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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永陵乐舞石雕、古代诗歌以及乐曲《蜀宫夜宴》,可谓是“天府之国”之艺术珍品。本文试图通过梳理历史资料与阐析,探究成都永陵出土中的“舞乐石雕”、陆游诗《后陵》等古代诗歌与以“舞乐石雕”为灵感创作而成的乐曲“蜀宫夜宴”三者间的内在关系,并对其艺术价值进一步发现、挖掘与补充,以此具体艺术现象论证雕刻艺术、诗歌文学以及音乐乐曲间所体现出的艺术形式的相通性和非凡的融合性。
1981年10月由四川省文化厅、四川省音乐家协会主办的首届“蓉城之秋” 音乐会上,四川音乐学院朱舟、俞抒、高为杰三位音乐家创作的大型民族管弦乐《蜀宫夜宴》首次公演。古朴雅致的音调,气势恢宏的乐曲场面获得了听众的好评。同年乐曲赴京演出六场,再次得到首都各界人士的赞誉。1984年乐曲获“全国第三届音乐创作(民族器乐)一等奖”。光阴荏苒,这首以成都永陵出土的“舞乐石雕”为题材而创作的乐曲,距其首次公演已过去整整35年。追古抚今,感叹永陵、永陵乐舞石雕、古代诗歌、现代乐曲在“天府之国”的无数艺术珍品中这厚重的几笔为我们留下的光辉篇章。
《蜀宫夜宴》 作曲: 朱舟、俞抒、高为杰
演奏:香港爱乐民乐团
座落在成都市区的永陵有着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1942年发掘的永陵是我国最早进行考古发掘的古代帝王陵墓,也是目前我国唯一位于大城市中心区的大型古代帝王陵,还是我国目前所知的唯一一座修建于地表之上的陵墓。地宫地面起券,使用双重拱券结构(内石外砖),外拱券使用特制大型青砖,最大的青砖长达6.9米,是我国古代最大的地面建筑用砖。永陵封土为半球形,墓室建于陵台之下。后室建石床,床上放置着墓主雕像——王建,他身着袍服,神态威严而慈祥,与史籍所述相貌相符,这也是现存唯一一尊中国古代皇帝的真容雕像。
在五代十国这一历史上的大分裂、大混乱时期,晚唐将领王建建立起了前蜀割据政权。他利用蜀地优越的自然条件,用休养生息、劝课农桑、轻徭薄赋等策略,避开中原地区战乱,维护了本统治区域社会的相对稳定,促进了蜀地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王建在位十年病卒,其子王衍即位,但王衍昏庸,几年后王氏政权便终结了,前蜀政权只存在了不到20年。
永陵地宫
前蜀灭亡几百年后,永陵的地面建筑和墓前的石幢、石人、石马等已不复存在,帝王陵墓的气派荡然不存,地面上只见一个荒草稀疏的小山丘。至清代,已经无人知晓这里曾是皇陵之地,成都人也误把这里当作司马相如的“抚琴台”了。直到1942年,当时正直抗日战争期间,在“抚琴台”下修建防空洞时,发现了陵墓,才解开了这个千古之谜。“抚琴台”原来是帝王陵。陵墓的发掘,在当时曾引起轰动。尽管曾遭盗掘,却仍留给我们很多重要文物。其中雕刻在棺床东、西、南或舞或奏的“二十四乐伎”浮雕像为享誉中外的石雕精品。石雕乐舞伎们服饰华丽,相貌丰腴,姿态有别,表情各异,组成相对完整的宫廷乐队,为五代十国时期少见的艺术精品。南面雕有二舞伎和二乐伎,乐伎分别是弹琵琶伎和击拍板伎;东面十乐伎,所奏乐器为都昙鼓、齐鼓、和鼓、横笛、筚篥、拍板、羯鼓、鸡娄鼓、牢、答蜡鼓、毛员鼓;西面十乐伎所奏乐器为羯鼓、铜钹、贝、笙、叶、竖箜篌、筚篥、筝、箫、箎。共计20种23件乐器。舞伎长袖轻拂,翩然起舞。乐伎都为坐姿,有的侧耳沉思,有的微笑起奏,有的静目吹弹,形神各异,为研究唐、五代雕刻和音乐的宝贵材料。
二十四乐舞伎
唐末五代著名诗僧贯休以一首《陈情献蜀皇帝》诗献给王建,诗写到“河北河南处处灾,唯闻全蜀少尘埃。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万山得得来。秦苑幽栖多胜景,巴歈陈贡愧非才。自惭林薮龙钟者,亦得亲登郭隗台”。诗中描绘了前蜀地的安宁和美景,表达希望在此找到归宿的愿望。时移世易,王建落葬两百多年后的南宋淳熙四年(1177年)正月,大诗人陆游在蜀中任职时前来凭吊永陵,看到的是一片残破的景象,不禁有感而发,写下了《后陵》诗:“陵阙凄凉俯旧邦,恨流滚滚似长江。穿残已叹金凫尽,缺落空余石马双。攫饭饥乌占寺鼓,避人飞鼠上经幢。阿和乳臭崇韬耄,堪笑昏童束手降”。从诗中可知,在南宋,此地已是一派荒凉景象,乌鸦鼓噪,蝙蝠窜飞。永陵已经长满了荒草,而原来陵道前巍然屹立排列整齐的石人石马已只剩下两匹石马;饥饿的乌鸦在陵园残留的石鼓上争抢饭粒。陆游踏着荒草从陵园穿过时,许多蝙蝠从身边飞过——飞到了残破的经幢上倒挂着......诗人便将所见直抒笔怀,为读者呈现了这幅宗庙隳败的景象。整首诗饱含着黍离之悲,诗的结尾夹叙夹议,乃陆游惯用的表达方式,作者的个人观点也颇为鲜明。由此可见,陆游对永陵未得到修缮而痛心不已。诗的末句“阿和乳臭崇韬耄,堪笑昏童束手降”,或许是陆游心结的一种反映,入蜀前陆游调任到了抗击金人的今陕西前线,本想为国贡献一份大力,不想提出的北伐驱逐金人,收复中原的战略计划被朝廷否决,在陆游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束手降”!壮志未酬入蜀为官,入蜀后主和派攻击他“颓放”、“狂放”。陆游内心对朝廷的失望,对主和派的痛恨的心情可想而知,永陵衰败的情景也正是他心境的一个写照吧。当然,若陆游当时看到了陵墓内的石雕,或许不会将诗中之景描绘得如此悲凉。该诗反映了南宋时的永陵,经几朝的风风雨雨,到1979年重新对外开放,永陵得到了完善的发掘和保护,后人对出土的文物也做了充分的研究和应用。
二十四乐舞伎
乐曲可以说是用音乐的形式对一种场景的描写。音乐史学家朱舟和作曲家俞抒、高为杰在参观时隔多年,终重见天日的永陵时,被陵中二十四乐舞伎浮雕所惊叹、折服。流连于此,“无心惆怅君王迹,着意低回古乐情”。现代的艺术家仿佛听到了唐时宫廷乐,看到了唐时宫廷舞,也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热情,希望通过现代乐曲再现当时宫廷歌舞乐。正如作曲家们在《蜀宫夜宴》创作札记中说,乐舞石雕为他们提供了构思的基础。作曲家根据这些乐伎演奏使用的乐器推测,当时蜀宫演奏的是一种“燕乐”(亦即“宴乐”,系宫廷宴请宾客时用的音乐)风格的歌舞音乐。又根据史学家研究,石雕中舞者所表演的舞蹈,应为唐代著名的《霓裳羽衣舞》。提起当年的创作过程,作曲家高为杰回忆到:当年永陵还称为王建墓,对外开放不久,一天,他们相约去参观,面对那一幅幅精美的乐舞雕刻,他们来回观看了许久,思绪万千。参观后在园内品茶,大家情不自禁一起谈起了创作的想法,由此开始了乐曲的创作工作。
乐曲分成了三部分,由俞抒先生执笔写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中间部分由高为杰先生执笔,朱舟先生提供了杨荫浏先生著的《白石道人歌曲研究》一书中所记载的南宋姜夔据旧谱填词的《霓裳中序第一》乐谱等。作曲家们还参考、研究了白居易的诗《霓裳羽衣舞歌》、以及刘禹锡与元稹的诗作等。尤其从《霓裳羽衣舞歌》诗中受益颇丰,这首诗对《霓裳羽衣舞》音乐部分的曲式结构,舞蹈的服饰、乐器伴奏和曲情等都有较为详细地描述,为历来考证《霓裳舞》的重要文献。正所谓以石雕激趣,以诗歌韵曲,从而成就大作。
之后,作曲家用一个月的时间创作出了这部描写前蜀宫廷歌舞音乐场面的乐曲《蜀宫夜宴》。乐曲显出宏大的排场和雍容华贵的气派。全曲由三部分组成(复三部曲式)。第一部分:音乐把人们带到空旷的宫廷环境中。新笛轻柔地奏出深沉感人的旋律,宛如月白风清之夜,乐工们正待宴待客。在迎客乐声中宾主从容款步,入殿就席。乐曲的第二部分可说是戏中戏,描绘了宴席的过程和宴席中绮妆的女乐登场踏着多变的乐节,表演“霓裳羽衣舞”的情节。音乐富舞蹈动律,根据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诗中对当时表演场景的描绘,采取了“散曲”、“中序”、“曲破”和“曲终长引声”的结构层次。音乐的主题,由南宋音乐家姜白石的“霓裳中序第一”中开头的曲调变化而成,并带有波斯和印度色彩的旋律和舞蹈性节奏.......第三部分是第一部分旋律的再现,表现夜宴结束后,乐工们奏乐送客。乐曲的后段中,二胡、中胡和箫声情悲愁的演奏,把乐工们在更深寂静时的忧怨感怀,描绘得耐人寻味,真有些“曲终人不见,江上数青峰”之感,引人思索与回味,心生对古代乐工们的同情。作曲家也在乐谱出版说明中特别表达出创作此曲更深一层的用意是谨以此曲纪念历代为创造祖国灿烂文明而做出巨大贡献的乐工们,表达对他们的敬重和缅怀之情。
1982年《蜀宫夜宴》赴京演出前彩排
乐曲公演后反响强烈,著名指挥家李西林如今谈起那时的情景仍感慨万千:当时在乐曲排练时,遇到无竖琴,打击乐等乐器种类不齐等情况,乐队还进行“攻关”,用钢琴等西洋乐器来代替。他多次到王建墓进行实地考察,研究石雕,感受唐乐的风采,终使公演获得成功。他也赞叹作曲家在乐曲中将中国民族音乐、域外音乐旋律和现代作曲技法交相融合,让乐曲极具古风今意。音乐评论家冯光钰更是用杜甫的诗“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来赞誉此曲。1989年1月乐曲被台北实验乐团在台北公演。2006年四川天姿国乐团打造出了精品版的《蜀宫夜宴》,在欧洲、北美等地演出,获得了惊艳的表现。乐曲还被钢琴教育家但昭义改编成了钢琴作品。2014年四川音乐学院建院75周年时,学院民乐团又重新排演了《蜀宫夜宴》。乐曲已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力。当年大诗人陆游笔下衰败的永陵中不想有如此精美的石雕,更惊奇的是这石雕又成为了后世音乐家宝贵的创作素材,将无言的雕刻艺术声情并茂地演绎了出来。《蜀宫夜宴》的诞生可说是雕刻艺术,诗歌文学和音乐乐曲的完美结合,也诠释了艺术形式相通性和借鉴的重要性,正所谓不同艺术形态的完美融合必然会孕育出更具生命力的优秀艺术作品。
永陵乐伎石雕
现在的永陵博物馆为国家二级博物馆,博物馆占地5.4万平方米,由文物保护区(地宫)、综合馆区、园林保护区三大部分组成,千年文脉神秘深邃、百亩园林鸟语花香,是成都市著名的文博旅游胜地。假若陆游还能看到这般景致,定会感慨万分,重写一首《后陵》诗。远在北京近八旬的高为杰先生也希望有机会回成都再去永陵看看。永陵、永陵乐舞石雕、古代诗歌、《蜀宫夜宴》.......,我们骄傲于天府之国蕴育出的艺术瑰宝,并相信“天府之国”这片沃土还会孕育生长出更多更经典的艺术珍品,源源注入中华文化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奔流不息。
转载自《音乐探索》2017增刊
原题目为:从永陵石雕、古代诗歌到现代乐曲《蜀宫夜宴》
---写在大型民族管弦乐《蜀宫夜宴》公演35周年之际
《蜀宫夜宴》创作于1980年,由于当时的音调已无传谱,因之此曲纯属虚拟的创作;但其素材的运用、曲体的构成,乃至音乐的格调情趣等方面,则大体依据一些有关的文献资料予以推想创意,试图使作品具有一定历史时期的矩度和风貌。至于乐队的编制与配器,我们并不执意复古,而放手选用各色乐器加以调配,以获得意思中所需要的韵味。
全曲由三个部分组成(复三部曲式)——第一部分:夜空宁静,月色清凉。乐工们已作好侍宴的准备。继而钟鼓齐鸣,管弦分奏,宾主从容款步,在庄严典雅的音乐中入殿就席。第二部分:酒过数巡,绮妆的女乐登场献艺,踏着多变的乐节,表演者风靡一时的《霓裳羽衣舞》。音乐颇富舞蹈动律,并有异国情调,因《霓裳》乐汇源出古印度《婆罗门曲》之故。第三部分:大致重现首部华贵的旋律,乃宴毕的送客乐。收尾时音乐泛起了伤感的余韵,意在刻画更残漏尽,乐工们悲凉郁悒的心境。
作品相继在1981年由李西林指挥四川音乐学院民族乐团首演于四川省文艺会演,1982年赴京演出于人民大会堂和中南海,并且1984年该曲在第三届全国音乐作品评奖中荣获一等奖。曾由中央民族乐团,上海民族乐团,中国音乐学院民族乐团,四川省歌舞剧院,成都民族乐团,香港中乐团,台湾实验国乐团,台北市国乐团,新加坡华乐团等乐团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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