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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万千沉默心流,拉开了自由表达的序幕

短史记-腾讯新闻  · 公众号  ·  · 2018-04-17 08:02

正文

图:邓丽君


文 | 谌旭彬


1978年夏末秋初,作家殷立民忽然发现身边有很多年轻人,提着录音机,在上海街头和公园里播放邓丽君的歌曲,“开始我只认为年轻人好奇,喜欢玩这种收录机新玩意儿。后来发现情况不对,竟然越来越多的人提着收录机在大庭广众大声播放邓丽君的歌曲。”①


“邓丽君热”在1978年初现端倪,并非偶然。


这一年, 录音机 被允许由探亲的华侨自港澳带返内地(有数量限制),“各类学校用于教学的录音机”,也不再实行专项报批手续②。也是在这一年,商业部组建的“赴香港考察小组”,自香港康力公司以每台93港元的价格,购买了1万台盒式收录机,运回北京后定价每台200元人民币(当时3元人民币约相当于10元港币),开卖的第一天,“人群挤碎了柜台,不得不停止销售”。③


更多的港台录音机,则通过沿海渔民的走私途径进入,成为第一种走入大陆家庭的当代电子产品。这些录音机大都是便携式,可播可录,既可固定摆放,也可随手携带至小型公共场合使用,售价约为每台300~500元人民币,相当于一个城市居民当时1~2年的收入。


以多轨录音技术生产的立体声磁带,与这些走私录音机一同进入大陆。其中,又以邓丽君的录音带独占鳌头。 比如,1981年12月广东儋县(后划归海南)的一次调查显示,走私进入该县的近万个录音机原声带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是邓丽君演唱的”④。1982年,研究大陆婚姻变迁的台湾学者也惊讶地发现,“上海、广州、福建等侨乡的待嫁娘,(聘礼)除要三转一响外,另外还加要一个邓丽君(录音带)。”⑤


图:灌录了邓丽君歌曲的卡式录音带


在邓丽君的录音带进入大陆之前,万千沉默的心流,已为聆听做好了准备。


1969年5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南京66届高中毕业生任毅,在插队地抱着吉他写下了一首《南京之歌》,内中有这样的句子:


“告别了你呀,亲爱的姑娘,揩干了你的泪水,洗掉心中忧愁,洗掉悲伤。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离开了家乡,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光芒。”


仅凭口耳相授,《南京之歌》传遍了大江南北。在大兴安岭连接三江平原的一个小山村里,林小仲与女友杜鹃唱起这首歌时,“杜鹃……常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挂满脸颊,身体紧紧地靠着我,双手紧紧拉着我,好像怕我跑了一样。”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二十三团,有人唱起《南京之歌》,“女生宿舍里哭声一片”。⑥


这是未经公开发表的歌词,亦是未经公开认同的泪水。


图:《南京之歌》的作者任毅


1978年,时代终于掀开了万千沉默心流自由表达的序幕。


这年春天的一个傍晚,四川美术学院新生毛旭辉,打了饭从食堂走向操场,“忽然听到学校的高音喇叭里流出了舒伯特的小夜曲,那一刻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几乎凝固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音乐可以公开广播,世界仿佛改天换地了。”也是在这一年,导演严寄洲在自己的新电影《猎字九十九号》中,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首次使用了电子音乐,同时又忐忑不安地安抚同事:“有什么问题,是我一个人的……”⑦


没有什么比自由吟唱更能萌动人心。 1980年前后的北京,“几万人,全在北海后门的那个山上。听音乐,听完了就跳舞,那时候听的主要就是邓丽君。”1980年前后的广州,5.5元一盒的录音带,太平洋影音公司一年能卖掉800万盒——当时国人的平均月工资尚不足70元。⑧


也是在1980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与《歌曲》杂志编辑部联合,举办了一场“听众喜爱的广播歌曲评选”,受评歌曲限于“1979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的创作歌曲”。自1月3日至1月24日,20天的时间里,居然收到25万封来信投票,城市青年占到了投票者的约70%。 统计显示,得票前15的歌曲,几乎清一色是个人化的抒情歌曲。这结果,让听惯了宏大叙事歌曲的杂志社老编辑们无不“啧啧称奇”。


图:“听众喜爱的广播歌曲评选”统计结果(正式公布版本对调了前两名的位置)


这是中国大陆第一份“流行音乐排行榜”,也是第一份心流自由表达下的音乐排行榜。


邓丽君不在这份排行榜内。排名第一的《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演唱者李谷一,在当时有一个“李丽君”的绰号。


1983年,在央视举办的首届春晚上,“李丽君”那首饱受批评的《乡恋》,再次与听众的自由心流共振,得以重返舞台。


这届春晚允许观众用电话点播节目。尽管台方已安排李谷一先后演唱了8首歌曲,但热线电话仍被打爆,观众不停地要求李谷一演唱《乡恋》。编导黄一鹤如此回忆当日直播的情形:


“到李谷一演唱的时候呢,一托盘的条子过来了,工作人员说点播的,我说点播什么,她说你看看就知道了,我打开一看点播《乡恋》的。我说都是吗?她说大部分都是点《乡恋》的。……我就告诉那小服务员,去找我们领导。她说领导是谁啊?我说就那个老头(指在现场的广播电影电视部部长吴冷西)。这个服务员就去了,我拿余光瞧着他们。……这吴部长,就有点不太高兴了,说这不行,很不耐烦地摇摇头,又拿下巴一指,这盘条又倒这儿了,这样一盘一盘,最后发展到第五盘的条子。前四盘的条,我发现他已经有点坐立不安,汗就下来了,到第五盘条之前,戴眼镜这个人,汗——戴眼镜的人都知道,一出汗,就好像把镜片弄湿了——他把眼镜拿下来,把这个手绢拿出来擦眼镜。最后移动的速度,步伐也快了,不迈者八字步了,小碎步。到最后,脸也红了,看着很紧张很紧张。后来我记得也挺清楚,他好像实在没办法,一跺脚,很快就冲我过来了,他说:‘黄一鹤,播!’”


事后,观众给央视“写来了非常非常感人的信”。


他们称赞央视:


“真是人民的好电视台。”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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