人,赵赠熊还怀有一丝重聚的梦想。“在部队的那些年,经常调动,退休后想想还是回老家好,省得她们找不到我们父子。”
等回到嘉泽,老家已经不在。赵赠熊一砖一瓦自建房屋,一边不断打听着台湾妻儿的消息。终于,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通过美国的朋友,赵赠熊终于打听到台湾妻儿的下落。那一天,捧着年轻妻子的照片,七十多岁的赵赠熊高兴得像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