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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竞天|青年作者&编剧&电影人
代表作《体面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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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条皮带,没有任何牌子,皮革也是最差的那种人造革。
这条皮带已经破到几乎断掉,但我还是舍不得扔掉它。有一次将它穿到公司,同事还问我,是否需要给我买一条新的,我摇摇头。
这条破皮带对我很重要,它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空肚子皮带”。
买它的时候,我还在日本留学。那时我靠着政府不多的奖学金过活,又不会日语,找不到工作。没有办法开源,就只好节流。
在离我所住的宿舍大约相距十二个街区的地方,有一个批发市场,蔬果等食品要比一般的超市更便宜,而且到了周末早上,还会有“装到满”的降价促销,简而言之,就是给你一个塑料袋,让你装洋葱、土豆之类的商品,你可以装到装不下为止,每份只卖五百或者一千日元,非常合算。
于是,每周六早上,我就会约上隔壁房间的中国女孩子,一人背一个半人高的大背囊,结伴去那个批发市场抢购。四十分钟的去程,我们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下周的菜谱和相对应的食材。清晨的街道,除了清洁工就只有晨跑的人,我们一路走一路聊,时间过得倒也飞快。
在市场里挑选食材的时候,时间就过得更快了。怎么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一眼看到最便宜的,怎么在有限的“装到满”小袋子里装更多的东西,怎么从身手敏捷的欧巴桑手里抢到更多优惠商品……(日本欧巴桑的厉害程度,具体可以参考《蜡笔小新》里的美伢)
回程的时候,那个四十分钟就有些难熬了,装得满满的背囊压在肩膀上,从每个缝隙挤压着身体的各个关节,就连交谈都不管用了。这个时候,我们就会拆开手里的冰淇淋包装袋(一支冰淇淋,这是我俩每周唯一的奢侈),一边吃,一边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太阳将手里的冰淇淋晒化了一点,流到手上,粘粘乎乎的感觉,我现在还记得。
那时候的我们,很少会买一些容易坏的食物,土豆、洋葱和胡萝卜这类根茎类蔬菜,往往是我们的第一选择。于是,我们选择了最简单方便的料理方法——咖喱。烧一锅米饭,分成十多个小块,每块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的冷冻室里。再煮一锅咖喱,用一个大大的乐扣保险盒装好。每次吃的时候,先从冷冻室取一块冷冻米饭,再倒上一勺咖喱,加热软化,就是完美的一餐。
就这样,每周六的时间里,我们不仅完成了采购,还备好了一周的主食,接下来的几天,就不用再花什么钱了。
那个时候,邻屋的中国女孩保持着记账的习惯,她告诉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账本上,一连几天的花销都是零。
那段省吃俭用的日子里,我们还想尽各种方法省钱,不用钱的活动和庆典是我们最喜欢的:去超市试吃,去书店蹭书看,去参加政府组织的夏日祭看免费的烟火、听免费的音乐……以前不知道,原来没钱的时候同样也有很多玩法。
后来,我俩的日语渐渐变好了,也分别找到了工作。领工资的那天,我们约着一起去最好餐厅里搓一顿庆祝,但举着菜单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不舍得花这个钱。我们和服务生道歉,走出餐厅,相视一眼,然后像是恶作剧被人揭穿的小孩一样羞涩大笑。
我指着自己的裤腰带对她说,这段时间下来,我的肚子都小了一圈,裤子都快掉下来了。她听闻,拉我进了商场,帮我选了一条皮带。
“这叫空肚子皮带,”我说,“以后看到这条皮带的时候,就想起这段没钱的时光。”
“会越来越好的。”当时,她脸上的笑容,我现在都记得。
如今,我在杭州创业,她已经移民加拿大,我们两个人的经济条件也早已经摆脱拮据的境地。但时不时地,我们会聊天,会一起回忆在日本的那段没有钱的时光。
“好奇怪哦,”她说,“现在回想起来,倒不觉得贫穷和窘迫,反倒只剩一些快乐的片段,像是省了一笔小钱、参加了一场活动,或是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大概是因为我们那个时候,还很年轻吧!”我回答。
年轻,也许是所有贫穷和窘迫最好的解药。
后来我去了其他地方,也认识了很多经济并不宽裕的年轻人,但他们走过世界的很多地方,做了很多有趣的事,自己也成了非常有意思的人。
二十多岁时候的没有钱,一点也不可怕,也许等到几年后你重新回想起来,它会是一段别样的时光。
你的二十多岁,有什么特殊的回忆吗?在留言中分享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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