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携着暴雨飒飒地打来,浇熄的火冒出滚滚浓烟渐渐压到头顶,抬头望着窗里喷出的火龙,时不时变化成鬼脸模样猖狂的恶向人间。此刻人世已成深渊。
凌晨三点,十八层的楼房里,一束惨白的荧光散向四周,微弱的照射出一个女人痛苦、愤怒、悔恨的脸庞。她微张嘴唇里的牙齿用力地咬着手指,鼻孔化成两个丑陋的圆,挤向睁得很大的眼眶,那里面被红血丝布满的眼珠几乎蹦射出来,死死的锁定着又一次把她拉入深渊的这个赌博程序。看着面板上瞬间减少的数字,只一会她双肩便开始抖动,右手跟着剧烈的打颤,气息急促,然后弹弓似的跃起,把右手里的手机使劲地扔向前方的床。
愤怒时的力气总比平时大,这次手机没有像以往输掉一千两千而心情郁闷时抛出的那样,准准的落在床上,而是在抛物线的最高点重重的砸到了墙上的玻璃画。
“咚~啪!”画框落地、碎掉。
此刻是极寂静的午夜,如同一个炸弹,它惊扰了整个屋子里本应该在梦中的人们。
大约五分钟后,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敲响,是女雇主。虽然被吵醒,可是丝毫也听不出她的生气。
“晶姐,你没事吧?我听到你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是不是不舒服?”女雇主温柔的问道。
晶姐就是扔手机的人,此刻,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抱肩,愤怒的注视着破碎在地上的玻璃画,似乎没有听到问话。
“晶姐?你没事吧?需要我打电话叫医生吗?”女雇主的声音再次轻柔地传向房间。
叫晶姐的女人双肩猛地向上抬起,把脸转向房门,投射出丑恶的目光打在房门上,如果你当时看到她的模样,肯定会以为此时的她被魔鬼上了身,因为从里面你能看出人世间没有的恶魔的剪影。这剪影在一瞬间闪过,而后变成了痛苦、愤怒、悔恨、厌恶。
“哦,我没事,对不起哦,我起床喝水,不小心打破了杯子。”她极力地把声音装作正常。
“恩,没事就好,杯子破了没事,你小心点,不要被扎到手。”女雇主放了心,轻轻地离开。她并没有直接返回卧室,而是走向另一个房间,轻轻地打开门,小心地走进这个里面住着她三个可爱孩子的充满着爱与希望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们,动作轻柔的为每一个小孩仔细地塞好被角,然后温柔的看着,浅浅的微笑,并在每一个小孩的额头上留下了吻,那一瞬间,你会觉得她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最美丽的女人。
晶姐叫莫晶,是她家的保姆。她的愤怒是因为赌博输钱,从凌晨一点到三点的这两个小时,她又输掉了六万。
每个赌博的人都是被侥幸心理诛杀的人,他们是侥幸的俘虏,虽然几乎总是输,可是他们总想着万一,假如偶尔有了这次万一,就能把这万一放大到一万,并为自己输送一万个侥幸,坚定的告诉自己我下次一定能一把翻本。只可惜,赌博是一个深渊。
莫晶呆呆的瘫坐在地上,雇主的话没有带给她丝毫安慰,反而让她感到无形的压力和一些仇恨,因为输掉的那六万块,其实都应该属于雇主的。没错,赌的人都是丑恶人性的俘虏,偷算什么?撒谎又算什么?只要能换来钱,只要能赌,什么不能做?
“只要能换来钱,只要能赌,什么不能做?”
“只要能换来钱,只要能赌,什么不能做?”
莫晶突然停止了颤抖,脑子里反复的过着这句话。一丝邪念的火苗冒起。可是这一家雇主真的很好,对我也很体贴,我不能那样做,邪恶的火苗被掐灭。
但是她们家那么有钱,我可以去向她们借,十万二十万对他们不算什么,也够我下一次翻本了。不行!我两个月前刚借了十万,到现在还没有还,这次怎么开口啊。
那就再去偷块手表,下午的那块卖了四万,一会再去偷一块,也能卖几万块,够撑几天了。不行!典当行已经怀疑我了,这段时间偷了这么多东西去卖,都没有发票,而且昨天刚卖了一块,再去卖肯定会被更怀疑。更何况,我偷了这么多东西,雇主肯定已经怀疑我了,要是再偷,又要和前几家一样被辞退了,到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不行。
那怎么办?怎么办?
给老麦打电话。这个王八蛋当初带我一起赌,现在混好了做老板了,我就只偷了她四千块,就被她给踢走,不要脸,也不想想当初你是什么模样。
莫晶走到碎画处,拿起了手机,手机已经自动锁屏。屏保是一个小孩的照片,是她儿子。四年前为了躲避赌债,一声不响的离开家庭,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思子的念头只是一闪,莫晶便解锁了手机,很快的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被备注成老麦的女人。
犹豫了一会,莫晶并没有打电话。因为她知道老麦,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她知道老麦一定会厌恶的骂她几句,然后很快的挂掉电话。
于是,她又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通常,跌落深渊的人,会在深深的绝望后开始挣扎,此时的挣扎分两种,一个是自救式的挣扎,另一个是自毁式的挣扎。后一种挣扎,往往是通过连累到其他人的方式达成。即所谓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莫晶走到了这一步。
我可以放火然后救火,这样就能立功了,雇主她们这么好,一定会感激我,到时候我一定能要到钱,刚才被掐灭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而且越燃越大,把莫晶的理智和人性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