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9日，在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攻击期间，一名警察站在奥里霍夫镇被俄罗斯军事打击损坏的公寓楼前，靠近乌克兰扎波罗热地区前线。Stringer / 路透社）
最近几周，泽连斯基一直在向乌克兰的合作伙伴宣扬他的“胜利计划”，并于10月16日向乌克兰议会公布了该计划的核心内容。该计划包括扩大军事援助以稳定前线、通过加入北约提供安全保障以及国防工业合作。乌克兰的合作伙伴对计划的细节持严重怀疑态度，他们担心，如果不对乌克兰的军队招募和训练进行改革，仅凭装备不足以稳定前线。他们也不相信北约愿意保证乌克兰的安全。
尽管细节仍有待商榷，但泽连斯基的基本分析是合理的。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只有在相信自己在军事上处于劣势时才会认真谈判。为了以有利的条件结束战争，乌克兰必须首先稳定战线，获得对俄罗斯的最大影响力，并获得安全保障，以确保在冲突后能够繁荣和保持安全。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基辅必须明确地与国际伙伴保持一致。
问题是，乌克兰现在面临着战场局势恶化和合作伙伴外交努力停滞不前的局面，而美国大选在即，候选人对冲突的态度截然不同。今年夏天，俄罗斯成功取得了对乌克兰军队的一些重大优势，使其能够缓慢但稳步地突破乌克兰防线。这些俄罗斯的优势是可以被削弱的。 但随着乌克兰伤亡人数的增加，基辅及其合作伙伴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如果乌克兰的国际伙伴像现在这样，等待超出其直接控制范围的变化发生后再采取行动，那么他们就会增加失败的可能性。
作者：
Jack Watling
编辑：阿K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克里姆林宫认为它可以在乌克兰实现其军事目标，因此对立即谈判或撤军不感兴趣。乌克兰部队已经捉襟见肘。他们现在分布在600英里的前线，招募和训练也无法弥补前线部队的伤亡人数。此外，乌克兰的大炮、弹药、坦克和步兵战车的供应一直在减少。乌克兰越缺乏这些关键类型的装备和武器，就越需要依靠步兵来守住前线，从而造成伤亡人数增加。
俄罗斯利用乌克兰东部战线的人力资源挑战，在过去几个月里逐渐取得了进展。10月上半月，俄罗斯军队攻占了武吓列达尔，并攻入了托列茨克——此前两年，俄罗斯对乌克兰顿巴斯防御线的进攻基本以失败告终。随着乌克兰据点波克罗夫斯克周边重镇相继被攻占，这些战果表明俄罗斯正在制定有效的方案，削弱乌克兰坚守阵地的能力。乌克兰要想在谈判中占据优势，就必须阻止俄罗斯的推进并稳定战线。但要做到这一点，乌克兰的军事领导层必须解决几个战术难题。
俄罗斯目前战场上的优势取决于几方面的能力。首先，从2023年底开始，乌克兰战术防空力量逐渐减弱——拦截器的库存量非常少，只能定期补充——这使得俄罗斯得以在前线建立持续密集的无人机监视。俄罗斯现在每天在乌克兰领土上空飞行1000至1300架远程侦察无人机，为俄罗斯提供宝贵的瞄准数据。如果乌克兰试图将防空系统向前推进，俄罗斯部队就会使用弹道导弹攻击乌克兰的防空系统，因为徘徊弹药、无人导弹旨在搜索和攻击目标，它们在乌克兰前线后方徘徊，摧毁其炮兵。
俄罗斯炸弹的威胁迫使乌克兰将大炮远离前线，这反过来又使俄罗斯军队能够将自己的大炮移到更靠近前线的位置，使其进入乌克兰后勤部队、医护人员和前线后方轮换部队的射程之内。
这种压力迫使乌克兰军队留在准备好的战斗位置，以免受到弹片的伤害。与此同时，俄罗斯派遣小分队向前推进，迫使处于战斗位置的乌克兰人消耗弹药，并阻止他们休息。一旦确定了战斗位置，俄罗斯军队就会呼叫500至1500公斤重的滑翔炸弹进行空袭，这些炸弹可以相当精确地击中目标。当乌克兰人试图轮换部队时，他们就会受到炮火的骚扰。然后，当防御阵地被削弱时，俄罗斯人试图快速突击，他们通常乘坐摩托车，并得到装甲车的支援，以进入乌克兰的战壕。
这种策略使俄罗斯军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但就目前而言，俄罗斯还能承受这些伤亡。莫斯科似乎认为，它能在明年实现自己在顿巴斯的目标，并使乌克兰军队承受足够高的伤亡率和物资损耗，使其不再有能力阻止进一步的进攻，从而在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
为了扭转这一态势，乌克兰需要同时采取几项措施。首先，它需要限制俄罗斯的战场监视能力。乌克兰已经开发出有效的拦截无人机，可以击落俄罗斯的奥兰和扎拉监视无人机。但它需要援助，以扩大这些拦截器的生产规模，并部署足够密集的雷达和其他传感器系统，以使其发挥有效作用。乌克兰的西方伙伴应扩大电子战支持，干扰俄罗斯侦察数据的传输，从而加大这一努力。基辅的西方伙伴可以通过与乌克兰合作改装安装在车辆上的重型机枪远程武器站，使其能够准确打击徘徊的弹药，从而帮助保护乌克兰的大炮。这将使乌克兰能够将其大炮部署到更远的地方，使俄罗斯的大炮面临风险。
与此同时，乌克兰需要提高火炮的效率，为此需要更多的榴弹炮和弹药。乌克兰军队每年仍需要约240万发弹药来守住前线。如果拥有足够的火炮和保护手段，乌克兰将能够用火力来弥补前线的缺口，而不必在沿线的战斗阵地持续部署人员，从而减少乌克兰的损失。
基辅还需要在当前阵地后方挖掘新的防线，由经验丰富的士兵监督，确保平民建筑工人正确建造阵地。虽然基辅以前也委托建造过防线，但战斗阵地的组装和选址往往很差，设计时假定的部队人数比实际可用的多。
如果没有人手驻守，修建更多的防线意义不大。过去一年，减员导致许多部队中经验丰富的乌克兰士兵减少，而培训渠道又无法提供足够的人员或为现有士兵提供足够的培训。对此，乌克兰军方拆散了部队，抽调一批更有能力的士兵执行特殊任务，并迅速轮换指挥小组，这削弱了部队的凝聚力。
乌克兰要想在谈判中占据优势，就必须阻止俄罗斯的推进并稳定前线。
基辅需要修复其功能失调的招募和培训系统。在整个战争期间，新兵训练一直不足。乌克兰军方对此认识不足，而且迟迟没有采取行动。乌克兰的合作伙伴在这方面也无能为力。尽管乌克兰的15个以上伙伴 为乌克兰部队提供了培训，但运送部队及其装备离开乌克兰的后勤负担使得扩大这些行动规模变得不可能。基辅是否愿意做出艰难的政治决定，动员人员和延长培训时间，将决定乌克兰的伙伴是否将其对泽连斯基胜利计划的贡献视为可行战略的一部分。
相反，乌克兰的国际伙伴可以采取许多措施来削弱俄罗斯在火力方面的优势。为了对俄罗斯的炮兵和滑翔炸弹攻击进行有效的防御，乌克兰需要有能力打击其库存和机场。为乌克兰自己的远程打击计划提供资金和支持，并积极打击俄罗斯的原材料、机床和武器生产关键部件的供应链，可以产生重大影响。欧洲和美国应该能够帮助乌克兰迫使俄罗斯消耗更多的弹药，并削弱俄罗斯国防工业补充其供应的能力。
这些措施结合起来，可能会使俄罗斯付出高昂的代价，但需要系统地、大规模地实施。克里姆林宫还需要相信这些措施能够持续下去。如果这些措施迟迟不能实施，前线局势可能会恶化到俄罗斯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推进，而乌克兰人则缺乏人员和设备来封锁俄罗斯人可能推进的所有轴线。防止出现这种结果，是乌克兰能够成功开展谈判的先决条件。
基辅知道，它必须拥有强大而稳定的战线，才能与莫斯科进行任何形式的谈判。它也知道，西方对战争的支持并非无限的，随着战争进入第四年，它将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不得不考虑某种谈判解决方案。然而，如果乌克兰被迫进行谈判，而前线的局势继续朝着对俄罗斯有利的方向发展，那将特别危险。这会造成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动态：1918年，德军取得了可以不受惩罚地进攻红军的条件，因此，当苏联人开始谈判时，任何试图抵制德军要求的举动都会导致德军重新发动进攻，直到苏联人让步。在这种情况下，莫斯科实际上会迫使基辅在枪口下放弃主权。
如果稳定前线是谈判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那么基辅也需要一些真正有影响力的筹码。8月6日，乌克兰军队出人意料地越过边境，进入俄罗斯的库尔斯克地区，迅速击溃了俄罗斯薄弱的防线，占领了大片俄罗斯领土，并将部分俄罗斯军队困在塞姆河南部。这次行动有三个目标。基辅希望向合作伙伴表明，战争的走向并非预先确定，它可以成功开展进攻行动；它旨在将俄罗斯的资源从顿巴斯地区转移；它认为如果开始谈判，占领该地区将成为一个有用的筹码。第一个目标基本成功。第二个目标没有实现。第三个目标取决于乌克兰能否守住该地区。鉴于该行动需要乌克兰从顿巴斯地区抽调后备部队，因此风险很大，而且基辅能否守住已占领的领土也不得而知。尽管如此，乌克兰仍然需要采取行动。
事实证明，谈判中有很多问题很难解决。例如，自2022年3月起，俄罗斯军队占领了乌克兰最大的发电基础设施——扎波罗热核电站。俄罗斯无法安全维护该核电站：它想利用该电站发电，但无法安全地将反应堆从冷关闭状态中恢复。在任何解决方案中，乌克兰都希望俄罗斯结束对该电站的占领，并允许被扣为人质的能源工人返回该电站进行操作。为了应对这些争议，乌克兰必须拥有俄罗斯想要的东西。
制裁是一种可能的手段。在许多情况下，乌克兰及其合作伙伴希望在冲突结束后继续实施制裁，以减缓俄罗斯的重新武装，并惩罚俄罗斯犯下的累累罪行。但在基辅及其合作伙伴可以达成协议的领域，他们需要协调一致，为基辅提供可以交易的抵押品。
鉴于双方的要求相互矛盾，谈判最可能的结果是停火，而不是达成更广泛的和平协议。例如，俄罗斯可能要求乌克兰放弃与西方的任何军事协议；而乌克兰不太可能承认俄罗斯吞并其领土。风险在于，乌克兰的国际伙伴可能会认为停火本身就是减少对乌克兰支持的理由。如果乌克兰因担心俄罗斯随时可能重启进攻行动而不得不进行难以承受的动员，且没有获得大量外国直接投资的前景，那么莫斯科将有很多机会破坏基辅的稳定。无论如何，乌克兰政府将很难说服本国人民，除非俄罗斯做出非常实质的安全保证，否则任何对俄罗斯的让步都是不合理的。
泽连斯基在9月前往华盛顿时，继续为加入北约一事进行游说，其思路可能与1954年与西德达成的协议类似，即安全保证仅适用于该国未被占领的地区。
然而，这样的协议非常不可行。加入北约需要其成员达成共识，例如匈牙利不太可能为了保卫乌克兰而与俄罗斯开战。虽然从短期来看加入北约可能不现实，但泽连斯基的观点绝对正确，即只有向基辅提供强有力的安全保障，才能确保持久和平。
满足这一需求将是一项棘手的工作。
对美国来说，向欧洲大片领土提供新的长期安全保障的前景并不诱人。在华盛顿多年来一直努力将资源转向印度太平洋地区以遏制中国的情况下，采取这样的措施无疑需要将部分资源转移到乌克兰，以便保证切实可行。可以理解的是，华盛顿的许多人还认为这是欧洲几十年来面临的最大安全危机，欧洲应该承担解决危机的责任。尽管如此，至少就目前而言，俄罗斯认为没有美国，北约的欧洲成员国是不可信的。
因此，解决乌克兰安全需求的方案必须包括一个自愿联盟，在停火达成后向乌克兰部署兵力，并由美国表示支持。1994年，俄罗斯、美国和英国签署了《布达佩斯备忘录》，承诺维护乌克兰的领土主权，但该备忘录最终宣告失败。此后，基辅方面要求在乌克兰部署军事力量，以使其相信其合作伙伴将履行安全保证。
然而，为了使这一提议对俄罗斯具有可信度，欧洲国防工业必须能够证明其有能力装备和维持可部署的编队。由于欧洲北约成员国的火力集中在空军，其安全保障的可信度取决于可用于压制和摧毁敌方防空系统的弹药。虽然欧洲军队将发挥关键作用，但欧洲国家购买可从防御系统范围之外打击目标的空射远程武器，以及大量生产这些武器的能力，将决定任何协议是否可信。
（2024年5月，乌克兰顿巴斯地区，一名乌克兰士兵发射无人机。Oleksandr Ratushniak / 路透社）
因此，欧洲大国需要加大对欧洲国防工业的投资，以切实支持向乌克兰提供的任何安全保障。欧洲国家必须挺身而出，领导这项工作。由北约北部和波罗的海成员国组成的联合远征部队的几个成员对俄罗斯构成的威胁以及如何应对威胁有着 相似的看法，但中欧和西欧国家也必须承诺提供保障。
经过近三年的战争，乌克兰发现自己比许多人预期的要好。但胜利远未得到保证，没有时间自满。尽管西方大国可能不愿签署泽连斯基的胜利计划，但它们必须迅速采取行动，确保并避免失去乌克兰结束战争所需的重要筹码，以免俄罗斯从中渔利。积极迹象比比皆是：澳大利亚政府宣布将向乌克兰提供M1A1坦克，瑞典提供大量步兵战车，美国承诺在年底前提供更多的装备。
欧洲的安全现在取决于重要的多边合作，以确保任何结束战争的途径都能为乌克兰带来最佳结果。但是，当注意力转移到谈判时，美国和欧洲的军事支持不能减弱，因为虽然只有通过外交才能取得成功，但外交上可能的结果总是取决于实地的军事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