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付垚 编辑 | 张伟
6月末的华北平原早已进入夏季，收获完小麦的田地散布着金黄，世世代代，这片沃土养育着无数善良的百姓。在这广袤平原之中，波光粼粼的白洋淀被人们称为华北明珠。
70多年前，白洋淀却经历过一段硝烟弥漫的岁月，不能幸免于日寇铁蹄之下。而1939年，一支名为“雁翎队”的抗日队伍出现了，影响了几代人的小侦查员“嘎子”的原型，也出自这支队伍。
如今，队员离世，故事流传。政知道（微信ID：upolitics）来到白洋淀，专程寻找雁翎队的故事。
“经常会有人问我，雁翎队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听上去真好听，虽然展馆里有介绍，但是我还是会给他介绍一遍。”白洋淀雁翎队纪念馆讲解员小王说。
80年前的今天，“七七事变”发生后，距离卢沟桥仅120多公里、水土丰沃的白洋淀，便成为了日军觊觎的对象。1938年末到1939年初，日军陆续占领了该区域。为了防止老百姓反抗，驻安新的日军以“献铜、献铁”为名，强迫水区猎户交出猎枪和“大抬杆”、甚至是鱼叉等武器。
于是，奉中共安新县委指示，三区区委书记徐建、区长李刚义在白洋淀旁的大张庄村召集郭里口、王家寨一带猎户，动员他们组织起来抗击日本侵略者。会后，猎人孙革、姜秃、赵保亮、邓如意等20多人加入，为了防止猎枪膛内的火药受潮，他们经常在火眼上插上一支雁翎，这也成为了“雁翎队”名称的一个依据。
当年的雁翎队队员孙革在2011年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经说，“雁翎队的名字是有文化的共产党人起的，他就是当年的中共安新县县委书记侯卓夫。”1940年，侯卓夫因被叛徒出卖，在突围中为保护战友而牺牲，年仅28岁。
参与雁翎队创建的孙革，4年前去世，他一直生活在白洋淀雁翎队纪念馆周围。据村里人回忆，他晚年的时候时不时还会去纪念馆里走一圈，看看曾经用过的“大抬杆”。
“‘大抬杆’是白洋淀一带老百姓用来打猎的土枪，由于它的枪身很重，往往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所以人们都习惯地叫它‘大抬杆’，它的枪管有两米长，后半截装火药，前半截装铁砂，点着尾部的药捻，就能引燃火药，把铁砂子迅速地推出去，一散就是一片，杀伤面积大，五十米之内的目标基本上是弹无虚发。”纪念馆讲解员说。
“现在我还会经常和我孙子讲讲我们这白洋淀以前发生的故事。俺们村子以前还有好多雁翎队队员活着，后来就剩下孙革了，前几年孙革走了，村里的老雁翎队队员应该就彻底没有了。”住在大张庄村的张玉娟说，“不过他们的事儿俺们都记着呢，以后孩子们也忘不了。”
“老人70年代就退休了，之后一直到处宣传雁翎队的故事，现在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小时候都听他讲过课。”26岁的张彬对老人曾经讲过的抗战艰苦岁月印象特别深刻。
据孙革当年的回忆，抗战期间，生活非常艰苦，敌人经常扫荡，雁翎队员只能藏在苇地里，几天也不能出来，吃水草、菱角和莲子充饥。白洋淀里有老百姓养的鱼，但是不能吃，是违反纪律的，小米变馊了，就用水漂一漂再吃。冬天的时候，白洋淀水面结冰，为了安全他们经常需要睡在冰床子上，有乐观的雁翎队队员还说，这是“水晶为床，蓝天为被”。
孙革老人当年健在的时候，最常讲的，就是1943年袭击日军运输船队的事情。1943年10月，雁翎队接到情报称，日军的一个运输船队要在清晨运送一批粮食和军火经过白洋淀，船上有50名日伪军。根据这一情报，雁翎队进行了周密部署，37名队员被分为八个组，分别担任不同的任务。
在武器对比上，雁翎队远远落后于运输船队的护运武装，但雁翎队员的优势就是对白洋淀水域的熟悉。村民说，孙革在世时曾讲过，他当时与两名队员组成了一个小组，目标是敌人的指挥官。伏击打响后，他们从水中攀上敌人的指挥船，迎面恰好是刚从指挥舱中出来的敌军中队长，刚准备开枪，孙革发现自己的枪竟然卡壳了。情急之下他直接扑了过去，咬断了对方的左手拇指，抢下了枪，看到指挥官被俘，运输船队上的日伪军也纷纷投降。
根据资料记载，孙革描述的那次伏击之所以能够成功，要得益于雁翎队侦查员赵波提供的信息。而这个赵波，据作家徐光耀回忆，就是家喻户晓的《小兵张嘎》中的原型。
6月末的一个中午，政知道（微信ID：upolitics）在白洋淀抗战纪念馆内见到了王木头，如今他是名誉馆长，同时也是讲解员。王木头是赵波老人的女婿，从1998年起，他便开始在白洋淀景区义务宣传起赵波的事迹了。
王木头在纪念馆介绍“小兵张嘎”的故事
王木头出生于1951年，他就是白洋淀边大张庄村的人，1964年，电影队来到他们村放映了《小兵张嘎》，电影播放时，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到了放映电影的小广场上，王木头就是其中之一。
“1973年我当兵回来，和爱人赵玉楼结婚，她是白洋淀边赵庄子村的人。有一次我和岳父聊天，他无意中说起自己曾经是雁翎队的侦查员，当年《小兵张嘎》的作者徐光耀来村子里寻找雁翎队的故事，就住在我岳父家，很多情节都是根据我岳父的经历改编的。”王木头说，“后来我岳父和徐光耀老师也接触过很多次，徐光耀说，嘎子就是根据我岳父为原型，又加入了其他一些雁翎队队员的故事塑造出来的。”
1998年的一件事使王木头走上了宣传雁翎队事迹的路，“当时我在村子里开了一家羽绒加工厂，到了加工厂的淡季，就划船搞旅游。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北京大学的学生，我划船带他们玩了一整天，大学生们也很高兴。回去的途中，一个女大学生忽然说，这么好的白洋淀，但是却没有一点儿关于过去抗日战争时期的记忆，有点儿遗憾。”王木头说，“当时我觉得大学生的话特别有道理，就回家和岳父商量，岳父倒是很支持我，说可以为我提供一些回忆和资料，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不能用雁翎队队员的故事赚钱。”
后来，王木头关掉了羽绒加工厂，专心做起了宣传工作，但是因为没有收入，他的日子一直有些紧巴。“当年和我一起开加工厂的那批人奥迪车都开上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月工资2300元的名誉馆长和讲解员，有时候也会有点儿觉得不平衡，但是看到博物馆门前英烈墙上那些死去抗日英雄的名字，就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才是最有价值的。”他说。
《小兵张嘎》里很多的经典故事，赵波曾经给王木头讲过，“电影里有一个片段，是嘎子和罗金宝化妆成卖西瓜的老百姓，俘虏了翻译官，后来岳父告诉我，他们当年做侦查员的时候确实卖过瓜，但是卖的是甜瓜，就在日伪军的炮楼跟前，为的是给以后端掉炮楼收集情报。”
王木头介绍白洋淀
王木头还告诉政知道（微信ID：upolitics），“电影里还有一个片段，是嘎子最后被敌人俘虏了，不过我岳父告诉我，当年他确实被日军追过，但是没有被俘虏，而是跳进水里游了11里，逃了出来，不过脚上被日军的子弹打中了。”
据赵波当年回忆，雁翎队中的很多队员受伤后都会被组织安排进白洋淀的老百姓家，最多时，整个白洋淀区域有百余名共产党军队的伤病员在这里养伤，“白洋淀水域面积广，而且长满了芦苇，也便于隐蔽，所以伤病员都会送到这里，战争年代，这里就是八路军的一个重要的大后方。”王木头说。
如今，白洋淀早已恢复了曾经的平静，雄安新区将是这里的未来图景。80前的今天，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这也提醒着来到白洋淀参观纪念馆的每一个人，享受和平的时候，不要忘记曾经的苦难和英勇的抗争。
校对 | 李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