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讨论了认知世界的不同方式,包括通过外部经验、纯粹理性的演绎逻辑、观察自身来获得普遍性认知,以及通过反求诸己、内观自照来认知本体意义上的终极真理。作者通过个人经历阐述了经验匮乏对认知的限制,并探讨了老子“不出于户,以知天下”思想的深层含义。
文章指出除了通过经验知识,我们还可以通过演绎逻辑和观察自身来获得对世界的认知。如通过观察自身可以认知所有人的人性,不需要走遍世界就能推知他人的共性。
作者曾经活动范围狭小,经验匮乏,极大地限制了对社会人生的认知。但后通过离家远行、求学、工作和漫游的经历,对社会和人性的认知有了无比重要的意义。
文章探讨了老子“不出于户,以知天下”思想的深层含义,指出这可能包括通过纯粹理性的演绎逻辑来进行的推导。同时,作者也讨论了认知“道”的需要做减法,通过内观自照来见“道”。
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窥于牖,以知天道。其出弥远者,其知弥鲜。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弗为而成。
“不出于户,以知天下”,“其出弥远者,其知弥鲜。”乍一看,这似乎跟我们通常的经验和常识相违背。我们常说,见识见识,有见才有识,一个人青年时期,要去看远方的大千世界,才能丰富他的经验和认知,获得心灵,人格和思想的成长成熟,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也。许多伟大的人物在青壮年时期都有过在广阔的空间四处游历的经历。司马迁,李白杜甫莫不如此。
就我个人而言,在距离隆昌县城三公里的郊区农村出生和长大,我家所在的地方还算交通便利,走过一条几十米的田埂就是成渝公路了,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成渝铁路了。然而在上大学之前,除了小学和中学时期的几次春游,我的活动范围不过是重庆方向十二公里外婆家到成都方向七八公里小姨家这二十公里的范围。这种活动空间的狭小所导致的经验匮乏极度地限制了我对社会人生的认知。
十九岁上大学时第一次出门远行,这一年,我第一次到了重庆这样的大城市,第一次坐了火车,然后到石家庄陆军学院军训,第二年再到首都北京及北京大学,去天安门看了升旗,去香山看了并不美的红叶。再后来,则是因为人生迷茫和工作原因而在全国各地四处漂泊,直到零三年底才在成都定居下来,其间到过好多城市,从事过各种工作,见了许多各种各样有意思的,有思想学识的人。虽然不是周游世界,这十二年离家乡很远的地方求学,工作和漫游的经历,对我形成对社会,人性的认知,对我心灵人格的成熟,人生道路的探索都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正因为这样的经验,我对那种一辈子只呆在一个地方,仅仅在书斋里通过书本和逻辑理性推理来认知世界和建构思想的文学家和哲学家基本上都没什么好感,比如一辈子呆在哥尼斯堡的康德。
然而,我能因此斥责老子是在胡言乱语吗?这种貌似违背常识之教导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们认知世界,可以外部的经验现象作为基础,然后通过归纳逻辑将之提升为理性的认知。也可以通过演绎逻辑,在自明公理的逻辑起点基础上推导出普遍的原理。那么所谓“不出于户,以知天下”可能就包括这种通过纯粹理性的演绎逻辑来进行的推导,康德的哲学认知就是这样进行的。
我们还可以通过观察周围的人,尤其是自身来获得对人和社会的普遍性认知。因为个体虽然具有独一无二的特殊性,同时作为人类,他身上又体现出人类的共性,即普遍人性。因此只要我足够诚实地反省观察自己,也就能认知所有人的人性,比如虚荣,自大,嫉妒,善良,邪恶,冷漠,自私,好奇,无聊,虚无,恐惧,乃至终极关怀等等。并不需要走遍世界,认识和了解所有人,我就能推知他们也莫不如此。
更关键的是,老子所谓知,不是我们今天经验现象意义上的各种知识,而是知“道”,是对本体意义上的终极真理的认知,我们并不能通过经验知识的无穷扩展就自然能达致对“道”的认知。相反,只有反求诸己,内观自照,明心见性,方能见“道”,感官感知到的现象知识把我们的心灵意识引向了外部世界,反而可能被经验幻想所迷惑,从而以假为真,往而不返。这个时候,过多的外部经验和现象知识反而构成了我们知“道”的障碍。
如此一来,要认知“道”就需要做减法,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是也。封闭于室内,不出户,不窥牖,身如槁木,心如死灰,摆脱繁杂的世俗事物和经验幻相的干扰,反而有利于打开我们本具自性的智慧之光。禅宗之禅修,西藏密宗的闭关潜修,也都是做的此种内观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