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你会因为我而记住我的名字,
而不是靠名字来记住我。
我叫胡栩然,名字来源于《庄子》:“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这个文艺范儿的名字常常引来很多人的惊呼喟叹,我自己也不例外。常忍不住想象名字背后的一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它,感到指尖传来隐隐的心跳律动,温热得让人心安。
《庄周梦蝶图》 王西京绘
不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说名字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姓名一般都是由父母起的,包含了长辈对你的期望、家庭当时的境遇,信息量极大。而家庭环境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人的性格,性格又影响命运——话极端了点,理却是说得通的。那么,我也想借由这句话重新正视自己的名字,擦去生活长久累下的灰尘厚茧,使它显现原本柔软明亮的色彩。
名字能反映出家庭的文化底蕴。无疑,我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父系母系亲戚从事的工作几乎无不和文字相关,幼小的我抓周时一把抓住钢笔,就像响应血脉的召唤。胡家的人呼吸的是书香,血液里淌的是墨水,骨头里抹不掉的是对文字的深沉眷恋。这种眷恋就如我们心里藏下的一颗种子,发芽抽枝打骨朵,各人开了不同的花结了各异的果。有了长长的藤蔓深深的根,这种眷恋把我们一家以一种比血缘更飘渺然而却更强大的方式联结在了一起。
名字能反映出父母对孩子最深切的期望与爱意。我常试图想象我出生的情景,妈妈是如何疲惫地在病床上看着女儿嘴角含笑,爸爸又是如何绞尽脑汁地起名,笨手笨脚地接过小小软软的一团,流露出难得的、孩子气的欢欣。
晚霞下的然然和爸爸
我的名字,来源于我父亲。他算是典型的学者了吧,两鬓已微斑白,鼻梁上架着眼睛,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儒雅的气质。小时不懂,觉不出名字的好,长大后才觉察出这名字底下潜藏的深切情意,父亲对小女的期望,没有明言,却分明是要留给长大的我,自己去体会。
他对我的期望是怎样的呢?他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下过这个名字的所有含义,据说有七八种之多,我无缘得窥他的日记,但我的脑海里,却时常浮现这样的情景:一双小手正认真写下稚拙的字迹,另一双粗壮的大手提笔留下字迹潇洒的寄语:“随心所欲”。两双正在写字的手渐渐重叠,同样的郑重,满是一笔一画的希冀。
也许爸爸缺席了我的大部分童年,但他赠送的名字,是我这一生最珍贵的宝物,胜过朝夕相处的千言万语。
名字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样子。你看到我的名字时,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那可是我向你交付的第一张名片,上面应该有一轮古月,默默注视着人间悲欢却始终光彩恬静,还应该有一群栩栩如生的蝴蝶,在大千世界里活得生动而肆意无比。或许还有一个叫庄周的人吧,白衣飘飘,笑看脚下流水游鱼,一派逍遥。
Neil Brigham 绘
名字为父母所赐,但含义更多是我自己赋予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就如一位挑剔的国王挑选在王冠上镶嵌的宝石,一定要让它灿然生辉才心满意足。
我希望我能像蝴蝶一样逍遥天地,虽显纤弱却可如鲲鹏般直飞千里。还要像蝴蝶一样翩舞花间,在生命丰饶的花园里采撷甜美或苦涩的花蜜。最重要的是要做一只寻找不息的蝴蝶,叩问过去,探求意义。帕斯卡说人类是最高贵的苇草,易碎的蝴蝶有了思想也能翻天覆地。只要轻轻扇一下翅膀,百年朝夕不过如大梦尽数散去,望帝的子规还在泣血声声不息;又一扇,苦情人的墓前风停雨霁,化蝶的爱情总有人寻觅;再一扇,命运的风暴就毫无预兆地降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Tom Haugomat 绘
这就是我,我想让你看到的我。将来你会因为我而记住我的名字,而不是靠名字来记住我。那时我的名字,会真的像蝴蝶一样,因为很多人的呼唤,飞舞在每一个角落。
俗话说,起一个好的标题相当于文章成功了一半。有一个好的名字,我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一半。我也希望我的名字,能为我叩响人生的大门,通向一个灿烂广阔的世界。它应该像是风筝线,一头连在家里,一头拽着我这个风筝,跌跌撞撞风雨无挡,不迷茫不彷徨。它是我的福音,是爱、希望与勇气。应当感激它珍重它,因为它提醒我的理所当然的热爱,就是全部的意义——因为它,我的生活才得以被铭记。
2. 然然作品 | 无关悲伤,只是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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