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师为你印证了你见到的那个东西，你真能做到心如明镜朗照一切，但内心不起波澜时，你也就认知了真心。但这时，你仅仅是得到了修行的门票，也正是在这时，你会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习气，因为你渐渐有了智慧，能观照自己的起心动念了，那么你就有了反省的能力，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了。于是，你也就真正踏上了心灵的战场。
八十四大成就者中的卢伊巴，曾在这个时候专门吃鱼肠，为的就是打碎最后的一点分别心，打碎自己的傲慢。如果你有上师，上师可能会对你进行各种你意料之外的训练。比如，有些上师可能会表现得非常狂妄，但狂妄只是他的一种表演，他们的内心其实像天空一样明朗无执。那显现上的狂傲，只是对治一些人的习气而已，像冈波巴刚拜密勒日巴为师的时候，密勒日巴就用这种方式打碎过冈波巴的傲慢心。当时，密勒日巴要给冈波巴传大手印，但冈波巴说，我学过噶当派的大手印。密勒日巴便说，那算什么大手印？你还是跟我学大手印吧！当时，密勒日巴就显得非常狂妄，但实质上，这只是为了破除冈波巴的慢心。有时，如果某个弟子的毛病怎么都改不了，那点污垢怎么都擦不干净，上师也会找一把“嗔忿”的锤子，一下把那个东西给打碎。这时，你一定要相信上师，不能误解上师，要仔细地保护自己的虔诚心和恭敬心。
当执着完全破除时，真心就会朗照你的生命，你就会契入大手印。当你进入离戏瑜伽时，你的烦恼障就渐渐消失了，你就会强烈地体会到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假象。我在契入光明大手印后的多年里，心里没有任何欲望，整天就像生活在梦幻之中，人就像影子一样地飘，觉得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执着。后来，我连这觉受也不执着了，只是随缘做事，不生分别，快乐无忧，了无牵挂。当你的生命中能恒常地这样时，空性智慧才真正地生起妙用。如果没有稳定的智慧体验，书上的东西就还是书上的东西，跟你没有关系。
所以，在修行上，我们要做到“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那“敌人”不是别的，正是我们的分别心。就是说，我们在见地上可以更高远、更超绝、更博大，但实践起来，则要扎扎实实，把自己当成小学生，仔细观察自己的起心动念，不要因为你有大手印见地就沾沾自喜，也不要因为你见到真心就有所懈怠，更不要认为有了上师的加持、有了殊胜的密法，就能不修而证悟，这是不可能的。不修行就没有定力，诱惑一来，你就会丢了真心。要知道，扎实的行履，是你历练红尘最好的保障。
水低为海，人地为王
历练红尘时，你一要修忍辱，二要清习气，目的都是破执。
忍辱是六度中很重要的内容。这一关很不好过。有些禅师修成后，会在山上专门养一群猴子整天折腾自己，看自己生不生气。这就是为了修忍辱。如果你连别人的侮辱都不在乎，仍然能保任真心，你的悟境就很坚固了。关于这一点，我常跟学生们说，要把自己化成一粒尘埃，低到泥土里，任万人践踏。因为心一旦低到尘土里，你也就有了无数的老师。这时，谁都不能让你生气，谁都不能折磨你，你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心，你怎么可能不自由呢？当我们把自己变成尘埃，化为污泥，任人践踏之后，还能在污泥中长出超越的莲花，我们才算成就了。所以，西部人说“水低为海，人地为王”。
当我们转换一下价值观，就会发现忍辱这一关的重要性。佛祖前一世曾被称为忍辱仙人，那仙人专修忍辱，修到后来就没有忍，也没有辱了，忍和辱的概念都破除了。任何事对他来说，都不再是侮辱，也不能伤害他的心，他也就自由了。但这一关确实很难过，有些人都修到一味瑜伽了，习气还是清不掉。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一关都会非常漫长。
在古印度八十四大成就师中，大多用了十二年时间来清除习气，之后，他们证悟的光明才会真正照耀他的人生。也许，十二年跟人的生命规律有关，所谓的改造基因，是需要时间的。
我常说，成就是一棵树，它的达成需要时间。这一点也像人的长，像我的孙女陈清如，今天两岁多，虽然很可爱，但没有成人的大力，她要想长成美丽的少女，着急是没用的，还需要时间。修行也一样，我们不要着急，只要我们坚信信仰，不断努力，成就会像成年男人长胡须一样自然。
坚固之力从何处来？
前文中说过禅宗的破三关，破除初关，也就是刚刚明心见性时，行者是必须闭关的。因为他要借助清净的环境，让那个东西稳定下来。但稳定下来之后，因为没有经过验证，他还没有完全彻悟，这时，他就要到生活中磨练心性，看看自己能不能在事上打成一片。到了真的事事无碍时，他才算成就了。有一位高僧，讲法时头头是道，谁知一遇到事情，就立马痛哭流涕，情不自已。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他理上明白了，但事上还没有坚固之力。
那么，坚固之力从何处来？从每天的定时修炼中来。我过去修行时，可以说是雷打不动的，不管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我的弟弟去世了，我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我都一定要修炼。你也要这样。不要说你可以在行住坐卧中保任，这在后来是可以的，但在最初，你的智慧还没有那么牢固。你哪怕每天只修一两个小时，也要坚持修下去。那么，你安住的时间就会慢慢延长，你就能渐渐地把光明打成一片。到了后来，哪怕走路、吃饭、穿衣，你也安住在空性光明之中。到了最后，你也就真的不动不摇，行住坐卧都是修行了。所以，我一直要求陈亦新和他妈早上共修，每天都雷打不动。虽然鲁新云每天要诵六遍《金刚经》，这是她自己的功课，代替不了早上的共修。
禅宗二祖到了晚年，把教法传给三祖之后，就进入屠门妓院修行，看自己身处屠门之中，遇到杀猪时心会不会动；看看身处妓院，听到风情万种的妓女们打情骂俏时心会不会动；看看自己遇到世间的纷繁万物时，心会不会动。慧能同样如此。他开悟后的舂米，就是在保任真心；五祖为他讲《金刚经》，就是在给他印证，并进一步为他开示心性；之后，他到猎人堆里待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既是保任的过程，也是磨练心性的过程，十多年过去后，他的证悟就非常稳定了。世上万境，都不能改变他本有的那种明空智慧了。所以，悟道后的坚固力非常重要，而修坚固力的方法也很多，此处不作过多的讲解。
关于幻身、拙火和保任
前面说过，拙火和幻身就是修定力的方法，但修大手印时，是没有幻身或拙火这种说法的，它们属于方便道。大手印只有专一瑜伽、离戏瑜伽、一味瑜伽和无修瑜伽这四个阶段，每个瑜伽都有三个台阶，所以大手印分为十二个台阶。要是我们修五大金刚生起次第，圆满之后，你可以修幻身和光明。在身远离、意远离、心远离之后，就出现幻身，证得光明。所以，二者是两套不同的话语体系。
幻身跟道家的阳身有点像，但阳身在道家修炼中不算最高的阶段。道家修阳身，只需三年左右，但“虚空粉碎”可能要九年以上，加起来也是十二年。
虚空粉碎和我们讲的破执很像，就是要把对修成之物的执着给破掉。不执着时，就容易契入空性。道家没有契入空性的说法，但虚空粉碎不执着一切后的“炼神还虚”和“炼虚合道”，都非常接近明心见性——至于能否真的明心见性，还需要开悟者为修行人开示心性。
在道教行者之中，只有上根之人才能从心性入手，其他人一般从小周天入手。幻身和阳身的区别在于，幻身无执，阳身有执。在《光明大手印：实修心髓》中，我曾具体介绍过幻身等修法，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那本书，此处不赘了。
不过，真正意义上的保任，其实是守护你跟上师的三昧耶誓约，能够守约，才能打成一片。所以，对行者来说，明白真心并不是最难的，保任才是最难的。对保任功夫的考验，在于环境，在于信心，也在于生理。许多时候，心理上的烦恼，也是生理的疾病。按金刚乘的说法，便是纠结的脉结。所以，你既要安住自性，不离祈请，最初时也要打坐，更要守护信心。只要信心俱足，悟境就不会丢失，就像火一旦点燃，只要不被邪风吹熄，而且有足够的柴火，那火总是会燎原的。那邪风，就是恶友。所以即使明心见性了，也要远离恶友。
作者：雪漠 选自《空空之外》
微信公众号：每日一禅（yichan360）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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