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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丨
燕博士
外卖员和小区物业的矛盾,由来已久。但是像杭州这样引发聚集事件,却是少见的。这增加了杭州作为网红城市的传奇性和故事性,正如我在此前文章提到的,杭州近年来兼具网络流量、流动混居、灵魂漂泊等诸多因素,已成网络故事之城。在此次事件中,还有网络信息显示美团掐掉了附近小区的外卖服务,如果属实,这涉嫌滥用平台权力。
从警方通报的文字看,说是外卖员将栏杆踩歪之后,“被园区保安拦下,该外卖员因为担心影响其他订单派送遂下跪,”由此引发后来的人员聚集。
警方通报看起来异常精炼,和网传的说法一对比,就知道这段文字下了不少功夫。中和并淡化了其中的权力压迫因素,也将外在迫使行为转化为自身主动行为等。但是警方夹在矛盾双方中间,必须以中性的态度出面,希望尽快平息事件。而且从此次事件来看,涉及民间情绪纷争,看不出警方的执法依据,只能追求尽快平息事端。
网传所说的是物业人员拔下外卖员的车辆钥匙,并要求罚款,根据北京日报客户端综合各大平台的描述,疑似保安要求外卖骑手下跪,引发关注。无论如何,保安拔下钥匙,就相当于扼住了外卖员命运的咽喉,这本身就是致命的逼迫行为,因为背后外卖平台系统的逼迫和催促是以分秒计算的,外卖员不得不屈服而下跪。
这个事件包含了较多复杂而敏感因素。如何评价此事?我提供如下几个视角:
一、外卖员已经成为高度敏感群体
外卖员和小区物业人员都属于服务行业,但是两者在网民心目中的评价是不一样的。“保安”二字,类于“伪军”,自带灰色色彩,再加经常和业主冲突,而且疫情期间在群体情绪最强烈的时候扮演了摇身一变、手握大权的角色,职业评价走低。
但是保安一直以来的对手,外卖员群体,在今天已经显示了较大的社会敏感性,很容易引爆事件,值得关注。
外卖员作为一种职业刚刚出现的时候,平台出于宣传之需,推出了一些具有一定颜值的外卖员作为网络宣传的主打形象,从而“外卖小哥”迅速深入人心,听起来邻家大哥般的亲切、帅气,同时“外卖骑手”的称号也听起来又飒又爽,也有助于快速获得社会接受,外卖员的整体社会形象较为正面积极。传播如此影响生活,只不过更多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但是网络传播也迅速改变了一切。
随着网络热传外卖员带着年幼的女儿出门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的支撑家庭的形象的传播,以及一些自媒体刻意营造的为了生存而打拼的外卖视频,外卖员身上的弱势、辛苦以及勤奋的色彩渐渐取代了“外卖小哥”的阳光气息,而带有悲情色彩,这赢得了广大网民的同情心理。
再加《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的流行
,阅读量已经超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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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多,使得外卖员不光受到平台和资本的剥削,更是受到了系统和机器的控制和剥削。这增加了令人同情的因素。网民也开始将自身的前途命运和外卖员联系在一起,因为人们知道,机器系统奴役人类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尤其在今天经济不景气期间,非常之多的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和刚刚失业的办公室文员,
其中不乏白领和中小企业家,也加入了外卖员的队伍。本质上,这不是一件坏事,经济起起伏伏,周期波动在所难免,在过去只能失业在家,坐吃山空,但是在今天,外卖员起码提供了一个过渡性的职业,获得急需的收入。但是这种新加入的人群,曾经社会形象光鲜,社会地位远高于外卖员,此时突然沦落,被认为是阶层滑落,成为失意者,这又加大了人们对于外卖员的复杂情感。
此次事件在传播中,还出现一个说法,说被逼下跪的外卖员是个实习的女大学生。通报文字特地强调其为男性外卖骑手。但是这个流传的说法折射了人们的情感,并使得事件的影响力变得更大、传播更广,也引发更大的情绪波澜。
今天的人们开始接受这样的现实:原来送外卖并不一定就是弱势群体,而更可能还是昨天的中产阶层和昨天的天之骄子!无数人想到了自己可能的职业风险,由此产生“心有戚戚焉”的同理之心。
外卖员社会形象和职业评价经历了一个流变的过程,
而今天新鲜人群的加入,使得外卖员的社会形象在拼搏奋斗者之外,还增加了苦撑家庭、阶层滑落的因素,尤其在今天经济难言乐观的大背景下,这个群体染上了一丝悲情和悲壮的色彩。
这使得外卖员在今天很容易引发热点关注,并在热点事件中引发广泛的议论。
发
生在杭州的这个事件,还首次显示了这样的风险性,
那就是这个群体是被网络联系在一起的群体,具有高度的组织性,是个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他们很容易为了兄弟成员而群体维权。
这提示我们,相关部门和网络平台,以及社会各方,需要为外卖员创造一个更好的工作环境,以包容和平等来对待这个为大家创造了更好生活条件的兄弟姐妹们。
尤其网络平台,因为和资本以及系统算法密不可分,社会形象具有风险,外卖员成为可能引爆群体不满的外在因素。
社会对于算法,看法越来越负面,这凸显了社会对于平台算法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平台算法彰显出人性化,或许是较好的社会公关行为。
二、经济不景气期间,加剧了“底层互害”的极端现象
需要说明的是,“底层互害”是个来自民间的说法,居高临下地描述了弱势群体之间为了一点资源利益,相互之间恶性竞争乃至相互伤害的现象。与此相对应的说法,是中高收入群体之间的相互帮扶、相互成就等。这种说法凸显了“底层”的生存环境的恶劣,也暴露了一定的歧视性。
但是这个说法也说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处于底层的弱势群体,由于处于社会产业链、食物链的末端,处于金字塔的塔基部分,不掌握社会利益分配的权力,导致他们能获得的分配份额非常之小,但是他们传统上又没有进行群体博弈的能力,导致了弱者之间只能相互争夺。没有人在争夺利益的时候是心平气和的。人们一般看不到中高收入群体争夺利益时候的气急败坏罢了。再看看西方社会的精英阶层,面向中国争夺利益的时候,已经露出獠牙。
虽说在今天,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已经达到一定阶段,中低收入群体在网络上也已经崛起,形成了网络共同体,已经获得了较大的话语权。但是具体到现实社会中,还是难以避免“互害”现象的发生。
就以此次案例来说,物业管理人员和外卖员在职业的社会地位上,基本处于同一层面,但是也因此成为矛盾冲突的双方,一对怨偶。
任何一方的社会地位提升,都会带来这种矛盾冲突现象的显著减少。
尤其在今天经济不景气的形势下,能够流向弱势群体的利益更加减少,可能加剧了社会心态的焦虑,由此“互害”现象可能多发。
在此事发生之际,也是电影《逆行人生》上映之时,
线上和线下、娱乐和生活产生了交互,虚实交织最容易增加人们的心理印象,正如谣言,往往如此。其中一个角色人物在做保安的时候,要求见到外卖员就拦截;做外卖员的时候,要求看到保安就冲过去。这使得两个社会角色的冲突,已经固化成为社会观念。
这要求社会管理部门需要联合物业和平台,就此出台管理措施,
专门化解双方的矛盾,也化解一个社会风险点。
三、社会各个单位和系统的管理越来越精细化,意外恶化了弱势群体的生存环境
今天经济社会的发展,社会各个组织、单位等“子系统”,其内部管理已经越来越精致精细了,某种程度上也是越来越内卷了。
这种内卷,却意外导致了在系统之间来回奔波的人群,生存处境变得更为艰难。
外卖员在各个单位之间、各个系统之间频繁出入,但是各个单位的精细的内部管理,将很多问题卷到了系统外部和边缘,使得外卖员越来越像个真正的“边缘人”,越来越难以进入各个单位系统。
比如此次事件中的外卖平台来说,由于人机结合,再加上算法的使用,这使得平台对于无数外卖员的管理,精确到了分秒必争的地步。由于涉及到技术对于人类的控制,这带来了技术伦理的争论,以及管理的非人性的厌恶感。但是仅仅从管理的角度看,这样的管理显然是高效率的、相当精细的。
再从小区物业管理的角度看,越是高档的小区,对于物业管理人员的要求越高。这意味着,小区和物业内部对于物业人员的要求非常之高,小小差错就可能导致下岗。此次事件中,由于外卖员搞坏了围栏,如果物业人员不能获得补偿,他可能面临一个困难的后续处理问题。为此他不得不要求更高的补偿,结果导致了更大更严重的后果的发生。
各个单位和系统对于内部管理的追求,反倒导致了社会大环境的恶化,
这正是今天社会管理的难题,说是“囚徒困境”也不为过。
单位和系统之间追求内部的管理完美,成为一个封闭的独立王国,但却没有给社会外界留下一个外接的兼容接口,导致了外来者难以接入和融入,从而导致冲突。
同时,每个系统的飞速运转,还将内部的一些问题“卷”到了单位和系统的边缘和外部,成为社会问题。
比如,高压的管理,使得物业人员面对外来者动辄采取严苛的态度,恶化了社会生态关系;平台的严格考核,导致外卖员不顾安全地闯红灯,导致了残疾现象的高发,等等。
一个越来越内卷的社会,成本之大,是出乎预料的。内卷必然导致外卷,从而给社会留下大量风险隐患。但是不幸的是,今天的经济不景气,加剧了各行各业的内卷。这种内卷又恶化了社会生态,加深了人们经济艰难时期的艰难感受,又导致了社会心理和社会情绪的极端化。这是一个恶性的循环。
我能想到的打破循环的破解之策,就是各个单位和系统的管理者,在此时期要时时警惕自己的严格管理,是否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内卷?考核放宽一点,是否或者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业绩的达成?这是个需要关注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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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志华 博士(yandaxia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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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媒体人/
紫金传媒智库研究员/舆情管理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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