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选·美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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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行使了他的第一个总统否决权,驳回了国会参众两院关于终止其通过“紧急状态”筑墙的立法动议。特朗普姗姗来迟地行使否决权,其中倒是没有太多讲究,更构不成特朗普非典型总统权力的又一例证,反而完全得益于共和党完全掌握白宫和国会两院的第115届国会的相对省心。类似的情况上一次正是克林顿,他也是在执政两年后、等到金里奇等人夺回法槌之后才开始染指否决权。
当地时间2019年3月15日,美国华盛顿,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行使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总统否决权,驳回了国会参众两院关于终止其通过“紧急状态”筑墙的立法动议。视觉中国 图
虽然时间节点没什么讲究,但否决本身还是大有政治文章:特朗普再次证明了在“移民局诉查德哈”案的底色上凭借1976年《紧急状态法》来纠正白宫完全是“与虎谋皮”般的徒劳(编注:1983年6月,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根据三权分立原则,在“移民局诉查德哈”案中判决美国国会行使了50年之久的立法否决权为违宪),但几乎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共和党精英层内部的暗流涌动。出于各类不同考量,13位共和党国会众议员和12位共和党国会参议员向白宫发难,让外界直接联想到特朗普能否维持党内足够稳固的支持。更为微妙的是,如北卡州国会参议员汤姆·蒂利斯或者科罗拉多州国会参议员科里·加德纳等人迫于2020年连任压力、不希望开罪于特朗普,竟然按耐住了此前表达的反对态度,但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科罗拉多州第一大报《丹佛邮报》因极度失望而放弃对加德纳背书的塌方式变化。这也意味着,特朗普在2020年面对的党内精英与选民状况并非那么高枕无忧。
几乎从他就任那一刻起,关于特朗普会否是“一届总统”的疑问就被反复抛出。这个在2020年大选前还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对民主党而言或许意味着宽慰与激励,而对于大多数观察者来说,却更像是一条美国政治大戏连台、惊奇不断的预告片。不过,时至今日,即便华裔候选人杨安泽可以神奇地挤过门槛、挺进前两场辩论,大有时隔五十多年续写民主党版邝友良传奇的架势(编注:邝友良,美国首位华裔国会参议员,分别于1964年和1968年两次参选美国总统选举共和党内初选),但2020年大选的这些“神奇”还是不足以撼动一些传统,比如总统的在任者优势。
美国总统是怎么输掉连任竞选的?每当谈及这个问题时,一个事实总会先被拿出来反复强调,那就是特朗普的43位前任中只有10位未能成功连任,而且其中还包括了连任失败、蛰伏四年之后又成为别人连任失败理由的格洛弗·克利夫兰(编注:格洛弗·克利夫兰在1888年谋求连任失败,1892年克利夫兰再次参加竞选,并击败共和党候选人本杰明·哈里森第二次当选美国总统)。大概四分之一弱的比例体现了掌握行政资源的总统所享有的在任者优势。
换一种算法,以五十年为单位倒叙,过去五十年中连任失败者有三位,过去一百年中有五位,过去一百五十年中有七位,过去两百年中有九位。甚至这10位连任失败者之间的间隔年数(少则4年,多则48年)可以计算出的平均值为21年多,而2020年距离上一次老布什连任失败的1992年已过去了28年。这些历史碎片或有或无地增加着2020年特朗普前景的扑朔迷离。
如果将1856年民主、共和两党首次同场角逐之前的三次失败的连任归结于政党政治板块快速且剧烈的冲撞,其后七位“一届总统”的失败教训则可以依照某些逻辑收纳分类起来。
首当其冲的规律应该还是总统选举受到大环境或者大趋势的累及。
弗吉尼亚大学政治学教授拉里·萨巴托(Larry Sabato)在被问及在任总统连任失败的原因时曾经感叹道,“对最近的几位‘一届总统’而言,与其说他们败在个人弱点,还不如说更多是败在局势不利上”。其潜台词是说,美国总统制下出现个人弱点突出到无法履职、必须撤换的情形并不多见,总统遭遇民意反弹的原因往往还是由于某些自身难保、失去控制的大势所趋。
比如,赫伯特·胡佛在1932年的连任失败当然是大萧条的副产品,虽然小罗斯福的“新政联盟”意味着对胡佛及其共和党路线的彻底否定,但彼时指望着胡佛在一届四年的任内力挽狂澜、逆转经济周期,也一定是天方夜谭。再如,1976年卡特取代福特的结果,不一定预示着民意对共和党失望,而是选民对尼克松及其“水门事件”的不满殃及到福特的惯性趋势。四年之后,卡特自己品尝到的失败,不但是在经济失速、滞涨加剧以及能源危机甚至是“伊朗人质事件”的复杂背景下发生的,也被认为是跳脱共和党周期四年后的注定回调。同理,1992年老布什的惜败不仅仅是克林顿口中的“笨蛋,是经济”,还有民众对共和党白宫十二载或者里根“第三任期”的厌倦。当然,老布什的例子也证明了“外交总统”或者“危机总统”难以避免的脆弱性:外交上的胜利永远无法取代选民对国内经济的天然关切。
如果说大趋势是非战之罪的话,在任总统连任失败的一个致命阻碍当属党内分裂。
这不但是作为本党当然领袖的总统的最大尴尬,也是政党“承重墙”在选举中彻底瓦解的必然恶果。
最为戏剧性的例子,即1912年时任总统威廉·塔夫脱与同党前任老罗斯福分别代表共和党保守派和进步派的分庭抗礼。由于在税收、劳工、司法等诸多领域的分歧,老罗斯福在离开白宫四年后再次出马、在无法获得党内提名后竟然选择自己组党参选。于是,他的“麋鹿”进步党以88张选举人团票、27.4%的选民票在大选中位居第二,虽然比最终当选的民主党的435张选举人团票和41.8%的选民票存在距离,但也是美国历史上在总统选举中战绩最佳的第三党了。值得玩味的是,即便是在共和党如此生死攸关的分裂之下,塔夫脱还是拿到了23.2%的选民票,只是在选举人团票意义上仅拿下了佛蒙特和犹他两州的8票。
无论如何,1912年总统选举的胜利者是坐收渔利的民主党人,以及在难得的高光时刻发挥了正面作用的选举人团制度。而要归结共和党的失败的话,除了在自麦金利之后连续主政了16年的共和党在面对新问题产生的政策分歧与路线之外,政党机器和大佬们在总统候选人决定权上的主观性一样是闹剧的根源:如果在1908年即老罗斯福为了坚持四年前不再谋求连任承诺而不参选的情况下,决定共和党接替人选的不是老罗斯福自己,而是更多政党精英的话,老罗斯福还要想在1912年单干,估计只能靠梁静茹给点“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