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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存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此念  · 公众号  ·  · 2025-01-29 21:00

正文

▲ 图片来源:周思聪

导读

近日余世存先生的新书《中国人的家风》出版,通过讲述16个中国家族的传承故事,论述了“家风”之于人生的深刻影响。


哈佛大学教授布鲁克斯也发现,最幸福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他们会把时间、注意力和情绪自我管理所释放的能量,用在这4个地方: 信仰、家庭、友谊和工作。


由此可见,齐家不仅是传统中国的关键词,也是现代人幸福的一大关键。


在接受「此念」采访时,余世存先生说:


“家风不是一个封闭的体系,学习不同时代的家风,能让我们对家庭的认识更具开放性,让家庭拥有更多生长的空间。”



cinian




余世存

知名学者,作家,诗人。

湖北随州人,现居北京。

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

曾任《战略与管理》杂志执行主编。

被称为“当代中国最富有思想冲击力,最具有历史使命感和知识分子气质的思想者之一”。

代表作有《非常道》《时间之书》等




01

在孩子眼里,

这一代父母不够好

图片来源: 周思聪

人类文明已经出现一个新模式,就是孩子长到十几岁之后,他已经脱离父母、脱离家庭,变成了一个学校和社会打造的人。


我在当下写一本关于家风的书,也许会让人感觉有点迂腐。


但是我觉得中国人该回家看一下了,五四运动以来, 我们离家出走100年,以现代科学、理性、个人主义完成个人生命构建,其中经历的酸甜苦辣太多。


或许我过于乐观了,被科技和资本绑架下的现代人,还处于一种情感冷漠和伦理缺失的状态,没有精力和主观意识去回望家庭的传统。


当我研究古代家风的时候,会发现父权的存在,可是 在现代家庭里,权威已经丧失了。


观察身边的80后、90后父母,他们跟孩子的关系就像大孩子带小孩一样, 在孩子眼中父母甚至是很low的, 经常能看到孩子跟父母讲道理滔滔不绝。


我最近看了一批小学生的作文,在孩子的视角之下,能看出这一代父母确实不够好,比如孩子写妈妈“勤劳勇敢”,因为天天都在打麻将,孩子不再把父母当做榜样了。


到了AI时代,10后、20后的孩子将更不得了。





02

《兑易》的时代:

父母围着孩子转

图片来源: 周思聪

我最近从《易经》脉络思考文明的演进,对时代变迁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最早是《连山易》,那时候的人傍山而居,靠渔猎采集生活,“山”是大家生活的主体,对应于旧石器和新石器时期,大概是炎帝和黄帝的时代。


接着就到了《归藏易》的时代,从三皇五帝到大禹治水,再到商代,从采集狩猎转变为农耕的生活方式,从父权系的领导,转变为以尊重女性为主,母亲的地位很高。


一两千年过去之后,就到了周朝,它取代了商,把乾卦放在了最前面,意味着把天的地位提到最高,把大地放在后面去了,这是《周易》的时代。


到了宋代,《周易》的时代也告一段落,开始出现了《兑易》,从 宋代至今的一千年间,我们都处于《兑易》的时代。


《兑易》代表河流、湖泊、海洋,代表商业、交易。


从“悦”字的结构能看出来,人有心才会喜悦,“悦”没有心,就是赤裸裸的交易。


从农耕文明走向商业化,就开始出现各种假冒伪劣,这是《兑易》时代的特征。


兑水、兑假酒等等,种种不好的现象就这样勾兑出来了。


从甲骨文的角度来看,“兑”的意思是小孩子,权威从“乾坤”走了下来,从父母为权威的时代,变成了跟着孩子转的时代。




03

“离火运”来了,

人人身上都有光和热

图片来源: 周思聪

过去中国人讲究“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但是从宋代开始,中国人漂洋过海越来越多,不管父母在不在,孩子都要远走高飞。


我这一代人还认为,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比如过年要回老家跟父母一起过。


现在的人不这么认为了,他会认为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目前处于《兑易》的时代,孩子就会变成家庭的中心,这个趋势不可避免。


那么现在,我们要进入一个新的时代——《离火易》。


大家都说“离火运”来了,《离火易》也会取代《兑易》。


“离火”是追求温暖,追求光明,追求精神,它也是对《兑易》的一种校正。


我们说《兑易》是赤裸裸的交易,那么《离火易》意味着人人身上都有光和热,父权或母权的时代一去不返了,以孩子为中心的时代也该告一段落了。




04

刘强东去老家发钱,

也是一种老传统

图片来源: 周思聪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们看到那些几百年的大家族,他们积德行善,许多人认为这是幸存者偏差。


当我们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积善之家确实在不断扩大自己的社会基础。


很多穷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人是这个社会上最大的财富,你必须跟人打交道才能获得财富。


西方最早的慈善观念是什么来的?在农耕社会,物资是非常短缺的,比如你家中几十头牲畜,过冬需要消耗许多饲料,如果你的家底很厚实,就会将一部分牲畜宰杀了分给周围的人,这样既减少了饲养成本,又收买了人心。


到了春天搞养殖的时候,这些人都会成为你的帮手,都愿意给你打工,这样你的农场就会越来越大。


刘强东最近去老家宿迁发钱,这个做法其实是我们千百年的传统。


我在大理住的时候,有个当地旅游集团的副总,是彝族山寨走出来的大学生,每年春节都会回到那个山寨去,给家家户户发钱。


当地的老人家,提到这家人时,都会说他们家很了不起;平时他的父母在村里有什么难处,大家肯定很愿意帮忙。





05

行善,

是一种共同体心理

图片来源: 周思聪

最早的“积善之家”是从大禹开始的,大禹选的接班人是伯益,但是大禹死后大家不去找伯益,而是找大禹的儿子夏启。


大禹治水,平定九州,做了那么多善事,这个“必有余庆”就到了他儿子身上,虽然他并没有定儿子为接班人,但是夏启天然比别人起点高。


随着夏启势力越来越大,就把伯益赶走了,他夺了天下。


我在写《中国人的家风》时候,读到西方一位汉学家的传记,里面写他研究明清时代的地方志后得出一个结论:


江南地区的大户人家之所以能兴旺许多代,就是因为他们有乐善好施的传统。


在《礼记》里有这样的习俗记录:


一家人做好了饭之后,不是先端上桌去吃,一般主人会出门看一眼,有没有乞讨者从门口走过, 如果刚好看到有人饿着肚子,就会给他一些食物。


这是古代中国人心中普遍存在的共同体心理。

去年我听过一个特别感人的故事。


1975年河南洪灾,上海弄堂里的一位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把每天孩子吃剩下的饭粒收集起来,放在簸箕里晒干,然后扎成小包挂在屋梁上。


孙子就问老人,“为啥做这个事儿?”


老太太就说:


“三个月之后肯定有讨饭的叫花子来,到时候如果没有东西给他,就是我这个老太太的耻辱。”


果然三个月之后,许多讨饭的灾民从家门经过,老太太就把自己收集的大米送给了他们。


这样的“积善”之举,已经扎根于中国的传统中了。




06

跟人打交道,

就是在交答案

图片来源: 周思聪

我们在社会上跟人打交道,就是在交答案。


如果你总是无精打采,说话有气无力,对方也不会对你产生兴趣。


如果你朝气蓬勃,说话昂扬向上,对方有什么好事总会想着你,这样的机会积少成多,你的人生就会大不一样。


一个人如何超越“囚徒悖论”和“零和博弈”?


你必须跟人合作,才能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你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就是要从身边做起,把你的人脉基础夯实一点。


这就是你的社会安全网,有了它才不会掉到网眼下面去。


这个社会安全网会托着你,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为什么年轻人容易焦虑,总担心被炒鱿鱼,因为他还没有建立自己的社会安全网。




07

陌生人社会呆久了,

你会想要回归

图片来源: 周思聪

在陌生人社会呆久了,你就会想要回归,重新走向熟人社会,重新找到一种情感的链接。


80后、90后这一代人,应该会开始完成这个历史任务。


你一路走来,把故乡的人抛在了身后,以为他们挡住了你前进的步伐。


当你沉淀下来,回望故乡的时候,会发现它给了你很多东西。


每个人都应该在家庭里演好自己的角色。

——朱子在谈家风的时候说


《易经》家人卦,“言有物而行有恒”,在大家庭里生活,你不能太随性,做事要持之以恒,说话交流要有效果,不能说废话和教条的话。


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是你还是会建立家庭,包括与周围的邻居相处。


在大家庭里,你绝对不可能是自我中心主义,即使你就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也还有自己的角色,这是大家庭模型赋予给你的任务。


《易经》里还有一个同人卦,这个卦分了三种。


同人于门,意思是跟你同姓的人,你跟他亲,这是没有错的。


同人于宗,就比如说你只跟村里某个姓的人来往,那就格局太小。


同人于野,就是你必须跟全村的人组成一个熟人关系,才能利涉大川,才能建功立业。


同人卦和家人卦对照来看,对重建我们的家庭生活和情感关系,都是很有启示的。




08

封闭的二人世界,

往往最脆弱

图片来源: 周思聪

我们不要拘泥于二人世界,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在实践了,他跟伴侣之间的情感维系不像父母那么深,而跟闺蜜、哥们、同事之间的情感维系同样很深。


只有把你的情感扩大化,才有利于你的二人世界的稳固; 如果一直想呆在二人世界,你跟外界无关的话,这个二人世界反而是很脆弱的。


夫妻的二人关系,如果建立在周围朋友的来往上,反而是很好的。


无论是独身还是二人世界,你一定去了解家庭的历史和现实的流向,把自己作为一个方法,认真的跟对方过好家庭生活。


而不是稀里糊涂恋爱、结婚,然后就闹着要离婚,对彼此的损失都太大了。


整个人类的家庭生活模式你都要了解,就像我在《中国人的家风》这本书里写的,孔子代表了贵族时代的家风,后面还有宋元明清士大夫的家风,到近代普通家庭的家风,如今大变局环境下的家风生活。


你会发现他们有些共通之处,比如说读书、行善,要让自己有一技之长,要有专业精神等等。


当你了解了家庭的历史源流,就不会被时代的风尚带偏,比如不顾自己和伴侣的现实条件去提前消费,拼命压榨对方。


现在很多人的烦恼,在于现实条件跟欲望之间的不匹配。


总之,家风不是一个封闭的体系,学习不同时代的家风,能够让我们更具有开放性,让我们自己的家庭拥有更多生长的空间。


“家”这个字在春秋战国之前的意思,不是指一家一姓的共同体,而是指社会的一个基础细胞。


“修身 齐家 治国 平天下”,这个“齐家”不只是你跟爱人、孩子、父母之间的关系,甚至包括你家的小时工,你的邻居,孩子的同学,这些人共同构成了一个共同体。


当你把这个共同体完善好了,社会安全网才是足够坚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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