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一阵子的娱乐圈又炸锅了,这次关联到了国内一线女星宋祖儿。一位网名叫“Brett Keefe”的美国白人男子,在网上发布多张10年前和宋祖儿的亲密合照,并称和其有很多美好回忆,希望能再次见到她。该男子还回复网友称,宋祖儿是其家人,之所以发照片,是因为美国的社交平台上无法联系上对方。
之前也有媒体就此事询问宋祖儿工作室,工作室表示该男子是宋祖儿留学时期寄宿家庭的弟弟,并非前男友。到了1月18日,相关话题引发全网热议,媒体向该男子求证,未获回复,随后他注销了账号。也有网友爆料,宋祖儿留学时是有正牌男友的。
由于事涉个人隐私,难以证实也难以证伪,从宋祖儿工作室出面澄清来看,显然宋祖儿对男子的行为是不满的。有一说一,该男子全网发照片寻找多年不见的异性朋友颇为不妥。
相对应的一个例子,国学大师季羡林留学德国期间与寄宿家庭的姑娘有过一段跨国之恋,他的处理方式让人唏嘘之余,肃然起敬。
1935年,季羡林来到哥廷根大学留学,认识了迈耶家的大女儿伊姆加德,两人一见如故,学业上也志同道合,10年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陆游的乡村世界》 作者:包伟民 版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20年9月
可是,季羡林在国内早已有妻儿。按照民国那时的风气,留学生抛弃国内的发妻另娶也不是什么怪事,同时代的很多人是这么做的。
几番挣扎,季羡林还是决定学成后报效祖国,他不顾伊姆加德的真情挽留毅然回国。回国后主动断了和对方的联系,而伊姆加德则终身未婚,她一直在等季羡林,一等就是60年。
季老90岁那年,收到了伊姆加德附有相片的来信,背后有一句简单的问候,“你好吗?”晚年的季老经常拿起相片审视,对着相片中的伊姆加德说话。这个故事尽是遗憾与无奈,可我们也不得不说,季老对感情的处理,是一种通透的智慧。
我们的人生,不完美才是常态。再美好的爱情,错过就是错过了,事后反复追寻,很可能变成打扰,甚至伤害。
耳熟能详的陆游与唐婉的故事就是一个典型。以前每次看戏剧的诗陆游的诗词,都很感动,随着时间推移,发现陆游的做法其实是一个负面案例。
陆游和唐婉是一对幸福的结发夫妻,南宋绍兴十四年(1144 年),两人结婚,婚后夫妻琴瑟和谐。
可是,唐婉和婆婆的关系处得不好,陆游的母亲认为小
两
口天天如胶似漆,影响了儿子的备考。更严重的是,结婚一年多,媳妇一直没怀孕。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事情。
于是母亲让陆游休了媳妇儿,讲究孝道的陆游不敢违背,竟然忍痛休了唐婉。
之后,陆母又安排陆游娶了王家的女儿,他们在一起生儿育女;唐婉再嫁,和同郡的赵士程结婚。
这段短暂的婚姻令人遗憾,虽然有陆母的横加干涉,陆游的消极服从应该也是导致被迫分手的一个原因,因为陆游连像焦仲卿那样做一下争取的姿态都没有。
两人都重新组建家庭,也算各自安好。事情坏在6年后,绍兴二十一年(公元 1151年),陆游到沈园游玩偶遇唐婉,两人遥遥相望不发一语,彼此都难忘旧情。
唐婉征得丈夫赵士程的同意,托人为陆游送来酒食。这让原来就心绪难平的陆游大受触动,他挥笔在沈园的墙上题写千古名词《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这首词至今还被广为传唱,各种流行的宋词选本也会收入,以前总觉得这是陆游对昔日爱人一往情深的倾诉。现在想想,这种做法大错特错。
既然之前屈从于封建礼法离婚,现在双方各自都有了家庭,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擦肩而过,各自安好。沈园虽是私家园林,但那里迎来送往的客人并不少,有些相当于今天的网络社交平台。
这样的词题在墙上,很难不传播开来,惹人议论。你不觉得,当初陆游遵从母亲的意思休了唐婉,现在又写这种反抗封建礼教的词,一则就像马后炮,二则显得人格分裂。
果然,不久后唐婉就看到了这首动人的《钗头凤》,她本来就无法忘怀,强行压抑的感情像火山喷发,也和了一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对比前作,你会发现,唐婉的和词情绪表达更为强烈。如果两人都是自由身,也许还有复合可能,但此刻,唐婉身边明明还有赵士程。可以想象,写下这首词后,唐婉在赵家的日子注定不好过。
没多过,唐婉郁郁而终。我在想,假如没有沈园的那次偶遇,他们的爱情虽有缺憾,现在的日子总能过得下去,偶尔回忆一下,也是一种美好。现在,陆游的这首词,对唐婉这种至情至性的女子来说,无异于下了一道催命符。
陆游后来应该是后悔了,唐婉去世后,他在 68 岁、75 岁、81 岁、85 岁时,先后四次重游沈园,每次都写下诗句怀念唐婉。
比如,四十年后,68岁的陆游重游沈园,念及前尘往事,写下七律《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词一阙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
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
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柱香。
诗中有对唐婉无尽的思念,更多一层恐怕还有陆游内心 深处的忏悔。假如不是当年那场重逢动了“妄念”,贸然在墙头题诗,唐婉也不至于早逝。
八十一岁那年,陆游又来到沈园,写下《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春天到了,走在通往城南的小路,越接近熟悉的沈园越不敢放开步子向前;这么多年过去,梅花还在绽放,思念的人已经不见了。风景依稀,她已经化为黄泉下的一捧土,题在墙上的诗句,沾满了尘土。
人生的最后一年,陆游已经八十五岁,他还在写。《春游》诗云: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陆游这一生,爱国情怀、政治才干、文学天分都没话说,不得不说,他对个人情感的处理很成问题。既辜负了爱人的一片深情,严格意义上说,也没有尽到对母亲的孝道。
如果以理性克制情感,相见不如怀念,结果会好很多。从允许唐婉给陆游送去酒食这一细节看,赵士程也算一个开通的人,唐婉还是有希望重新开始的,陆游也不必终身承受心理上的折磨。
记得傅首尔曾在《奇葩说》发表过关于前任的观点,她说:“每一个合格的前任都应该像死了一样,那他以后的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都是冥婚。”信哉斯言。
相见不如放过,既然分了手,便当一刀两断,不要再有什么牵连。中国诗词上少了一首《钗头凤》,无损于一生写下9000多首诗的陆游的伟大。攀扯不清,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给不了天长地久,何如一别两宽;不能以行动证明爱,何如远远挂念。
刚柔相济。《沈园二首》及其他沈园诗的细腻温婉也让我们看到了陆游柔情的另一面。正如姚鼐在《复鲁絜非书》中提到“鼐闻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文者,天地之精英,而阴阳刚柔之发也。”陆游便是如此,作品风格多样,情至笔至,多种风格的融汇无不显示出作者丰富变化着的情感。
古代诗词作品多数出自男性之手,实质为男性代女性发言的代言体作品,诗作表达的还是女性应有的思想感情。《沈园二首》作为陆游诗作柔美风格的体现,作者在诗中书写的哀婉缠绵均是站在男子的角度书写,延续了悼亡诗的传统,阴阳刚柔间真切地表达了对唐婉深深的追念。
言己之志。清人陈衍在《宋诗精华录》中评《沈园二首》:“无此绝等伤心之事,亦无此绝等伤心之诗。”从某种意义上说,沈园诗的成功源于诗人爱情的不幸和对这份伤痛的深情披露。
陆游曾在《澹斋居士诗序》中说 :“盖人之情,悲愤积于中而无言,始发为诗。”陆游把诗歌创作看作诗人情感精神的表现和外化,认为诗是以心为源,因情而发。在沈园诗中,创作源于他自己的真实感情,他不止一次表达对唐氏的怀恋,就像创作中珍视以“言志为本”的诗体一样,可推测作者沈园作品系列多用诗体,而词作只有《钗头凤·红酥手》一首,也有重视与前妻唐婉感情之意,毕竟“言志”的功能主要还是诗歌作品的传统。
他与唐婉二人爱而不得的苦楚,强忍克制的隐忍、被迫出妇的抱愧、昔日爱人伴他人之侧的不甘交织在一起,以至于陆游年过古稀仍对此念念不忘。正因为是真情,极具普遍性,能引起百年来读者心理共鸣,这也是《沈园二首》感人至深,愈品愈佳的原因所在。这些绝对属于最私人最隐秘的伤痛,却能引起后人广泛的共鸣,正应了那句“最个性的也是最大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