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大锤

▲白客平时戴眼镜，话也不多。拍《万万没想到》的时候，导演叫兽易小星总要提醒他“再邋遢一点”。（南瓜视业供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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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行了一个严肃的采访，微笑。

和白客约定，带着拍摄团队去公司拜访他。摄像组近十人，打光、录音、铺轨……白客坐在一边，看了半天——此时他嘴巴微张、目光涣散，表情似曾相识——正是他在网络短剧《万万没想到》中说“我是王大锤”时的那张脸。

按照叫兽易小星的命名，这叫做“标准表情”。拍摄《万万没想到》时，导演叫兽易小星“懒得表达了”，于是干脆对每个常用表情起了代号。有组表情以台湾歌手庾澄庆命名。“《中国好声音》上，如果选手唱得特别好听，别的导师都会很享受，但庾澄庆的表情是这样的。”白客在一整块绿幕前，将自己的五官扭曲变形，向南方周末记者演示了“100%庾澄庆”。“还有‘300%庾澄庆’，那基本上就是不打算要脸了，使劲儿抠你脸上的肌肉，越狰狞越好。”白客描述道。

采访开始前，白客用“标准表情”看着那支近十人的摄像团队，有些困惑：“现在的拍摄阵势都这么大了？我们拍《报告老板》的时候，就一台机器，三个人坐在那儿演。”

《报告老板》是2013年万合天宜出品、白客主演的网络情景喜剧，剧中大半场景，是老板和两个创意工作人员坐成三角形，冥思苦想烂点子。这部作品有着典型的万合天宜风格：反复出现的固定叙事结构、出人意料的结尾、对日常现象的夸张化处理和讽刺，以及，穷。

穷，就会合理利用公司的每一寸土地。“你们看到每个区域都会眼熟，因为每个区域都拍过戏。”白客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

2013年，《万万没想到》播出，第一集里，白客饰演的王大锤面色沉静，对敌人使出绝招“冰火两重天”。特效师孔连顺悉心为它做了最省钱的特效：在王大锤张开的左手上写着“冰霜”，右手上写着“火焰”。身材浑圆的孔连顺（男）本人，也在这集中令人印象深刻地扮演了等待被解救的公主。

因为穷，导演叫兽易小星早期没请过一个专业演员（一种更官方的说法，是要故意保留非专业演员的质感），也正因此，白客和孔连顺才有机会走向幕前。

在北京，白客起先做编剧，有时也做导演，拍些小广告片。那之前，他在南京广电系统做记者，正对前路感到迷茫，叫兽易小星召唤了他。

那时的白客已经有点名气。在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学播音主持时，白客曾和室友们为日本动漫《日和漫画》重新配音。平日里宿舍交流时说的一些“黑话”，比如“给力”，也被放进了配音里。因为熟谙日本动漫的表达方式，也因为那些“黑话”生动而具生命力，配音版《日和漫画》大受欢迎。后来，“给力”成了一个人人都会说的常用词。

刚到公司时，白客有个工位，每天上班打卡，在办公室聊剧本、写剧本，中午在“没有什么美食”的康家沟吃顿饭，偶尔有同事过生日，就“抱着一种奇怪的想法”，点盘蛋炒饭当作生日蛋糕——反正都是蛋做的。下班打卡回家。后来他出演《万万没想到》，不拍戏的时候，依然要打卡上下班。“那时我是个打卡型演员。”白客说。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王大锤”知名度太高，白客成了全职演员。

现在，公司的导演组和白客曾经所在的编剧组，搬到了稍远处一座顶楼的四合院。导演们纷纷成立了工作室，“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编剧们也被尊称为“万合天宜的大脑”。

“所以你专门做演员，是因为大脑不够用了？”“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公司每个人都是老戏骨。”白客狡黠地回答道。做编剧过于死脑细胞，让他觉得痛苦。看上去环境不错的四合院编剧室，在他看来也是“关押编剧们的小黑屋”。

白客收藏帽子。以前他把帽子买回家，要一顶顶摆着，“特别爱惜”，现在他打算抛弃这个爱好，因为真正戴的，一年就那么一两顶，剩下的帽子，连看都难得看一眼。

“你看这个，这个就很奇怪，我在买的时候，就发现戴上并不好看。”白客拿起一顶帽子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就是为了梦想二字。”那顶帽子正中，绣着“梦想”。

白客在很多地方谈过自己的梦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赚的钱够花就行”或者“多赚钱，让家人过上好生活”。听上去，和那个想要“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向人生巅峰”的王大锤也算志同道合。

某种程度上，白客的喜好和梦想一样，都很符合典型的85后男孩形象：喜欢动漫、游戏、足球、嘻哈乐。

叫兽易小星的工位上，摆着不少《海贼王》、《银魂》的手办。白客对这些手办如数家珍，他也收藏，但“实在不愿意带到公司来”，相比帽子，他对这些手办显然更为小心。“我怕路上有一点磕碰。”白客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好多手办的包装盒，我都没法扔下。”

大三那年，白客从同学手里看到一本介绍说唱歌手埃米纳姆的杂志。他上网搜了搜，搜出音乐电影《八英里》。片中，埃米纳姆本色出演饶舌小子吉米。“我去！帅得不行！帅爆炸了！”白客激动地描述自己第一次看到埃米纳姆表演时的反应。

在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中，白客给电影《八英里》打了10分的满分。他给出的另外两个满分，分别是《古墓丽影》和《憨豆先生》。

憨豆是白客的喜剧启蒙，因为过于喜欢憨豆，在拍《万万没想到》的时候，白客有时也不自觉地拿捏作势，总被叫兽易小星提醒：“收一收”。

至于《古墓丽影》，“10分是给安吉丽娜·朱莉的，电影0分，”白客解释道，“我其实不是喜欢朱莉，我是喜欢劳拉。因为电影里的劳拉，真的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白客喜欢埃米纳姆，说和Hiphop本身关系不大。“其实我就是喜欢押韵。”押韵这个爱好从他小时候就形成了。上中学的时候，白客特别喜欢一本讲苏轼、苏小妹和佛印和尚三人故事的小书，原因是那书里有很多打油诗。对于打油诗的热爱后来变成了对埃米纳姆以及更多中国嘻哈乐手的热爱，比如厦门的满舒克、西安的红花会、南京的光光……但他自己从来不学不唱。“每个人说话、吐字、编排语言的节奏不一样，所以说唱没法学。”

他偶尔也会自己写写词，但是作为演员，很难把自己的这些喜好植入到作品中去。“作品传达的主要是导演的意思，演员是偏被动的。”白客说。做编剧时，他还相对有些自由权，于是曾在《万万没想到》第二季中，写了一集“拯救国足”的剧本。故事里，拥有了超能力的王大锤，最终也没能拯救国足。“其实那次是因为我想在拍摄的时候踢球了。”白客正色道，“其实我不太喜欢吐槽国足的，我是中国足球的忠实粉丝。”

在英超有着“永争第四”名号的阿森纳，可能比国足更容易受挤兑。白客也是一位忠实的阿森纳球迷。关于这一点，他的朋友刘循子墨接受采访时说：“这是他智商低的表现。”与他共同主演新剧《鲜肉老师》的鞭鞭于白水则说：“这是他最可爱的一点。”

在即将于2017年8月上映的《建军大业》中，白客饰演瞿秋白。“这个角色跟我以前的喜剧角色在气质上差别还是挺大的。可能跟生活中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像——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呢？”白客面不改色地向南方周末记者阐述自己与瞿秋白的共同之处：平常戴眼镜，话也不多，还是有一些文人的气质。

“我听说有这样一种说法。对演员来说，能够诠释一个历史人物，算是至高荣誉了。”白客因此有点心里打鼓。好在剧组本身有历史老师，会耐心解释剧情外的历史背景：虽然他们看似一派，其实谁跟谁之间还有什么分歧……“你会更明白当时的人物关系是什么样的，演出的时候也会更有侧重点。”白客说。

相比之下，白客赖以成名的角色“王大锤”，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写照。拍《万万没想到》时，叫兽易小星经常要让白客“再邋遢一点”：“这样不行，你这个发型太帅了，要乱一点。”

白客接演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万万没想到》的大电影版。电影还未上映，仅是点映两天，就入账一亿多票房。结果正式上映的时候，口碑已经坏了，票房日益剧减，最终收官时只有三亿。口碑票房均未达到预期，导演叫兽易小星有一段时间极为失落。“但是我觉得，天哪，有几个导演的处女作能拿到三亿多票房呢？”白客叫道，“搁几年前，你都压根不敢想自己会做电影。”

大电影版《万万没想到》，是白客自己想拍的那种电影——“像动漫一样的电影”。白客给这部电影打了7分，高于豆瓣评分0.5分。他为自己参演的第二部电影、韩寒导演的《后会无期》，也打了7分。

“韩少第一次让我演这种非喜剧的、沧桑的角色，我非常感激他。我希望以后在他那儿还有口饭吃，不能打低了。”白客解释，“但也绝不能比叫兽高，这是我的原则。”相比故事性更完整的《乘风破浪》，白客更喜欢随意一点的《后会无期》。

2017年春节档，由白客的“同事”张本煜出演的韩寒电影《乘风破浪》和白客主演的王宝强执导电影《大闹天竺》同时上映，无论票房还是评分，后者都惨败于前者。但这是白客第一次尝试“大众喜剧”“合家欢”式的电影。

按照个人喜好，白客为《大闹天竺》打出的分数是6.5分。“但这只是因为笑点不一样，并不是谁对谁错。大家的成长环境、一路看的东西不一样，自然笑点不一样。”白客为自己的评价解释道：“纯粹按笑点说，我跟叫兽的笑点最贴合，没办法。大家都是看漫画的。像徐峥老师、黄渤老师他们做喜剧，就做得很生活。其实我们和星爷有点像，星爷也爱看漫画，好多分镜头受动漫影响比较深。但这真没有好坏之分。”

尽管大电影版《万万没想到》已经十分为电影观众考虑，但风格所限，“万万”终究仍是“粉丝电影”。

“《大闹天竺》我家里的亲戚也能看懂。”白客比较，“但对于大部分中国观众来说，‘万万’的笑点太冷了。好多日剧也是，别人一看没感觉，我一看就笑得不行，喜欢的东西差距太大了。”

白客十分喜欢一部名叫《审判长肚子饿了》的日剧，《万万没想到》的创作，也受到这部日剧影响。剧集二十集，每集都有一处长达一分钟的空白，所有人不说话，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互相猜测对方在干嘛。“别人看一两集就疯了，我每集都看得乐此不疲，这真是没有办法的，我这样的审美模式已经形成了。”

演了好几部大电影，白客俨然已是职业演员。现在，对于成千上万也想像他一样演网剧、当明星、走上人生巅峰的人，白客的建议是：“珍惜身边的情谊，不管是兄弟情还是同学情，别过去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