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当这首歌的旋律想起时,一定会有人不自觉的跟着哼唱了起来,也一定有个身着破衣烂衫、邋邋遢遢、疯疯癫癫的老头儿形象活脱脱地浮现在你眼前。
你数不清这世界上多少剧的生命,比牛奶的保质期还要短暂。但你一定知道,有些经典就像月色一样皎洁长明。
饰演这部剧的时候,游本昌已经52岁了。济公是游本昌的第80个角色,此前的79个皆是龙套配角,他足足跑了20多年的龙套。
1933年出生的他,从小就经常跟着父母去茶馆听戏,一边看还一边跟着哼哼唱唱的比划。
他很快就爱上了这种艺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每天放学都必须去听上一段才舍得回家,回到家中还要拉着父母,非得好好表演上一段才肯罢休。
因为热爱演戏,他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那个年代戏剧学院毕业是包分配工作的,毕业后他原以为可以在舞台上大展身手、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他被下放到铁合金厂炼钢、炼铁、当炉钳工,下乡盖房子、又被下放到农郊割麦子
……
一个演员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整整十年,就这样被彻彻底底的荒废掉了。
年轻时的游本昌
他最绝望的时候,甚至动过极端的想法,他想直接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
树都选好了,可最终还是忍了。
忍着屈辱和无法言说的痛苦,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而当时支撑他能够撑下来的那闪烁着点点微光
的希望
,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他还能站上舞台,继续演戏。
劳动结束后,他又毅然决然的回到了曾经的单位,继续跑龙套。
当时游本昌所在话剧团的导演势利又跋扈,谁能有戏拍,全凭他心情。游本昌不愿趋炎附势,推杯换盏、溜须拍马、恭维讨巧的事儿他做不来。
这般形势下,他的演艺事业一直没有起色,仍在演着龙套角色。
这一转眼,他已过了50岁。
当初一起的同学,很多早已当上了主角,名气大增,还有的转行也做的风生水起。只有游本昌,依旧拿着微薄的薪水,演着小配角。
但是他心态很好,看得很开,他感悟到:
“没有什么小角色,全都是活生生的人!”
游本昌所在剧团与周总理的合照
功夫不负有心人,演了二十多年的龙套的他终于迎来了曙光。
游本昌在一次演出时被一位导演发现,然后被推荐到春晚进行演出。他在1984年央视春晚表演了哑剧《淋浴》,大获好评。
可以说,没有这次春晚的登台,就没有后来我们熟悉的济公。
他在春晚精湛的演技,让更多的人认识了他,其中就包括当时正在筹备拍摄《济公》的导演——张戈。
在接到邀请他出演《济公》的电话后,
他
的内心
五味杂陈,
不光激动,还十分忐忑
。
他问自己:
这么重要的角色,能演好吗?
52岁的他,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主角。
演了79个配角,终于等来了一个主角。
最开始演的时候,导演觉得他哪哪儿都演得挺好,就是有点有形无神的意思。
一次,
游本昌在剧场打盹,
导演喊他,
他迷迷糊糊踢着鞋,趿拉趿拉地就跑过去。
惺忪的睡眼、滑稽的走路姿势,导演直呼“这样对了!”
除了有足够多的舞台经验和扎实的哑剧底子,游本昌对待戏剧的态度也是难能可贵。
当时正值三伏天,有一场吃肉的戏。肉是前天晚上买的,拍的时候已经馊了,游本昌咬了一口发现肉已经臭了。
然而导演不知情,没喊停。他就继续吃着,表演出的感觉仿佛这肉奇香无比。
直到拍完这场戏,他才吐出来。
游本昌这段戏呈现出来的完美的演技,深得观众喜爱,
后来这段戏还被北京电影学院纳入教材,供学生学习。
在当年的80年代,并没有什么像现在这样的精美的特效,但拍摄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堪比特效的小故事。
当时有一个镜头是游本昌拿着蒲扇,对蝴蝶说
“来来来”
,而蝴蝶竟然真的就落到游本昌的蒲扇上。蝴蝶落了一会儿后,游本昌笑着说道
“去吧”
,蝴蝶就听话的离开了。
或许是连蝴蝶都深信了游本昌所刻画的济公形象,因而听到了呼唤就闻声而来罢。
这个镜头
当时还是导演随意捕捉到的,由于画面十分巧妙、唯美,便将这个镜头加入到了电视剧中。
其实济公并不好演,一个“五荤都用,全都不戒”的和尚,大智若疯,似醉似醒。
但他将传统戏曲、卓别林的喜剧手法和哑剧技巧融为一炉,愣是把《济公》演成了“独角戏”。
游本昌本人也凭借着
“一半脸儿哭,一半脸儿笑;一半脸儿醉,一半脸儿醒”
的绝技获得了电视金鹰奖“最佳男主角奖”,成为了国宝级的表演艺术家。
很多人印象中的《济公》似乎是一部几十集的长篇影视剧,而实际上,1985版的《济公》仅有6集。
1988年,该剧拍摄续集,仅2集由游本昌主演,后几集则换了演员出演。前前后后,一共只有8集。
可能是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遍,才恍惚间觉得它不该只有这么几集吧。
1989年,《西游记》的导演杨洁筹拍《济公活佛》,但仅拍摄两集后就因资金原因被迫中断。
游本昌不忍此剧腰斩,便自筹资金,自己执导,却因个人财力有限,又只拍了两集作罢。
游本昌对济公有执念,他觉得不是他演活了济公,而是济公成就了他。
他曾说:
“我跟济公,不是简单的演员和角色的关系,因为我遇到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度化了我,他让我领悟了人生到底是什么。”
拍完《济公》后,游本昌的事业如日中天,有很多人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他并没有被眼前浮华所蒙蔽,他对剧本要求非常之高,拒绝了很多角色。
片酬再高,他也拒绝粗制滥造。为此,他还得罪了不少人。
他不怕,他说做人要有良心。
他真正希望的是,能像济公一样“济世为公”,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为世人多贡献一分。
2000年,他拍摄了哑剧《游先生哑然一笑》。他希望为中国的哑剧事业出一份力,希望中国的哑剧更进一层楼。
这部剧长达50多集,然而拍出来后,没有一家电视台敢放。
2006年,73岁的游本昌又投资上百万拍摄了电视剧《了凡》,讲的是文化名士袁了凡立德扬善的一生,他希望世人看后能多存一份善心。
然而,这部剧也赔本了。
两部剧的失利,几乎让游本昌赔光了所有家产。
但是他并不遗憾,他觉得只要看了的人能有所启发,就值得了。
80岁那年,游本昌又毅然决然的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成立了剧团,只为排话剧《弘一法师》。
这台话剧极其成功,最多的时候一年能演130多场。
80岁高龄的游本昌带着群小年轻从中国演到了美国、演到了加拿大,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有时候甚至一天只能睡4个小时。
在他83岁的那年,一次排练中他不慎摔成骨折。由于年龄颇高,全麻手术对他来说十分危险,医生建议他用中医的治疗手段保守治疗。
但游本昌却等不及,坚持做了手术。医生替他打针,见他一脸坦然,便问道:“不疼吗?”
游本昌哈哈大笑,说:
“生命在一呼一吸之间转瞬即逝,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