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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租房“解绑”的年轻人,选择住进陌生人家里

看天下实验室  · 公众号  · 社交  · 2024-12-23 20:30

主要观点总结

文章描述了年轻人租房的困境以及新的社交方式——成为沙发客的经历和探索。年轻人租房面临诸多不便,金钱搭建的租赁关系相对便捷但缺乏人情味,规则并非共识,容易引发矛盾和冲突。因此,一些年轻人选择成为沙发客,以解绑房子与生活,尝试建立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和人际关系。他们寻找陌生人的家居住,通过聊天和共居增进彼此的了解和信任,寻找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互惠与关怀的关系。尽管沙发客生活具有一些麻烦和不可持续性,但它为年轻人提供了建立非交易友谊的机会,在大城市中寻找新的联结。

关键观点总结

关键观点1: 年轻人租房面临的困境

中国租房人群已突破2.6亿,年轻人可接受的租房时长近10年。但租房并非一劳永逸的交易,规则并非共识,容易引发矛盾和冲突。

关键观点2: 沙发客现象的出现

一些年轻人选择成为沙发客,以解绑房子与生活,尝试建立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和人际关系。他们在陌生人的家里居住,通过聊天和共居增进彼此的了解和信任。

关键观点3: 沙发客生活的利弊

沙发客生活具有一些麻烦和不可持续性,但它为年轻人提供了建立非交易友谊的机会,在大城市中寻找新的联结。这种生活方式有助于年轻人冲破原有生活,建立一种能动的联结。

关键观点4: 现实困境与未来展望

日常当沙发客有门槛,需要依靠社会属性的信任。大部分年轻人对于城市住所的选择相对有限,频繁的空间变化使得建立非交易的友谊变得困难。尽管沙发客生活可能不具有可持续性,但年轻人仍然向往有一个稳定而流动的居所。


正文


@视觉中国图

她们并非将此作为生活的长久之计,而是希望打破以交易为核心的城市关系,与房子、社区以及人建立一种能动的联结,即使时间短暂。


撰文 | 贾舟洲

编辑|曹颖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黎菁菁在上海工作了两年多,换了4次房子,换房原因不外乎位置偏僻、舍友不和、和房东扯皮……


2023年11月,租房到期,房东以房屋磨损为由克扣了她2000多元定金,一道桌上的划痕就收取了1000元的维修费。实际上,她在这里住了不到1年,居住痕迹大多是上一个住了3年的女生留下的。


租房,是一个年轻人在城市生活的第一步。


《2023中国城市长租市场发展蓝皮书——城市业主房屋“新出租”》显示,中国租房人群已突破2.6亿,一、二线城市年轻人可接受的租房时长近10年。以金钱搭建的租赁关系相对便捷,交钱住房,退租搬离,沿着这套规则租户就可以找到下一处“巢穴”。


但规则并非共识,舍友、社区、房东都有可能成为规则之外的意外,租房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交易。


厌倦了租赁和交易关系的黎菁菁决定开启一项实验:做2个月“沙发客”,在每位愿意收留她的上海陌生人家里住1个星期左右,并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


“我想要更多其他的关系构成我的生活,关于人和人之间的互惠、信赖与关怀的关系。”黎菁菁在豆瓣招募帖里写道。把所有生活必需品塞进一个20寸的行李箱,她开始了这项实验。


与租房“解绑”后,年轻人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以“家”为名的空间里,两个陌生人会建立起怎样的关系?这种“沙发客”式的游居是可持续的生活方式吗?



解绑房子,解绑生活


黎菁菁自称是一个“安全感很强”的人,但见到第一位房主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在线上,房主介绍自己是一个“男生”,因出差无法照顾家中的小猫,希望以提供住宿的方式来换取住客照顾宠物。黎菁菁见到他时才发现,“男生”实际是一个60多岁的老爷爷,在高校任职。


基于对豆瓣社区的信任和聊天见面的直觉,黎菁菁住进了这个房主提供的第一处“沙发”。她从来没有在上海住过这样大的房子——两室一厅,地处位置优越的徐汇区天钥桥路,在租房软件上,周边同等面积的房子租金要近万元。


黎菁菁的房主家有一只小猫。(受访者 供图)


之前,黎菁菁也在上海的中心街区租过房子,是一间8平方米大的卧室。除了休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咖啡馆里写稿看书,室外空间构筑了生活的基本样貌。


日本作家吉井忍在《东京八平米》中描绘了一种“把城市作为流动家园”的生活方式。8平方米的房间里没有冰箱和洗衣机,她省下昂贵的房租,可以换取一张电影票或艺术展门票。


如果说,黎菁菁之前是把房间延伸到城市街头和公共空间,那么现在便是延伸到不同陌生人的客厅。“我觉得这个城市很大,总有其他方式能够得到一个住所,只要有想象力。”相比于固定的公共空间,住进陌生人的家或许是一种更加未知但充满想象力的生活。


和抱着好奇心态的黎菁菁不同,林扬帆离开出租房的时候,正在经历一场低谷期。观念不合的男友、枯燥无味的工作,让她觉得“必须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去”。这时,她刷到了一篇名为“给裸辞的姐妹一个gap地方”的帖子。帖子中描述的房子干净、舒适,每一处角落都藏着主人的巧思,“几乎接近一个家的模样”。


这条帖子好像是一种隐约的暗示。


又一次和领导吵架后,林扬帆裸辞了,离开了男友,从深圳飞到青岛,住进了帖主苏洁的家里。“越在那个环境下我就越难受,有时候可能就是需要一个机会。”林扬帆抽离的第一步是离开固定的住所。在此之前,热爱旅行的林扬帆拥有丰富的“沙发客”经验,但以非游客的身份入住房主家中,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没有了旅游的好奇心和兴奋感,看不到平台软件上对房主和房子的评价,仅凭寥寥几张照片、几句线上聊天,带着没有方向感的低落心情,她在陌生人的家中将建立起一种怎样的生活?

“你今天回家吃饭吗?”


房主苏洁有一个迎接住客的仪式:亲自做一顿饭。林扬帆入住的第一餐,也是苏洁做的。


餐厅是打开话匣子最好的场所,是“家”的起点。每次吃完饭,苏洁和林扬帆都不会马上收拾餐桌、各回各屋,而是开始漫无边际的饭后闲聊,有时一场午饭后的聊天能够持续到下午三四点。她们从女性主义聊到亲密关系,互相交换做饭技能和淘宝选店的小妙招。


聊天构筑了林扬帆大部分的生活场景,她形容和苏洁的交往完全是“返璞归真”。“以前交朋友要么是同学,要么是旅行认识的,我们会一起做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爬火山,至于这个人是怎样的没有那么重要,好像事情的有趣性盖过了人本身。但和她几乎没有其他活动,就是聊天。”


苏洁也在聊天中收获了一种“不设防的坦诚”。“你不会想她在职场上有什么title(头衔),有什么身份,只是一个纯粹的人在你面前。或许我们接下来的人生不会有太多交集,所以此时此刻的沟通就出乎意料的坦诚。”

这种坦诚对于苏洁十分珍贵。


向陌生人开放客厅期间,苏洁也正处于裸辞状态。在此之前,她做了10年的广告营销,日常工作“就是在为销量数字忙碌,把产品推荐给根本不需要消费它的人”。她在最后一家公司的工作是营销一款预制菜,把捣碎的人造大米宣传成快速自热的方便餐。


她决定辞去这份“意义感被架空的工作”,而开放房子给陌生人居住是另一种确证自身价值的方式。“我不太会对别人有预期,我其实更明白做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意义。”


餐厅也是黎菁菁和房主增进关系的空间。


有一位“收留”她的女生是植物学博士,会在学校的试验田里种菜,经常往家里带自己种的番茄。


“一起生活过真的很不一样,一些细节很容易让彼此熟悉起来,会更加相信这个人吧。”在饭桌上,黎菁菁经常和女生房东开玩笑,对方一笑,饭粒就从嘴角跑出来。很久之后她们再见面,黎菁菁一提到这个吃饭的细节,一起生活的亲切感又全部涌回来了。


闲聊和共居让双方逐渐摸清彼此的轮廓,久而久之,有了相处的默契。


苏洁和林扬帆默认卧室是独处的空间。林扬帆有时会在房间里和当时的男友打电话吵架,但苏洁不会过多干涉,“我承诺给她一个情绪发泄的空间,她就算是歇斯底里也没关系”。


更多时候,生活的默契是流动的。苏洁和林扬帆一开始都会早起,拘谨地一起吃早饭,“维持社会人作息健康的表象”,到后来两人会一起赖床到10点。有时林扬帆会顺手买好做饭的食材,而苏洁也总会问一句:“你今天回来吃饭吗?我要做两个人的饭吗?”



苏洁和住客的下午茶时光。(受访者 供图)


“沙发客”的麻烦


黎菁菁在帖子中写道:“租房快捷便利,是让我活下去最理所当然的方式,但有没有别的方式,或许麻烦一点,但不会牺牲一些东西?”


当“沙发客”让她讨回了那些被交易牺牲的东西——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信赖与互惠。她会去女生房东的实验室看标本,和对方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直到今天,她仍旧会坐两个小时的车去找对方玩。那位老爷爷房东家里的小猫渐渐与她亲近,从刚开始缩在角落,到后来会和她睡在一个枕头上。


但是另一面,当“沙发客”的麻烦不可避免。


第一个麻烦就是要重新熟悉生活的细节。黎菁菁住进一个新家里,要先熟悉电源插座在哪里,给自己的书包、电脑、行李箱找好位置,等到一周后搬离住进下一个新家里,再重复一遍上面的步骤。这些不起眼的小麻烦触发了一种微妙的心态,每一次寻找“都像在进行一次新环境下的心理调适”。


更令黎菁菁感到疲惫的是人际社交,她形容当“沙发客”是一种“情绪付出”。在每次前往新家的地铁上,她都要告诉自己“支棱起来”,把状态调整成轻松愉快、易于亲近的社交模式。有的房主会多煮一份馄饨给她当早餐,即便她并不需要,也会出于友好而吃下。


对于黎菁菁而言,这种生活或许不具有可持续性,她为自己设定了两个月的“沙发客”体验时长。


游居半年后,林扬帆也回归了有着固定住所的上班生活。“我觉得这就像一个经济周期,起起伏伏。如果你在一个状态中待得时间久了,慢慢也会对这种状态失去最初的感受。”


日常和旅游中的“沙发客”面临着不同的心境。旅行本身就带有未知冒险的意味,熟悉一个陌生人的客厅和熟悉一间异地的旅馆无异。旅行中,“沙发客”与房东、同行游客的社交更像“搭子”——一同体验新鲜事物,分离之后再返回各自的日常轨迹。但当游动的住所成为生活的底盘,身处其中的人需要重新适应原本熟悉的日常小事。


更为现实的是,日常当“沙发客”本身也有门槛。


“虽然我是homeless(流浪汉)的状态,但是是decent homeless(得体的流浪汉)。”黎菁菁有一份社会意义上的得体工作,并且可以灵活办公,每当有人来询问她为什么想要当“沙发客”,她一般不会给出便宜一类的理由。“现实就是只有依靠社会属性的信任,比如有一份工作,彼此才能更放心。”她 说。


黎菁菁不想留在原地,但依旧想要一个家。


“我想要一个居住时长一两年左右的稳定住所,其中有三四个月可以去不同地方,然后和周边邻居有交往走动。”“沙发客”的生活结束后,黎菁菁重新回到了租房的日子,但她始终向往有一个“稳定而流动”的居所。


苏洁家客厅的阳台。(受访者 供图)


在大城市里寻找联结


事实上,大部分年轻人对于城市住所的选择相对有限,工作变动、房东卖房、舍友不合,变换住所的原因层出不穷,但都较为被动。而房子延伸出的虚拟价值,比如社区空间、“附近”社交,都是实用因素外的次要价值,更多时候在频繁变动中被压缩 了。


腾讯房产发布的《2017租赁时代白皮书》显示,全国范围内27.5%的年轻人都表示经历过5次搬家。上海、北京、深圳等一线城市年轻人的搬家比例更高。


黎菁菁的朋友关系大多是学生时代发展起来的,但是现在大家工作忙碌,交集逐渐变少,加上频繁的空间变化,年轻人在大城市建立一段非交易的友谊变得十分困难。根据社交平台Soul发布的《2024年社交趋势洞察报告》,“24%的年轻人表示自己没有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而北上广深的年轻人和朋友的相处时间最少,每周平均约7.94个小 时”。


学者刘航在《现代性视域下当代青年的碎片化社交行动研究——以“找搭子”为例》一文中提到,时间性和空间性的压缩导致当代青年的社交行动变得碎片化,而“与传统的亲密关系相比,传统的有机社会网络为人们提供的生存价值感在根本上无法被当代个体化社会中的消费逻辑所取代和覆 盖”。


对于黎菁菁和林扬帆来说,成为“沙发客”更像是冲破原有生活的一种尝试。她们并非将此作为生活的长久之计,而是希望打破以交易为核心的城市关系,与房子、社区以及人建立一种能动的联结,即使时间短暂。


苏洁家中来来往往过5个“沙发客”,她与她们更像是构建了一种临时的家庭关系。


令苏洁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宁静的午后,一个住客女孩穿着白色丝绸连衣裙,倚在客厅窗台上看晚霞,风轻轻吹动幻影纱帘,带动铃铛脆脆响起。


“我只是感受到平静,这个家承托起了一个女孩安静的下午。”苏洁在客厅另一头默默注视。此时,这间房子也具有了超出金钱标准的价值。


(文中受访对象均为化名)





新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