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青是一家名为“源泉”的研究所里两百多名观察员中的一员，他的任务是每天记录研究所最新的科研项目——“外脑计划”。
该计划旨在对人类行为学家的科学猜想进行实验，或是进一步精化人类已有的行为学实验结果。
由于当下ai技术依然无法实现对人类感情的模拟，所以科学家们希望通过对社会化动物进行基因改造，植加外脑，使其拥有类人的感情与行为逻辑，使得实验模拟无限接近于人类。
刘山青所参与的研究，实际上是对25号宇宙实验的精化项目。
这场最初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进行的一项社会行为实验，历经五年时间，其结果却将人类引向一个悲剧的预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恐慌。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怀疑实验的合理性——区区老鼠的社会行为真的可以代替人类吗？
所以，当外脑技术的瓶颈突破后，25号宇宙实验的精化项目立即提上日程。
新实验扩大了场地规模，并设置了许多生活仓和广场供老鼠居住与社交，由于场地十分庞大且设计复杂，所以在实验初期场地就被分为了26个区，各区对应一个英文字母，同时设置大量监控设备观察老鼠生活状态。
实验将迭代进行三次，刘山青便是第三代实验的观察员。
实验进行到现在，其过程与25号宇宙差别不大。
老鼠们已经开始具有攻击性且不再繁殖，每天因为毫无意义的争斗而死亡的老鼠数不胜数。按理说，实验已经进入尾声。
那么，这具干尸是怎么回事？
尽管心里纳闷，但多年的研究经验告诉刘山青，这绝不是可以忽视的变量。他立马保存了监控录像并在实验报告中进行了详细记录。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越发不对劲。刘山青在越来越多的区域发现干尸，每具尸体都极其干瘪。
刘山青取出一只样品进行分析，发现不光血液，连骨髓都全部被抽走了。
这一切都让刘山青感到毛骨悚然，他连着好几天无法合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这件诡事。
他脑中浮现出曾经读过的范海辛传闻，长着尖牙的梦魇不断地攻击这个可怜的家伙，他于是更加睡不着觉了。
他常常失眠，精神每况愈下。当他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胜任观察员一职，向上级提交辞呈时，换来的只有人事部门的敷衍，说些人手不够，再坚持坚持之类的套话。
渐渐的，恐惧变成了愤怒。
他在崩溃的边缘游走，常常三更半夜像疯子一样从床上跳起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问候领导祖上三代，大声质问他们为何对自己报告的异常视而不见。
长期的精神折磨触发的保护机制让他逐渐开始觉得，或许这才是实验的真实结果，或许别的观察员也上报了一样的异常？
25号宇宙试验不止这一场，观察员当然也不只他一个，但是上级规定观察员之间不允许透露姓名，不允许交流，在这个设施里，其他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编号，反之也一样。
起初他认为这是种非人的规定，但碍于薪酬可观他并没有提出异议。现在，这种无人倾诉的孤寂开始切切实实地发散并日益厚重起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失眠一天之后，刘山青请了病假，他依然睡不着，于是决定去给曾经的导师陆文军扫墓。
导师还在世时，经常给他指点迷津，这一次他希望也能得到启发，即便他只能在墓碑前自说自话。
屋外天气晴朗，初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让刘山青舒服了不少。
墓地距离研究所只有两个街区，单程不到半个小时，刘山青虽然早早就到了，但一直没有靠近陆文军的坟墓——陆文军的儿子陆安铭正跪在墓碑前哭。
刘山青终究是没有勇气上前，尽管当初所有人都告诉他那只是个事故，尽管陆文军的家人从来没有怪过他，他依然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陆文军，害死了这个亦师亦友的慈祥老人。
想来那场事故只过去了两个月，看着导师的坟墓，看着失声痛哭的陆安铭，刘山青依然感到不真实，但他仍然记得那场大火，那些出逃后疯狂破坏设施的实验动物。
如果他能早早完成当天的记录工作，陆文军也不会替他处理数据，也不会忙到半夜还不回家。这样一来，死的就会是刘山青而不是将他视作儿子一般看待的陆文军。
刘山青转身离开了墓地，对于心中的恐惧他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导师倾尽所有也要完成的工作，他决不能逃。更何况，对于那场所谓的事故，刘山青心中一直疑云重重。
他毫无顾虑地向研究所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躲躲闪闪的视线。
第二天下班后，刘山青没有立马回家，而是调出了第一具干尸出现前后所有的监控。
他惊讶地发现，干尸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由其他老鼠搬运到角落里。
而且在他发现第一具尸体之前，已经有老鼠异常死亡，被别的老鼠搬运到生活仓里。
之前的例行检查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老鼠们利用每天进入场地的清洁机器人创造的视野盲区进行行动，每次行动之后都立即离开，从不停留。
当刘山青调出轨迹分析程序试图解读老鼠的活动路线时，只得到一堆断线和乱麻。
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此刻，刘山青身上还是冷汗雨下，在他眼前展现的无论是什么都早已超出了25号宇宙的范畴。
这些老鼠懂得利用掩体进行反侦察，虽然看上去已经停止了相互攻击的行为，但是尸体还是一具具出现，甚至多到连生活仓都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尸体，只能丢在角落里。
从繁殖动态分析来看，老鼠总量停止下降，说明它们再次开始繁殖了，而投食数据又表明，每天提供的事物都吃的精光，所以进食也没有问题…
那么，干尸到底是哪来的？
刘山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活老鼠查不出结果，那就分析死老鼠。于是他唤醒在他长时间心理建设下早已待机黑屏的电脑，开始分析干尸的出现地点。
随着地图上一个个红点的出现，一幅宛如犯罪电影般的投尸图逐渐清晰起来。刘山青启动标线程序，一张错综复杂的红网瞬间在他面前呈现。
一条条红线如血迹般盘绕重叠，最终在一个地方不断往复——中心广场。
疑惑再次在刘山青心中蔓延开来。中心广场老鼠活动最多，一直是每日检查的重点，从来没有异常，但是一团乱麻般的红线却偏偏在此处格外清晰。
结合老鼠的生活习性，刘山青立马想到地下，但此念一出便立即被他本能的反对——为了实验的完整，整个场地的地面都是用高强度材料铺制的，如若老鼠果真在地下，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场地施工存在瑕疵；其二，老鼠自行挖掘。
尽管不敢相信，刘山青还是启用了x光谱仪，结果实实在在地显示在屏幕上：中心广场地下区域被挖开了一个三十米*三十米*十米的立方坑洞，极其规整，难以想象这是老鼠的杰作。
顺着光谱分析图，刘山青找到了连接巢穴的通道，一条通道连接在最靠近中心广场的一个生活仓里，另一条一直延伸到场地尽头，超出了场地范围，难以辨明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