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唐史主任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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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主任司马迁  · 公众号  ·  · 2019-10-20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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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人之——余小姐的热水费》

余小姐没有什么结余,交完两千多块钱热水费,她口袋里只剩下千把块钱了。千把块钱,要应对两个老人和一个妹妹的生活,一周都挨不过去。更何况周末儿子还回来,怎么也不能被孩子识破。

按惯例,前夫会在月底给她打下个月的赡养费。但听说他公司裁员很厉害,余小姐也没敢问他是被裁了,还是没被裁。问儿子,儿子也是不以为然地回答:奶奶带我啊,爸爸上班哪有空。
余小姐本来想着离婚了能更自由,不曾想,几年下来,倒落得更加依赖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前夫。

余小姐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做饭。余小姐数了800块出来,想了想,又收起一百块。然后塞给妈妈让她买菜用。她妈老了,但还没有糊涂。擦了擦手,数了四百块收好,把剩下的300又塞回去给余小姐。
她说:你中午也不在家吃,你爸也只能喝点粥,我买点青菜就行了。仔仔周末回来,你给他买点好吃的。
余小姐也没有推辞,默默回房间把头闷在被子里生气。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田地的。才出社会的时候,她也遇到过很多好人。这些好人里,有些是好色的人,有些是好人。余小姐又不会分辨,又越来越长得水灵。于是边上便渐渐只留下那些嘴甜的会哄她开心的人。

余小姐喜欢别人给她洗头,这些人便带她去洗头;
余小姐喜欢吃早茶,他们便会把早茶送到房间里;
余小姐喜欢买包包,他们便送她各种款式的包包;
余小姐喜欢去旅游,他们便带她到四处去转去看;

余小姐一开始傻傻的钟情一个,被骗之后,也就学会了周旋期间,借着东风压西风。一个他,变成了他们。
他们中有个把好人,看穿了却不说破。劝她要趁年轻攒点钱,比如给自己买个房子。再比如看看自己会做什么,做点小生意。余小姐不听,她认为生活就应该这样,像一本写不完的支票本,需要时就撕一张来兑现。

余小姐,开始时,有大把青春。到最后,只得大把年纪。奔三后,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便嫁了一个没什么本事,但还本分的男人。但平淡无奇的生活她是受不了的,越折腾,日子便越过不下去。好在,这是个本分的男人,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并没有在离婚时让余小姐难堪,把唯一的住房留给了她和孩子。
但后来,父亲生病,妹妹上学,余小姐愈发吃力。还没等她张口,前夫就把孩子接走了,毕竟,孩子需要有人辅导作业,余小姐是靠买包认全的字母,实在无能为力。

余小姐想着想着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妹妹正在哗哗哗地放水。热水40块一吨,余小姐听到这个动静,立刻会醒。
余小姐坐在坐在马桶上点了一颗烟,让妹妹把水关小一点。妹妹说水开打了才舒服,余小姐便没有再说什么。余小姐自己也喜欢躲在热水下,会觉得温暖和宁静,浑身上下多搓几遍,便不会像死蛇那样。
妹妹发育得比她年轻时还好,余小姐只希望她将来能嫁个好点的人。所以,余小姐每次都要警告,不要和穷老外交往,不要和中西部小地方来的男同学走太近。
妹妹倒是能听懂,但有时被说急了也会顶嘴:那你千挑万选还不是一样没结果?
余小姐听了便会生气,但生气了生气去,最后还是怪她前夫没出息。

明天是周末,孩子会回来,妹妹也在家,但是余小姐至于一千块钱。余小姐便没有心思在家吃饭。她趁着妹妹洗完澡,麻溜也冲了一下,冲掉烟味。要不然管子里的水凉了,再放到热水,又要浪费几块钱水费。热水40块一吨嘿!余小姐一边冲,一边和自己沟通,冲快点。

余小姐划了十分钟手机,决定给杨总打电话。杨总的家人都在香港和美国,看他朋友圈,这几天在北京。余小姐不像别的人,会犯错误,发消息让对方有思考的时间。这些惯常在商场行走的男人,一思考,便没有下文了。
铃响第四声时,电话就接通了,余小姐内心喊了一声“YES!”。

杨总的司机来接的余小姐。司机姓胡,这十来年,只要是余小姐去找杨总,都是他来接的,从小胡接成了中老胡。除了偶尔聊几句发型或者染发,再或者是顺发,胡司机会话多一点以外,其它时候都是默默地开车。余小姐觉得这司机和他的前夫一样,都是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人,好在,这是司机,不说话正好,正好让她盘算一下见到杨总后该怎么说怎么做。
余小姐在挨个check:
今天她穿的是红蓝主色的裙子,和这黑色的老皇冠车很配,一下车,老杨就会觉得美;
昨天降温了,今天挺凉。她没有穿外套,老杨一定会带她去买一件。买的时候颜色要挑浅一点的,这样可以给妹妹穿。
老杨喜欢吃肉,在吃饭的时候可以发嗲,这肉真奢侈,一块肉够全家人半月伙食费了。老杨心善,会听进去的。
尽量和老杨坐在一边,或者是坐在车上时,把孩子的照片给他看,说眼睛和下巴很像老杨。老杨老了,听了这话,容易多想。

余小姐这么一件件check着,渐渐睡着了。
她是被司机关车门的声音惊醒的。连忙整理裙子问到了吗?
司机说,你刚才睡了很久。杨总临时有事,先走了。他说等你睡醒了再送你回家。
余小姐顿时非常失落,恨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睡死过去。也觉得杨总是开始躲她了。
司机向后视镜上扫了两眼,清了清嗓子说,杨总是真有事,他从香港给你带的礼物,在后备箱。你记得拆开看看。

余小姐到家后,锁了门,急急忙忙地拆开盒子。榴莲酥少了两小包,替代他们的是两卷港纸。余小姐踢掉了高跟鞋,撕开包装袋,往嘴里大大地塞了一口榴莲酥,然后一手抓着一卷一万的港纸,瘫靠在墙上,有点想哭。
她很后悔,应该在年轻时,听杨总的,买个房子,现在也多套房子收租。要是当时肯去做点小生意,杨总也是会帮忙的。可惜,那时候她不懂,杨总对她的包容。



五十人之《梁先生和写字》

梁先生字写得好,不管是报告,还是诉状,亦或是小故事,都写得好。梁先生说,他写得都不叫文章,只是有个写字的爱好而已。

因为这个爱好的水平确实出类拔萃,梁先生年轻时差点走了仕途。但梁先生天性洒脱,受不得拘束,便没有了下文。梁先生结婚前在报社呆了几年,虽然待遇一般,但可以四处行走,看大千世界和他人广阔的生活。这期间,梁先生也写过小说,发过诗,偶尔也得了几个小奖。

梁先生写诗能得小奖的时候,正谈着几个小恋爱。对象不是唱歌的,便是跳舞的,都端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两个人要能走到头,最好是一个阳春白雪着,让另一个下里巴人来仰慕。两个人都只爱惜自己的羽毛,鸟窝子也便无人照料。所以,梁先生的几段感情都无疾而终,如果说有疾的话,便是梁先生和其它追求者相比较,才气有余而钱粮不足。

君子固穷,梁先生倒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还可以过。但梁先生受不了别人因为他不富裕而看不起他。于是梁先生开始看报纸,正好有一家电器商要征集广告语,头等奖金是三万元。梁先生不假思索,便写了十二个字寄过去。特等奖是没有中,但得了两千元。梁先生正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在广告圈混饭吃时,电视上的广告来了。梁先生的十二个字被改了两个最无关紧要的,打在黄金时段广告的最后一秒。
按说,梁先生要和这商家理论一下的,明明采用,为了只给两千元。但梁先生非但没生气,还很高兴。能证明他写字的能力在万千应征者之上,那是比得三万元还让人高兴的事啊!

受了这个鼓励的梁先生,一猛子扎进了广告圈。却不曾想,这圈子里的头样功课便是陪酒陪聊拉关系,签下合同才有文案这一说。按说梁先生应该知难而退的,但他却轴上了:我有最好的文案能力,不信混不出头。
终于有个大他两岁的姑娘,是做地产项目的,看上了他这股子轴劲,给他介绍了几个案子开张。后来,这姑娘成了梁太太。
装修的时候,梁太太让着他。
生孩子的时候,梁先生让着她。
但到了教育孩子的时候,两人开始掐了。
梁太太的意思是,得教孩子些有用的,贴近生活。
梁先生的意思是,那些个庸俗的不用教,得和他爹一样会写字。
然后两人打了几年,终于说了伤人的话。梁太太说,要没有我给你铺路,你写个破字有什么用。梁先生说老子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没你也一样。
宁做过头事,不说过头话。孩子上小学,两人便处于准分居状态。

梁太太想着梁先生靠不住,自己得趁能动,给孩子多赚点钱备着,于是娃大多时候和梁先生待在一起。
梁先生越是赌着气教孩子写作,效果越不好。
比方梁先生带着孩子起个大早,去了公园,然后去买了菜回家。他说:孩儿啊,你把这些过程写出来呗?但孩子宁可去摘菜淘菜也不愿意做这事。
甚至梁先生升级了杂务的难度,让他在写字和做杂务之间选,孩子也像他妈妈,选动手做的家务事。
这么斗争几年后,梁先生就40岁了。40岁生日的时候,梁太太自然是出差回避的,梁先生回到家,孩子竟然给他做了四菜一汤。梁先生作为父亲,是笑的,很开心。但是作为一个会写字的父亲,是苦笑的。
孩子的学习成绩一直一般,上大学的时候,梁太太如他愿,给他选了一个酒店管理的专业。毕业后,去了一个酒店。但不久,上了美食节目。梁先生听邻居老太说后,奔到家里开电视那么一看,真是个厨子了,便闷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

梁先生认为自己是失败的,官没做成、记者没做好、作家诗人也没成,广告人只能混口饭吃。就想着孩儿将来能继承一点点吧,结果是个厨子。
于是,梁先生也便不闻不问不管了,让孩子自己蹦跶吧。

到了要和亲家吃饭的时候,梁先生才想起来中间这几年,基本没和孩子认真交流过。亲家公是做食品生意的,一个劲地说是高攀了梁先生家,自己初中文化,能和梁先生这个学者做亲家,真是太高兴了。这个高兴是认真的,亲家公自己喝了大半瓶白酒。梁先生在亲家公的感染下,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这辈子还是有点价值的,于是两个老男人,喝醉了被各自抬回家。
第二天,梁先生喝了大半缸茶,才想起来,好像他和亲家公聊过,这结婚的婚房,他这个做爹的出不上多少钱。大头还要靠梁太太,梁太太一辈子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梁先生顿时觉得汗颜。然后继续想想,好像亲家公也有说,房子就是个屁,亲家你这种才学最难的,将来孙子得你带。房子我北京上海都给他们准备了。梁先生想起这一段,更加汗颜。
于是婚礼当天,梁先生是死活不喝酒了,亲家公还是很高兴,自己又干了一瓶多,一点没醉。
婚礼完,父子依旧是没有太多来往,倒是儿媳妇经常快递一些吃穿用的,保健品什么的,每周会打一次电话来。儿媳妇在新媒体工作,也会认真请教一些文字处理的事情。这让梁先生多少有些成就感,总比在老年大学讲课强。

孩子快出生时,梁先生和亲家公坐在医院外头的喷水池那等。两人故作镇定地坐那聊天。亲家公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给梁先生看。梁先生没戴眼镜,初看是菜谱,再细看,作者是儿媳妇。便恭喜亲家公,女儿能干。
亲家公拍着梁先生的膝盖说:不是咱们女儿写的,是咱们儿子写的书,一百道菜,五十道呢,是给咱们女儿养胎坐月子的。另外五十道呢,是给咱们孙子准备的儿童餐。我也问咱儿子,为啥作者名字不写他呢?他说他和亲家兄弟一样,不会写书写文章,只会写字。他做菜写字,咱们女儿呢,编成书。

梁先生听完之后,顿时觉得以前用衣架招呼,逼他写字,实在太狠了。他是自己的儿子,本就会写字。



《五十人之——老胡和燕子》

老胡还是小胡的时候,复员被招到一个国企当司机。
因为经常去接领导的夫人,认识了美容院的燕子。
领导不用车的时候。小胡也会带着燕子去个香山,去个北海公园。一来二去就恋爱上了。因为都还年轻,小胡也还没有分到房子,便这么拖着。

后来,小胡的领导被查。小胡也被纪检叫去谈了几天话。但好歹是当过青藏线上的汽车兵,犯纪律的事情,他都没有沾,谈完话也就出来了。
出来了,自然没有别的领导再用他做司机,大家商量过了,说是让他休息一段,就去郑州的下属企业报到。
小胡很消沉,燕子看不过去,便说,咱两结婚吧!

小胡和领导磨了几次,都没结果,便辞职了。燕子也怀了孕,两人便先回老家把孩子生了。
小胡想着用两人的积蓄去买辆车跑运输,燕子说,那不行!那咱的孩将来没法生活在北京。

于是两人狠心把娃放在家里,到北京开了一家理发店。夫妻档干起活来顺心顺手,第二年生意就很好了,两人把孩子接了回来,老胡的妈妈帮着带带孩子做做饭。日子很快就能过了。

转年,小胡的原单位改制。原来的技术厂长,也就是小胡那个被抓的领导的副手,成了一把。
他在街上看到小胡的时候说:单位当时那件事上对你不公平,户口没给你解决,也没啥补偿你就那么走了。你也只是如实回答了问题,没说旁人的事,已经很好了。小胡顿时感觉这件事过去了。
不几天,新一把又打电话问小胡愿不愿意给他开车,因为改制了,可以堂堂正正地给他接接孩子送送老人。
小胡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
燕子是不乐意的,很不乐意他又回到那个坑里去。
但小胡还是喜欢开车的,尤其是这个皇冠。

燕子忙不过来,只能把自己的弟弟叫来。弟弟并不是那么上心,整日在店门口树下和老头们下象棋。忙不过来时,要叫好几遍才进来。
娃渐渐大了,上学是个事。小胡虽然很想向老板开口,可是老板的生意越大,架子也越大,小胡好几次想开口都憋回去了。最后是燕子在常客里,一位热情的老太太叫她在教委工作的女婿解决的,燕子一分钱没花。
这件事后,燕子便愈发细心地经营和熟客的关系。她明白,小胡越往后越靠不住。

小胡和燕子买了一个新房子,弟弟住在店里,他们一家住在新房子。早上小胡会早早把孩子送到学校再去接老板的孩子。老板的孩子是国际学校,八点半到就可以,这个时间差刚好够。于是小燕子便成为了她所在小学每天最早的学生。因为爸爸是开着皇冠车送她的,还有人打过招呼,也没人敢欺负她不是本地户口。

但燕子便要自己骑车去店里了,两公里不算远,但冬天能在围巾上呼出冰碴子。燕子想着也是值得的。

小胡开车开着开着,就成了老胡。
老胡的老板,常年在香港,最后干脆不回来了。老胡白领了一年薪水,便不好意思再领下去,向老板辞工。老板也没说啥,让财务多给了一笔钱。老胡算了一下,便是开一年车补一万块的意思。燕子一边想这老板也不错,一边又惆怅接下来老胡干啥。毕竟孩子马上要高考。
燕子每日想着小燕子要是考不回来怎么办!

好在小燕子还是考回来了,读了师范。
小燕子一天天长大,会弹琴会跳舞,有漂亮的男孩子追。老燕子和老胡一天天老了。

小燕子结婚的后,老燕子和老胡把店迁到小区里,缩小了规模,只服务一些熟客。
盘出去的店面换了钱,给老胡的小舅子在家乡买了套房子。

小燕子在一个国际学校做老师,小燕子在这学校工作五年后,孩子便可以在这学校上学。

老燕子和牵着大着肚子的小燕子走在公园里时,不无欣喜地说:妈不是北京人,你虽然打小在北京长大,在北京上学,也只算是半个北京人。但我外孙女是地道北京人了,还是有国际学校读的北京丫头


《五十人之——公务舱的伍先生》

伍先生喜欢坐夜航,以前这种航班也被叫做红眼航班,只是现在不这么叫了,不好卖钱。

伍先生之所以喜欢坐这种航班,也因为十一点以后打来的电话,大多没有什么好事。只要自己坐上了飞机,便可以理所当然地关机。事情如果着急,电话自然会打到职能部门负责人那里去。
如果不是那么着急,也完全可以次日早上八九点再回电话打过去,淡淡地说,我昨晚一点多才下飞机,折腾到两点才到家。眯瞪醒了就给你打回来了,你有什么事,说。大多这个时候,对方已经不那么心急火燎了。

相对于头等舱,伍先生更喜欢公务舱。两者在他眼里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公务舱听起来更贴近他的自我表达。偶尔也会遇到生意上的伙伴,一同登机时,伙伴会说你怎么这么委屈自己的?伍先生便会拱拱手说,生意难做,省点是点。紧着向后走两步,便躲开了这一路的套路聊天。
伍先生夜航坐多了,有经验,如果是人多的航班,他会买一张公务舱的票。如果人相对少一些,他则更愿意买一张普通票,等着姑娘们来请他升舱。相对而言,他更喜欢被姑娘们选中的感觉。像是一个骑马路过闹市的举子,被抛来的绣球砸歪帽子。

伍先生选座,一般都选在最后一排靠帘子的走道侧。这样,进进出出的姑娘,在他身边停留的时间会略微长那么个半秒。如果遇到看起来暖和的姑娘,伍先生还会在她拿东西进出时,帮忙撩一下帘子,姑娘再笑的时候,笑温会更高一些。
伍先生是不爱睡觉的,但也会打一会儿盹。当他打盹的时候,姑娘们用两倍速走向帘子这,因为要撩帘子,便会切成一倍速,于是伍先生便会感觉到她带来一阵风,扑向他。如果场景不是在这闷屁罐子里,这阵由一个青春姑娘带来的风,扑面而来,便叫做如浴春风了。伍先生很怀念这种如浴春风的感觉,上大学时,他经常坐在女生宿舍门口的长椅上等女朋友,当他的女朋友蹬蹬蹬跑下楼梯,穿过门厅,扑向他的时候,连衣裙便会带来一阵春风。

伍先生是舍不得姑娘们蹲在他的面前的,每每她们要曲身蹲下来,伍先生就已经用眼神接住了她的眼神,然后抢在她们提问前,说出她们想问的答案。比如:好的,我一会儿飞稳了再换拖鞋。又比如:是一点多到是吧,我知道了,谢谢。又比如:谢谢,果仁我不用了。

伍先生就好像他的外套一样,外面看普普通通,里衬全是整整齐齐的格子,整整齐齐地收纳得让每个遇到他的人都舒服。姑娘们在深夜里遇到他,开始只是觉得省事,后来会觉得体贴和舒服。甚至语气也会变得更柔软,尾音会带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在切近的人那使用的语气词。比如:伍先生,我们快到了哟;伍先生,给,您的枸杞保温杯哈。
伍先生唯一会差遣姑娘们做的事,便是拿出他那些开会得来的保温杯,让她们加点水。通常她们拿回来的时候,都是没字的一面对着伍先生。

偶尔也有和伍先生共度了多个夜航的姑娘,能快速地认出他,便不大会蹲到他身边去。伍先生这才觉得舒服,温暖而美丽的女人,应该是俯下身和他说话,带一点点耳语的感觉却又不是。像他高二时新来的英语老师,会在考试时,一只手搭在他的桌子上,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敲一敲他没做对的题。
如果遇到有乘客为难这样的姑娘,伍先生会说“差不多就得了,别为难姑娘了”。遇到刺头的,会转而为难伍先生,大多的问题都是“你丫是谁啊,轮的着你管吗”。于是伍先生便会用双手递给对方一张名片说伍某不才欢迎赐教。一般有点见识的人,扫一眼头衔和他不卑不亢的身形与眼神,也便知道是自己失礼了。

伍先生是有规矩有边界的人,但他也越界过。教他越界的是徐志摩和翰内斯维米尔。这两位师父教他,美丽的耳垂,是必须配上一对漂亮珍珠的。只可惜,珍珠落地之后,便嫌麻烦不爱盘头发了。

修复了边界后的伍先生,便夜复一夜地在红眼航班上赶路。他的心境,有一 歌唱的很贴切: 你要走,就千万别回头哦~~~,你的北方,在日夜赶路喲~~~。 伍先生就这么日夜赶路,他说不清自己是忙还是寂寥。
有一次伍先生在突尼斯坐红蜥蜴小火车,懒懒靠在窗户边晒太阳时,看到了一只和他一样在晒太阳的蜥蜴。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只蜥蜴,别人都认为他是铁打的,有盔甲。可是他的身体要是不晒太阳,也会发凉。可笑的是,你拿一个人当太阳,那绝不会想到,太阳又有谁来温暖。
别人都觉得这只生活在大海边的蜥蜴应该不缺水,就好像觉得伍先生必然受到了生活极好的抚慰。可是只有伍先生自己知道,抚慰他的便是在他半睡半醒间,既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然后两倍速变一倍速的空姐,带来一阵风,撩起了时光的盖头:一个蹬蹬蹬下楼的姑娘带来一阵风,扑向他的脸时,有那么个零点几秒,伍先生的耳边会响起二十年前那个温暖甜腻的声音:呔,小白龙,今天带本座去吃啥?


五十人之《缪小姐的虾》

老钟的入院手续都办完后,照例通知了一下他的前妻。谬小姐和女儿丫丫都在旁边站着,于是老钟打开了免提。往常厉害的前妻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可以今晚就回北京,女儿跟我去香港住两周。

老钟正踌躇该怎么回应,缪小姐把电话拿过来说:姐,我能照顾好丫丫的,再说丫丫要上学,下周学校还有春演。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十秒钟,然后叫丫丫听电话,叮嘱了一会儿。
末了又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她几个小时就可以过来。

打完电话,老钟让她们都回去。缪小姐却执意要把家里的阿姨留下来。老钟说有护士有护工呢,阿姨不跟着回家,你们怎么吃饭?缪小姐也厉害了,他才服从。

缪小姐开车回家的时候,丫丫说饿,说我们可以去吃披萨。但缪小姐执意回了家,她想,她是可以张罗出一顿饭的。
她蹲在冰箱前看冷冻层时,丫丫也蹲在那,眨巴着眼看她。
她问丫丫吃虾可以吗?丫丫便点着头开始啃手指。

虾放在温水里很快就解冻了。
缪小姐开始是戴着手套的,但很不得劲,她便下了狠心,大不了一会儿卸指甲,再做个手护。她把虾头掰断了,黄油一样的虾膏就粘满一手,滑溜溜的让她觉得恶心。想着冲掉,但看看已经开始自己拿叉子碟子的丫丫,便滑溜溜地继续剥虾壳了。
每一只虾,都是拧掉了头,顺着背脊用剪刀开一条口,拔掉虾线,整齐地摆好。
一气剥了十个。

缪小姐处理虾还是可以的,小时候常看妈妈这么做。但下锅就比较麻烦了,她也就会用锡纸包点东西进烤箱。她正犯愁的时候,丫丫把音箱拿到了厨台,和她说:爸爸做饭都要用菜谱的。
缪小姐想起老钟那一副大厨自居的背后,竟然是音箱指挥出来的,顿时笑了起来,丫丫也跟着笑,两人傻乐着,顿时少了许多阴霾。

缪小姐做好虾了,让丫丫先吃。想再去做个沙拉米粉。丫丫却让她拍照,拍照的时候,她把肥嘟嘟的小手放在盘子边,像春演排练托起小太阳般。
缪小姐做完沙拉,盘子里只剩下两个虾了。缪小姐问是不是不好吃。丫丫说好吃,留两个,一个给她一个给爸爸。
往常,阿姨做的虾,这小丫头只会留一个给晚归的爸爸。缪小姐顿时心头一热。她正要去吃,丫丫让她等一下。她蹬蹬蹬跑上楼梯,从书房拿下来一瓶酒。高高举过头顶说:其实爸爸一直偷喝酒,我们也来干一杯吧。
缪小姐很高兴和她达成了统战,她喝了一杯,也让丫丫闻了闻。然后两人去厨房把酒倒了大半, 回水,又放回了原处。 搞完破坏后,两人又是击掌击拳,又是拥抱。 丫丫的口水都笑了她一脸。

丫丫迷迷瞪瞪快睡着之前,揽着缪小姐的脖子说:妈妈不用担心你,爸爸不用担心我,我们过得挺好。

缪小姐把锅碗瓢盆放进洗碗机后,决定发一条朋友圈。用的是丫丫肥手托着盘子的照片。她打了“我能照顾好她”几个字,又快速地删了,输入Girl's Day!,然后发出。

第一个点赞是“容嬷嬷”,也就是老钟的前妻备注。第二个点赞的是老钟。缪小姐顿时觉得有些事过去了,想去喝一杯,哪怕掺了水也行。

五十人之缪小姐。


五十人之——老方要修脚


老方下飞机的时候是半夜,在T3排了很久队才上了机场大巴。
媳妇要在家带娃,所以他没让来机场接。

大年28的深夜,北京城空旷得很。除了建筑更宏伟,灯光更亮以外,和方科长外派的城市没两样。下了大巴拖着行李走回家时,在街口遇到了临检。警察问他从哪来,老方说从非洲回来,在那一路一带。警察道了声辛苦,老方才觉得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第二天早上,老方被媳妇给弄醒了,她在给他剪脚趾甲。媳妇说:你这指甲我能给你剪了,但你这脚可要找地方修修了。咱这缎面床单你一蹭就挂丝了。老方嘿嘿嘿地笑,才觉得回到了家。竟然有缎面床单可以睡,也不用半夜折腾着打蚊子。

老方没找到修脚的地儿,街口的招牌都换了,早点摊没了,水果店多了。又遛了半条街,才看到一个足浴,铁将军把门,不营业了。于是他用手机下了个软件,搜索附近的门店,打算一家家看过去。

挨着酒吧,开在二楼的足浴店,倒是营业。两个穿短裙的挨着小太阳取暖。当她们得知老方只是要修脚时,便心生厌恶地哼了一下说:俺们不会修脚,修脚师傅早回老家叻。老方再去下一家,门口接待的小孩说:修脚师傅都是江苏那边来的,他们是包大巴车回去的,年25、26就都走了。

老方不死心,想着媳妇的缎面床单,一定要修了脚才回家。但他
不想再空跑,便挨个打电话先问问。 有一家叫男爵啥啥的店,接电话的姑娘像10086呼叫中心一样,语音标准。 老方问他修脚啥的有吧。 妹子说“服务应有尽有,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于是老方顺着指引找到了这家店。
虽然在街口,入口却很隐蔽,也没有明显的招牌。 老方没想那么多,进门之后便问有没有师父 做得好的。 穿着小黑西服的姑娘过来说,有的有的。 但解释说,他们店只有会员制服务,要办卡才能消费。 老方想着这地方看起来还挺高档,便问办卡是多少钱。 黑西服的小姑娘是蹲着和他说话的,很像在某些航空公司的航班上,老方偶尔也坐过头等舱,顿时舒服的感觉很上脑。

老方花了1688办了最便宜的卡。 黑西服小姑娘把他往楼上带。 老方看到几个穿着渔网装和细高跟的姑娘在冲他抛媚眼,便觉得这事不对。 解释说他只是要修脚。 黑西服的小姑娘便说了,您说的是扬州修脚那个修脚啊?

几句话下来,老方就发现上当了,要退钱,可是小姑娘喊来了保安。 拿着AK的黑鬼抢劫,老方都没怕过,这小保安就更不怕了。 三下两下就冲到了前台,摁着收银 要退钱。 店里的人说退钱要等老板,老方便报了警。

警察来了看老方一眼,便说: 你不是非洲一带一路回来的嘛。 怎么今儿就上这 援建 来了?
老方很生气,把找地儿修脚的事和警察说了,并且手机给警察看。 他怒火中烧地说: 这还是不是我家了嘿,找个修脚的地方找不到,挂羊头卖狗肉的却一大堆,还骗我钱嘿。 说的比新闻联播都好,办卡办卡。 到头来我要修脚,您给我两脚丫子玩,到底谁给谁修脚?

警察听完也乐,问那经理,你们这不能修脚是不是应该退人钱?
经理还是不退,于是警察说,那也成,告诉你们老板,不退钱啊,年别过了,跟我巡街管小孩放鞭炮去。

老方拿着钱出来,警察问他还修脚不? 他笃定地回了一句: 修! 哪能过年不修脚!
警察又问他,这大过年的,人劳动致富的早回家团圆了。 就剩我这种当兵的,和那些个做贼的还在坚守岗位,您上哪 去啊?
老方说: 你管不着!

老方想着不能回家让媳妇讨厌,就在工作群里很不合适地问了一声“北京哪里现在还能修脚”。 两分钟后,一个远在内罗毕的同事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说这是个修脚师傅,儿女都在北京安家了,所以在家过年,可以找他。

老方驱车从朝阳赶到五道口,在一个暖气不足的社区小店里,把脚修利索了。
老方给老师傅二百元,老师傅只要了五十。 老方再强塞,老师傅摆摆手说,要不是听说你是从非洲回来,我也不下楼来接这个活的,正在家带孙子。 原来老师傅原来也在南非淘过金开过店。
老方给老师傅点了一颗烟,两人聊了一会儿。 老方说: 在非洲感觉自己在非洲,在北京也感觉自己在非洲。
老师傅听了说: 等你觉得是在北京,不是在非洲了。 你就又要去非洲了。

老方折腾了大半天,回家正赶上晚饭。 媳妇儿问他脚找到地方修了吗? 老方说: 运气好找到了,师傅手艺真好,只收50元。

五十人之曾妈妈的晚年

曾妈妈是因为儿媳怀孕了才到城里的,这个儿媳和大儿媳二儿媳不一样。
大娃自打他父亲没了,就不上学了,帮着娘带大两个弟弟。他爹的几个兄弟伙带着他,把他木匠手艺教得很溜。大娃在给隔壁村村支书打家具的时候,和人闺女好上了。村支书也是明白人,没要这孤儿寡母的彩礼,说是要了彩礼,她女儿嫁过去得跟着还人钱。只要求生第二个,不管是闺女还是男娃,得跟他姓。
二娃读了一个师专,也很懂事,分配工作,主动到了离家最近的学校。也就是曾妈妈原来教书的地方。二媳妇是小学老师,也是农门出来的,和曾妈妈颇有几分相似。赶上农忙,下完课,还会下地搭把手。
三娃是意外怀上的,为了三娃,曾老师这个民办老师回了家,成了曾妈妈。罚款不少,孩他爸花了两年时间才把窟窿填上。填上那天喝了小酒,抱着三娃数落他:你这一来,你娘就交不成书,你爹要赚钱交罚款回不成家。你就是个霸王啊!曾妈妈笑着数落他丈夫:要不是你霸王,啥时候要都得顺着你,能有这小霸王,还数落上他了。

三娃打小上学就灵光,一来,老师们都体恤他。二来他也知道哥哥为了养他,跟没了的爹一样,四处去做木匠活。他娘给三娃的教育是:要好好读书。
他哥整个青春期都在各种东家屋里打家具,见识了大的小的姑娘,给他弟的教育便是:将来要去城里,娶个好人家的好姑娘。
三娃有出息,两件事都做到了。所以曾妈妈的三媳妇,不仅人漂亮,文化也高。人美,还是个研究美学的。这样,三媳妇不会做饭,曾妈妈觉得也是正常的。那现在三媳妇怀孕了,亲家母又在静养,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要去照料的。

大媳妇的亲家公,也就是退休了的村长过来明知故问:亲家啊,你去那有地方住吗?

住是不成问题的,房子是三媳妇单位自己地上建的,倒是不贵。因为是引进人才的缘故,可以占三居室的坑,也可以只要个两居室。那会儿三娃很犹豫,说要是三居室,得花不少钱。他大哥着急了骂他:看你这熊样,建好要两年,装修可以慢慢来,都弄利索要三四年,你三四年后还赚这点钱?你没钱,管我要。他大嫂也笑:你哥当时还是个学徒工,都能跟我拍胸脯,将来保我有好日子,这个你要学他。
他哥前后出钱出力,拉了一箱车工具,从厂里叫了两个老工人,在郊区把全屋的家居都给打了。三媳妇看上什么,跟他掰扯清楚,他就能有模有样地打出来。三媳妇也不要他上漆,后面的细工慢活她自己上手做了。整得好像三娃是多余的人。所以,曾妈妈去是有地方住的,而且是很称她心意的中式床。

然后大媳妇的亲家公又问:那我送送你?咱儿子厂里忙,我不忙啊,我退下来了啥事没有啊!
本来曾妈妈是想坐火车去的,大儿子没空送,厂子里订单爆了。二儿子带着中考班,也不行。这亲家公要是送,倒能多带些吃食去。
这一路上,亲家公就叨叨些旧事。比如他没享到福的亲家公,比如他的亲家公遗传好,大娃也生了两个儿子。要不是大娃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跟了他姓,他家还真断了香火。
曾妈妈心里抹了几回泪,但脸上还是笑,她说:真快,这一下就老了。有一会儿中间这几十年都不见了,好像孩他爸抱着三娃骂他是小霸王,就是昨晚的事。恍惚这会儿唠叨着开车送她去三娃那的也是孩他爸。



五十人之——乔先生的红包

乔先生起了个早,一家人下去吃早饭的时候,餐厅里并没有太多人。
倒是有两个和尚坐在餐厅中间,很是显目。
乔先生的大儿子,今年修了中国文化课,主题是敦煌。所以乔大看到这些和尚就问:爸爸,和尚能吃自助餐吗?

关于什么是佛教、什么是佛教的流派以及佛教对中国的影响,乔先生是参加了家长讨论的。尤其是基于西域佛国作为佛教中转站的功能,乔先生还请教了史料学研究的朋友。
乔大在乔先生的指导下,报告写得很好看。固然,舞蹈老师也会邀请乔先生去参加编舞。敦煌为主题的舞蹈,男孩子跳起来过于妖娆。乔先生便把藏传佛教里辩经的动作介绍给舞蹈老师。
在雄浑的法号乐音中,十几个男孩子一起那么向后蹬蹬蹬三步,再后手一扬,前手一撑,跳起来重重击掌,怒喝一声,顿时阳刚之气迸发。而且,舞蹈也被顺势建议为初唐、中唐和晚唐三段。
两个舞蹈老师一定要请乔先生晚餐,晚餐的时候,乔先生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好像是那会儿请一宿舍的女生吃饭,半宿舍的女生都表示自己没有男朋友。

乔大要观察和尚到底吃不吃自助餐,硬要坐在和尚边上一桌。
乔先生取餐回来的时候,乔大已经和和尚聊起来了。按照社交教学上的惯例,乔大介绍了自己是谁,多大,在哪上学。并且也知道了两个和尚来自哪里。
乔先生是试图阻止的,他看这两个“和尚”僧袍下的衣服不对,坐姿也不对,眼神也不太对。但乔大还在聊天,没办法阻止。

乔先生给小儿子取完牛奶回来的时候,和尚便开始不断夸乔大聪慧,乔二康健,一家人非常美满。意思是,将来可以来寺庙里供奉,两位和尚可以做各种安排。
乔先生是研究过佛教的,他认为只有苦行僧才是真僧人,化缘也只是要些吃食,绝无香火钱之说。但乔大已经和他各种交流上了,被夸得很受用。且另一个和尚摘下了手串送给老人,还在很流程地给乔二摸顶。这就好像所有旅游点都有的挨个给游客拍照,然后做成纪念相片十块二十块卖你。你不买,你相还留在那挂着。你要理论肖像权问题,你只是个游客。尤其当“来都来了”这句话出现,十块二十块就跑不了了。

但两个和尚的一堆“善缘”、一通夸和阿弥陀佛就不是十块二十块可以打发的了。乔先生转了666元后,和尚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像舞蹈老师那么用力气地抓着。和尚和他说:妻子要珍惜、孩子要耐心带会成大才。做事要防小人尤其是身边的小人,遇到机会要果断一点。
乔先生听完道谢,和尚又紧紧抓着他手说另个一是他师兄,是另一个寺庙的,还可以再来另一个香火钱。
乔先生心里立刻就蹦出那个香港女人,满世界地对穿着僧袍的人说:你把度牒给我看一下,你拿不出来,立刻把这僧袍给我脱了!
但乔先生终归不是一个信仰的捍卫者,也受过点教育,要点脸面。这点脸面又花了666元。

乔先生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他并不是心疼钱,乔先生也没事在他十几个人的小公司里发888的红包,一个月能发五六次,加班就发。他只是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而且焦虑乔大将来长大了,怎么和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融合?王公子学成归国,他爸可以给他五个亿去受骗上当,乔先生可没有五个亿可以让乔大买单用。

所以乔先生郁闷了,去商场的时候,就找个借口说要看邮件,坐在门口闷着。妻子问他球鞋不买了吗?乔先生说,带来这双也不是太捂脚,凑合。
乔先生自己闷坐了一会儿,却想起要防小人和做事要果断这句话。乔先生前年投了一个天使轮,结果却被一帮小孩给骗着贱卖了股权。他想把办公室挪到国贸去,引入一个合作伙伴,做大点,但也拖了一年。乔先生越想越烦恼。打开钉钉看了看公司群,自己不在,小伙子小姑娘们依旧有序地做事,才稍微觉得好点。于是顺手
公司微信群里发了一个888,让他们买点姜茶喝,北京天冷。

乔先生正打算去和家人汇合,妻子过来了,娃由老人和保姆带着吃冰淇淋去了。 她拿了一双鞋让他试,大小正好,也透气。 她揉着他的眉心说: 想太多老得快,我这么美,你小老头了守不住的。 大宝刚才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你看,他不笨的。 让娃再开心几年,社会上的蝇营狗苟,大点再教育。 这样你开心,他也开心,我就也开心喽。

乔先生被揉了几下,心头的火气下去了,试着走了几步,新鞋很得劲,顿时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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