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张乃武最近很郁闷,逢人都拉拉着脸,一声不吭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那步态身形有点儿像刚入伍的新兵。机关里的干部战士远远的躲着他,生怕点燃了一颗“定时炸弹”。
政委王金钊站在楼上俯视着这一切,想上前说点儿什么,可又感觉无从下手,他是知道张乃武脾气的,两人也多次“交手”,虽说矛盾不断,但两人的关系从私人到台面都是人尽皆知的“铁”。
他终于还是下了楼,去会一会这位老搭档。全团没有人不怕团长的,除了他政委一人。此时天已昏暗,王政委疾步跟上张团长的步伐。
“有啥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呗!”王政委打趣的说。
张团长歪斜着脑袋看了一眼王政委,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有心事、有思想疙瘩,要跟组织讲,组织是你的贴心人……”王政委正侃侃而谈,却被张团长给打断了。
“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行吗?这单位马上就散伙了,您总得让我想想出路吧!”张团长摸着脑瓜子,有点儿横又有点儿无奈的说。
“我就怕你胡思乱想,你有实际困难,我是如数家珍的,弟妹这么些年也没过来,刚要办随军吧,又赶上调整改革了,还有你,去年还是战区重点培养对象,现在又要面临转业,我知道你有思想包袱,但是面对这个大形势,我们得有大局意识,要带头……”王政委的话再次被张团长打断。
“我说老伙计,你有完没完,见缝插针你就给我上政治课,我都24年老兵了,要不在一个频道上,咱俩少说话。”张团长挥挥手,加快步伐往前走。
王政委有点儿讶异,不知道这位老搭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疾步追上,硬着头皮问:“那你想啥呢?你倒是跟我讲讲啊,我现在不代表组织,代表我自己行了吧?”
张团长刚好走到旗杆下,他停下脚步,叉着腰,拉着王政委一屁股坐在旗杆旁边的台阶上。
“老伙计,你看啊,兄弟们在外面租房子,连个窝都没有,家属没有工作,好不容易跟人家地方共建,给搞点儿福利,咱又赶上裁撤了。孩子上学,养老,牵一发而动千钧,你瞧瞧二虎他们的表现,跟烂柿子有啥区别。”张乃武重重的叹了口气。
王政委拍拍了自己的脑门:“唉!是我错怪你了,不该低估你的觉悟。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样做大家的思想工作,一是完成上级的任务,二是对得起这帮兄弟们。”
“不能光思考,还得解决啊,你看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张团长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
王政委继续说:“要说解决现实问题,咱俩这几年跑的地方还少吗?能用的关系能调动的人都给使劲了,咱们也算是竭尽全力了,搭上双休日办公事……”
“是啊,老伙计,说起来这个,我心里最不是滋味,嫂子和莹莹不只一次给我打电话说,‘张乃武你能不能放过我们家王金钊,一到周末你俩就去约会把我们娘俩扔家里,再这么下去你俩结婚算了!’,哈哈哈!”张团长哈哈笑起来。
见老搭档眉开眼笑,政委王金钊心里松了一口气:“走,我们起来再转一圈,别让这帮兔崽子以为我们躲一边儿搞暧昧去了。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在旗杆下震荡开去,在办公楼前应出铜锣般的回音。
话说开了,两人便谈笑风生起来,见他们这般投机,副团长、政治处主任、参谋长不知道从哪里溜进了聊天的队伍中。在常委会的正式场合,大家谈党性,说正事,而在这时,大家谈心情,说打算。
副团长说,如果转业就想办法进大学,一辈子没上过地方大学,心痒痒,参谋长说他会选择自主择业,开一家面点店,因为他擅长各种新奇糕点的制作,团长说他想加盟。大家有说有笑,倾吐自己的看法,摆放自己的计划,而走留的问题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时间过的太快,愉快的聊天又转移到办公室里,有人看到团长那弯奇特的眉毛笑的翘起来,大家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连警卫排站岗的老兵刘国军都说,一个多月没见团长笑了,这回可以睡个好觉了。